通道冷气逼人,幽长狭窄,隔出几尺之远才有一盏小油灯。
油灯放在受酷刑之状的石人的胸间,腥红的油汁从受刑人的痛苦咧开的嘴角处缓缓流下,落到晶白兽骨打磨的灯碗内燃烧起来。
油灯不时地冒出一丝丝白幽幽飘荡荡的烟,奇香无比,偶尔打个火花,也是耀眼非常。
佳宁公主向前走去。崔命者跟在她身旁,尖声细语道:“这些石人都是冥教叛徒被处死后经过药水浸泡,固定形状而成,所以才会如此逼真,如此艺术,如此特别。”
他声音尖厉高亢,底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其间还有些莫名的兴奋。
佳宁公主不由自主地从心底打了个寒战。
越走地势越低,似乎要低到地心去。两侧石壁渐渐地凸凹不平了,灯火自然也随着曲里拐弯起来。走了好一会儿,佳宁公主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墓口的灯火已经米粒大小,而脚下的路还没有尽头。
佳宁公主适应了古墓内的昏暗,道:“崔护法,你们这里很别致,我猜冥教总舵也不过如此吧”
崔命者道:“公主久居在大乾宫内,大乾宫又处在宗灵大陆上,虽然那里一天之中便可看到四季的轮换,不受天地日月的控制,但终究还是没有九方大陆加起来多姿多彩,所以公主才会感觉这里很别致。”
佳宁公主边走边四处看。
走出一段距离后,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道:“护法,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命”
佳宁公主听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心头顿时悬了一下,走过之时明明没看到人。凭自己的修为,一般人绝对做不到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的背后的,何况是冥教的一个喽啰呀!
她回头一看,心又悬了几悬,但还是没弄明白那人是从何处出来的。
天下竟然有这种人吗
那人除两只长而大的眼睛之外,全身各个部位都薄似一张黄裱纸,包括面部的其他五官。那两只长而大的眼睛凸出得十分明显,大出常人的眼睛几倍不止,还转动不停,一刻都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佳宁公主很担心那种褐色的大眼睛转着转着就会掉下来。
崔命者一摆手道:“下去好好准备,一会儿大乾宫龙皇的佳宁公主在此与我们一齐欢度佳节。”
那人低头拱首,没有血色的平面双手搭在一起道:“遵命!”
那人言毕转身贴到墙上,与墙面融为一体,其间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那两只细长而大的褐色眼睛还在不停地转。
佳宁公主不禁感叹道:“这也是人吗”
崔命者微微一笑道:“这是三通老人借助树之内皮,外加冥冰石粉、古柏腊油、糯米熬浆等压制而成的一种纸,将纸裁剪完后再将忠诚的魂魄移到其上才制成的。这种人可以不食不睡不占空间,不怕风不怕水不怕冷,行走时不需自身发力,更可借势随形而贴到任何物件上而不被看出来,所以我们称这种人为无忧人,公主追踪的人不会是这种人吧”
乱石堆上还有几十双长而大的眼睛在转个不停。
佳宁公主看了看玲珑狼,玲珑狼也在直直地盯着墙上。碧眼雕伸出粗厉的爪,像逗弄小孩子一样去抓无忧人,无忧人借墓壁瞬间滑到地上,碧眼雕抓了个空。
佳宁公主笑道:“在这黑暗的古墓里,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如果这种人我都追不上,岂不是丢光了大乾宫的脸”
崔命者道:“我不过是跟公主开个玩笑,不必当真,不必当真。”
佳宁公主突然愣住了,眼前的空间无比空旷,空旷得通天彻地,竟然出现了一条宽阔汹涌的河,河水清澈却不能见底。她道:“这里是怎么修建的,怎么会如此巨大”
崔命者道:“哦,这是建灵大陆诸葛世家应三通老人之求,依据他老人家所画图纸分土移山而建成的,三通老人选此为家,自有他的考虑,主要是考虑深山古洞很是封闭,魂魄来到这里后难以外逃,只是、只是他老人家已经仙逝多年,这里就被称为三通墓了。”
“哦,三通老人果然才思非凡!”走到河边,水流之声不绝于耳,佳宁公主道,“河中无船,如何到对岸”
佳宁公主刚要脚下用力,这时崔命者非常干脆地说道:“坐车。”
佳宁公主一笑,她知道三通老人的修为非常人敢想,神通无比,但坐车怎么过河呢,河上又没有桥难倒空中飞车,有如上古神话吗
崔命者左手中指弹出一枚五彩光弹。光弹锐响,划过河上空,落到了黑暗里炸成了一片片五彩祥云。五彩祥云不断变幻,变幻着变幻着突然消失一空。他道:“请公主稍等片刻。”
少顷,远处一辆装饰奢华艳丽的马车在河面上跑了过来。
驾车之马毛白如新雪,光洁如缎,颈上铜铃的响声清脆悦耳。车速极快,似乎没看见马迈动蹄子,说是跑还不如说是飘。
车到近前,马车停下。
崔命者伸手做请的姿势,道:“公主,请!”
佳宁公主抱起玲珑狼,飞身马车之上,感觉与在地上坐车无异。崔命者坐在前座,挥舞长鞭道:“驾!”
马车跑了起来,毫无颠簸之感,四周的景色飞快地扔在了身后。
碧眼雕飞在河的上空,离佳宁公主不远,警觉地看着四周。玲珑狼趴在佳宁公主怀中,像婴孩一般乖巧。
看见了一座巍峨的大殿时,马车早已经靠岸。崔命者下车道:“公主请下车。”
佳宁公主下车后,不禁有了笑意,回头看着马车自行跑去时,河水全都红了,红得骇人。她的笑意顿时僵住,道:“这,这……”
崔命者笑道:“那马车叫血河马车,那些幽怨的魂魄从此进入,有此情景它们会安顿许多的,就是常人见到此种情景恐怕早已魂飞魄散了,公主却安然无恙,可见公主心智过人……”
佳宁公主打断道:“若我心智迷乱,那凶手突然而出,我岂不遭遇不测”
崔命者道:“那不可能,那不可能,此处除我之处全是无忧人,何来凶手呢”
佳宁公主笑道:“我不过打个趣而已,崔护法不必介意挂怀。”
崔命者道:“公主这种趣可打不得,轻则吓坏属下狗胆,重则法身被毁,魂魄被拘,永世不得翻身,公主里面请!”
长长的青石路凸如土丘,两旁红白分明。左侧似是梨树,高不见顶,好像枝叶伸到墓外一样。怪的是树之周身全是白色,右侧是樱桃树,高不过三尺,树身通红。
一群孩子提着竹篮在采摘梨和樱桃。他们表情欢快,动作灵活,却全都没有说笑声。更骇人的是每个孩子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连体。
佳宁公主的目光没有收回来,还在看那些连体孩童,道:“那些孩童可爱至极,他们在采摘什么呢”
崔命者道:“公主有所不知,那些孩童就是双体哑童,他们的身体是我教人为制成,其目的在于观看哪一个假体更堪胜用,然后再将可信赖魂魄放入其中,这样才会好人活千年。白色的叫冥梨,红色的是血樱桃,味道美极了,一会儿请公主品尝。彩摘冥梨血樱桃不过是为了试看这些双体哑童的哪一个假体更合适……”
“也是为了看看这些假体有没有贪念,对吧”佳宁公主抽动了一下鼻子,陶醉地说道。
崔命者满脸陪笑:“公主如何知晓的”
佳宁公主微闭双眼:“冥梨血樱桃清香得沁人心脾,太馋人,所以做为隐灵大陆的冥教不会不多加小心的,万一有教徒暗中将魂魄移到假体上,这些冥梨血樱桃岂不是要流落到其他的大陆上”
崔命者尖笑起来:“大乾宫公主就是了不得!”
原来刚才坐在血河马车上看到的大殿前是有城墙的。
城墙上并排有人推着石制小车来回奔跑,车轱辘压在城墙上发出沉重的轰隆声。墙角上有人把车上袋子扛下来,打开袋口倒出黑色粉末,粉末被倒在哪里看不见,只是那些人一刻都不曾停下来。
崔命者一指城墙上,道:“公主,那些人是冥教特制的,统称死活人,现在整天整夜劳作的叫累不死,那些粉末被倒入地下,加固城墙以防因河水浸泡而坍塌。”
“死活人累不死莫非他们也是冥教的叛徒”佳宁公主眉头紧皱着说。
崔命者说:“他们不是叛徒,只不过犯过严重的错误,所以三通老人为了惩罚他们,暂时封住了他们三魂六魄,留一魄让他们感受劳累痛苦,待惩罚够了,再将那三魂六魄移回来,这样他们就会真心悔过了。”
佳宁公主觉得浑身发冷,放下玲珑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步走进大殿。
崔命者在一旁跟随道:“这大殿本是改造而成的,公主请!”
佳宁公主的好奇感已经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想速速离开,可是已经进来了。她道:“你刚才说今天过节,到底是什么节日”
崔命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七月十五,我们的大年夜,公主请上座。”
“七月十五,鬼节我和你们一起过鬼节”佳宁公主隐隐感到了不安,特别是崔命者并没有恭敬地回答她的话,可能有事要发生,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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