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史沉

第一部01

要说起ms.陈,可得从那一年,我把周昕璇及林启艾挖角来金属心说起了。
周昕璇及林启艾,这两人可是我想都没想过会遇上的。
在遇到她们以前,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如此平庸顺遂过下去。但人生就像仇人,从来就不打算让我们如此好过,对吧
自小至大我便不爱念书,成绩也一直维持在及格边缘,很不意外地念了不起眼的大学,大三那年为了凑足毕业学分而不得不参与专题研究,却意外发现自己对研发的浓厚兴趣我到那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为了研究出一个成果,连续几天睡在学校也不以为苦;也因此毕业後,我选择继续在母校担任研究助理。
好的,以上只是好听一点的说词。
其实以我所念的大学科系,出社会恐怕也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吧
既然如此,不如就先在学校担任研究助理,做自己喜欢的研究、一边看看未来还能有什麽出路。
而就这麽不起眼的一个决定,让我与久未联系的老爸陈廷禧联络上了。
我当时并不晓得华制糖研究所所长这个职位有多大,我只知道爸妈在我有记忆时就是离异的状态。
或许是小时候的回忆太过遥远早已记不得,或是这是曾被年幼的自己所努力遗忘的回忆,不管如何,对於双亲离异这件事,我并没有大部分人以为会有的难过受伤、甚至是一个不能在我面前提起的致命弱点;相反地,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不带有感情性质的事实。
所以,我并不会有任何难受的感觉。
该说我这是冷血吗
也是因为如此,当我与我爸重新连系上,并没有让我欣喜若狂、失而复得、甚至展现孺慕之情;会让我开始觉得跟他连系也不错,是因为他敏锐的研发嗅觉与那满脑的学知识,让我可以看到我没注意到的,他甚至可以在一个不起眼的点上延伸出一整个计画,这些都是我当初所欠缺、所亟欲学习的部分。
而前面提到的周昕璇及林启艾,曾经都是我爸的员工。
是的,她们本来是大名鼎鼎华制糖研究所的研究员,後续经历了弊案、密告、起诉、翻案、并在媒体上大兴风浪近半年後,我不只背叛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还将她们俩给挖角进金属心。
嗯,如此说来,我真的是满冷血的。
然後我话就直说了我对周昕璇有好感。
这话在我如今看来,依然是觉得相当不可思议,毕竟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喜爱同性。
我没有念女校的经验,也没有与闺密有过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亲密感情;更准确来说,我根本没有结交过什麽闺密。
闺密之间写信交换日记嚼耳根说人家坏话什麽的,这些光是幻想都累;但为了可以在过去的人生平安地生存下来,我依然是假装做一些女生的闺密,而且我假装地似乎很像,因为她们会跟我说心事说到哭、会希望我帮她们隐瞒一些像是偷吃、陷害等等可怕的秘密。
每当遇到这些事情,我都得尽自己最大的气力,才有办法面对她们的哭脸而不笑出来。
扯远了。会对周昕璇有好感这事儿,也是我至今百思不得其解的部分。
第一次听到周昕璇这名字,是由一个华制糖的老头口说出。
那时他搬出周昕璇三个字,主要用意是为了与我对比、要奉承我,但我想那老头大概死也想不到,这三字会就此深深印在我脑海里吧
毕竟,看似不经意所脱口而出的话语,其实都是隐含重要讯息的;因此,我不动声色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一次看到周昕璇,是在华制糖研究所。
那年我依照我爸的指示,跟华制糖合作一份计画案;那天我到华制糖做简报,如预想地见到了周昕璇。
只是这个女人太不如我预想了。
我一直以为她因为与那奸诈的老头站不同边,所以被拿来当作奉承的工具;所以我一直把她想像成是美丽、容光焕发、神清气爽、全身散发好闻香味与强大气场的女人。
所以一见到她,我的幻想马上破灭了。
周昕璇与我同年,留着一头黑长直,却每天糟蹋地绑着不知所谓的发型;一双眼小小的,笑起来却是迷人的弯月卧蚕;身材纤细,穿衣品味却不好;脸上脂粉未施,皮肤质地很好,却看得出她在浪费自己的青春她的脸上,总像有化不开的浓愁哀怨。
那次看到她,我的心情便跟着沉重,这实在是让我感觉很烦。
但不知怎麽搞的,我却对她兴起一股浓厚的兴趣。
之後几次的接触,在在都让我不舍她那浅浅的眼袋笑容,隐含着的沉重负担;我也不舍她浪费青春年华,在过去华制糖的那些鸟事上。
我到那时才明白,我过去生活的乏善可陈,其实才是最幸福美好的。
但我并没有庆幸太久。
对周昕璇的不舍与好感、及对林启艾的愧疚,让之後的我经历了良心谴责、按铃申告、之後更翻案背叛我老爸,整起事件闹得沸沸扬扬,把新闻的版面都占去了大半个月,甚至还一度被网友肉搜到我的脸书,让我的私人生活受到不小的冲击所以,看着周昕璇及林启艾受苦,我也不好受。
但我想,会在意我的感受的,大概只有我家那老妈了吧
但我人很好,我不会这样就敌对周昕璇及林启艾;相反地,我还挖角她们到金属心,让这对苦命鸳鸯可以脱离华制糖、在金属心重新开始对,苦命鸳鸯。
在我对周昕璇有好感没多久,我便发现她跟林启艾的感情并不寻常对,我还没开始暗恋就失恋了,这真的是让人感觉有够衰的。
但我说过了我人很好,所以我还是让她们每天在金属心、在我面前上演对上眼便害羞、偷偷在走廊上羞涩地牵着手等等的恶心情侣互动。
没多久,ms.陈便空降到金属心,担任空缺已久的主任大位。
那时的她还不叫ms.陈,当时大家都尊称她为陈主任,本名叫陈淑惠,对,很菜市场的那种名字。
感觉叫出这三个字,就会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妈形象出现在脑海活灵活现那样。
没有人知道为什麽名不见经传的淑惠可以空降到主任的位置,因此靠关系的谣言便开始甚嚣尘上。
有人说她是靠美色一个四十多岁的淑惠有美色传这话的是陈淑惠本人在自肥吧
也有人说她是靠爸如果真是如此,淑惠的爸爸真是个好阿公呢,都七、八十岁了还如此担心女儿的去向。
更有人说她是睡来的呃,四十多岁的淑惠可以睡谁这个真的不是ms.陈自己谣传出来自肥的
这些可笑的传言让我很同情ms.陈。
毕竟从以前到现在,因为我爸是华制糖研究所的高官,因此不管我做什麽事情,都会有人他妈觉得我是走後门才得到的好处譬如我报考华制糖,明明很认真准备,却会有谣传我早拿到试卷并查好标准答案才赴考;譬如我面试上金属心,依然会有人传说我是靠爸才得以录取。
因此,起初我对ms.陈是十分同情的但那也只有起初。
第一次见到ms.陈,是在她上任後一个礼拜的绩效会议上。
她跟其他长官不一样,并没有在第一天上任就跟她的下属打照面;相反地,她是直到绩效会议召开、她上任都两周了、感觉不得不聚首了,才第一次见到我们这些下属。
那两周间,除了金属心的董事长、执行长及送公的小妹以外,没有人见过她;而公小妹自从跟我们说过淑惠很可怕後,隔天就没有来上班了。
剩下没见过淑惠的我们,每次经过主任办公室时都是门窗紧闭,只能从门板底下透出的光线知道还有活人在里面活动上下班没人遇过她、上厕所也没人遇过她,於是开始有人传言她是开飞机上下班、然後自带尿壶在办公室里之类的。
不同於大家对她的莫名传言与恐惧,我反而对她有些期待感觉是一个很不一样的长官呢。
虽然公小妹再也没有来上班,後续接替的小弟对我们关於淑惠的疑惑也一句话都不敢吭,我依然期待这个不急着跟大家照面的长官,会怎样跟大家相处
要知道,金属心长官与下属的互动一直都是号称如同事般地相处,但实际上长官与下属之间依然还是有阶级上的隔阂;自从我因为挖角周昕璇、林启艾这两个拥有全球首创分离味觉细胞专利的人而升作组长後,我便开始努力地朝心目的理想长官形象迈进不管下属、不耍官威、不高高在上但不知道是因为我的年纪太小,还是因为我的资历太浅,感觉办公室非但没有达到我理想的氛围;相反地,我觉得除了忙着谈恋爱的周、林外,其他的组员好像看我很衰,而我这组也是绩效最烂的,这真的让我超闷的。
要知道我还是组员时,曾是可以同时主持八个计画的杰出工程师耶!
怎麽换了位置就被人看笑话了
所以淑惠的降临无疑是让我目前犹如一滩死水的处境起了一些涟漪,不管这个涟漪是好涟漪还是坏涟漪,至少目前的处境会起一些变化就像现在大家虽然很爱猜淑惠是开直升机还是专人客机上下班,但至少大家上班变得战战兢兢,不会那麽不把我看在眼里了。
好啦,我知道大家是把淑惠看在眼里,但我现在至少感觉比较像组长了。
不过,虽然对於淑惠很是好奇,但我对於四十多岁的大妈淑惠的外表一点都不期待,谢谢。
那天会议还没开始,我特地提早二十分钟到会议室,毕竟与新上任的长官第一天开会,谁也不想当那个被记下来的衰鬼。
结果一进到会议室,才发现里头已是人山人海看来大家都很怕淑惠嘛。
连我们组开会时最爱迟到的小郑跟小李,也都乖端端地坐好了。
虽然内心对他们对於我跟主任的差别待遇很不爽,但他们这样的反差真是让我越来越期待淑惠了。
但是放眼望去,只有一个妹妹坐在主席位,还低头死命滑着手机。
她是主任助理吗我问了一下坐在我隔壁的周昕璇。
不知道耶,我们来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了,应该是助理没错吧再说,主任都四十多岁了,如果她就是主任,那真的是太惊人了!周昕璇眯起她的弯月小眼,用温柔的嗓音说着。
啊,真是好听的声音呢。
不一定吧,昕璇,你看起来年纪也跟我一样呀。此时林启艾的声音冷不防地出现。
我吓一跳,定下心神一看,才知道原来她一直坐在周昕璇旁边。
呵呵,启艾,我大你十一岁,怎麽可能看起来一样。周昕璇俏皮地用手指点了一下林启艾的鼻头,那鼻头就像电流感应球,被周昕璇修长冰凉的手指一碰触到,马上激发了脸上密布微血管的大喷发,整张脸马上红得像颗火龙果。
是真的,不信你问apple。
妈啊,我超想翻白眼的,但我依然笑起一脸如苹果般的红润。
对啊,昕璇,你很漂亮。这句可是肺腑之言。
周昕璇长得不比林启艾漂亮,但她经历过事情後所累积起来的气质与自制,是林启艾那小毛头比不上的。
会议开始了。
但淑惠并没有出现。
只见我的直属长官柯科长走向那助理小妹,接着做了一个欢迎主任的开场白,随後就把麦克风递给了那助理小妹。
全场鸦雀无声。
我的下巴也掉了下来。
不会吧
那个小妹就是陈淑惠
那个小妹看起来比我跟周昕璇都小,我们还小她十多岁啊!
现在是在恶作剧吗
等等会有真正的淑惠从後门跳进来大喊surprise吓大家吗
我忍不住下意识往後门瞄了一眼。
你就是apple哪知看後门的举动似乎吸引了小妹的注意,我回过头,只见小妹那双大眼直盯盯地看着我。
是的,我是。我愣住,不知道为什麽会被小妹这样看着。
……主任好。我有点犹豫,但还是对着不知道是不是淑惠的小妹叫出了主任的称号;同时基於同情同类人,我对她笑起满脸的善意与真诚。
听说你是靠你爸才升上组长但小妹对我的善意视而不见。
我愣住。
整个会议室的空气像是冻结般。
我跟你说白的吧。她并不理会我的停愣,我十分讨厌靠关系上位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要马拿出可以看的成果,不然就皮捏紧一点,自己辞退组长这个位置。
主任柯科长眼见情况不对,正准备站起身。
叫我ms.陈,没人跟你说我讨厌被叫主任小妹连正眼都没瞧柯科长一眼,柯科长已经像孬种般地又坐好在座位上。
……。拜托,前几秒柯科长不也他妈的叫你主任吗你怎麽他妈的那时不纠正他啊
好,现在可以确认的情况是,眼前的小妹确确实实、实实在在是四十多岁的淑惠,也没有另一个淑惠惠从後门跳进来大喊surprise。
所以我在问你话啊,绩效在哪里小妹那双大眼依然直直地盯着我。
好的,我讨厌这个老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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