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纵支持他,他知道雪藏之后醒来,那种绝望和无助无法形容,他也不想自己的儿子步自己的后尘。
而龙城也没有阻止,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下半生守活寡。
让自己体面地悄然离开,是连羲皖最后的愿望了。
可江梦娴却不想!
他凭什么这么自私,一个人就独自离开!
她不会让他死的!
所以,她和龙烈策划了一整个事情,她提出要去非洲,连羲皖上来之后让他吃了安眠药昏睡过去,等下了飞机,到了沃尔门的城堡,立马开始雪藏。
她不能让他死!
江梦娴抽噎了两声,擦擦泪站起来,很快便将龙烈叫进来了。
龙烈将提前放在飞机上的雪藏舱拖了进来,他们早就做好了准备,提前在连羲皖的饮食放了适量安眠药,他会睡一个安稳的觉。
等他睡过去之后,立马启动雪藏。
等他睡醒的时候,他就会迎来新生。
江梦娴站在一边,看着连羲皖被放入了雪藏舱之中,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一颗颗泪砸得有力响亮,仿佛自己正站在悬崖边上,而自己的爱人,在悬崖的那一面。
悬崖底灌来凉风,她感受不到温暖,还有山间的烟雾弥漫,她甚至已经看不清楚他的容颜。
这就是他们的结局吗?
司天祁也进来帮忙,抬连羲皖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
是他亲手将连羲皖推下了死亡的悬崖……
是他,都是他!
糨糊已经睡醒了,看见龙烈和司天祁费力地将连羲皖抬进了雪藏舱里,她揉揉睡眼,懵懂地问道:“麻麻,拔拔为什么要睡到那里面去?”
江梦娴擦擦泪,可是刚擦了脸,又一行泪顺着流了下来,她努力地对糨糊笑道:“爸爸要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糨糊要乖乖地哦。”
她的嗓音摇晃得像是疾风之中的一串小火苗,随时可能熄灭。
糨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很久很久以前,龙隐也是这样,睡进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哇——”
糨糊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保姆忙把糨糊给抱出去了。
糨糊的哭声惊动了连纵和龙城等人,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江梦娴要干什么,进来的时候看见连羲皖都已经睡进了雪藏舱里,一下子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龙城知道,江梦娴若是知情,一定会做这个选择。
她可能下半辈子都为他守活寡。
“乖宝宝,你这又是何苦呢?”
连纵也是神情复杂,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连羲皖一觉醒来,物是人非,父亲老去,儿子也比自己年纪大了,许多曾经的朋友都已经离开,这种感觉,令人窒息,令人孤独,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也走自己的老路。
若是他昏睡个十年八年还好,若是昏睡个几十年,一觉醒来,江梦娴或许都不在了,亲人、朋友,都离自己而去了!
那个时候,他该如何的绝望啊!
而江梦娴,却对他们软软地跪下了,抬头仰望着龙城和连纵,眼泪如注地道:“爸爸,我不能让小丸子就这么死了!爸爸,我求求你们,我不想让小丸子死——”
连纵摇头,满脸都是痛心:“可是这样,对小丸子来说,这太残忍了,万一他醒来的时候,你不在了呢?这对他有多痛苦,你想过吗?”
江梦娴虽然伤心欲绝,可双眼里却满是坚定,后果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就让她来做自私的那个人!
她宁愿让自己孤独半生来换连羲皖几十年后的复活。
“爸爸,如果如是妈妈泉下有灵得知了你还活着的消息,她也会很高兴的。”
这句话让连纵无以对,一瞬间,泪水已经模糊了视线。
是啊,如果羲如是知道了连纵还活在这世上,纵然不能和他相守,她也必定万分幸福。
他还活着,比什么都好。
对连纵来说,他活着是一种折磨,可对他所爱之人来说,他的复活,是一个天大的惊喜。
连纵哽咽了两声,终于还是没有说话,算是默许了江梦娴的行为了。
洛凰泪目,将江梦娴给扶了起来,龙城也是一脸苦痛。
江梦娴既然做了这个选择,她的余生,就会陷入无尽的等待之中,无异于让她守活寡。
但是换个角度想,若是这里面躺的是他的小洛,他必定也会做出江梦娴这般的选择。
连羲皖若是死了,江梦娴的幸福将毁于一旦,没什么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爱人离世更痛苦,这份痛苦或许还将伴随她一生。
而如果得知连羲皖还活着,以后可能醒来,生活至少还有点盼头,还有点渺茫的希望。
龙城拭泪,拍拍江梦娴的肩膀,道:“你放手去做吧,爸爸支持你。”
江梦娴点点头,回头看雪藏舱,司天祁和龙烈已经把前期工作都做好了,通过仪器引导连羲皖进入了深度睡眠,推到沃尔门城堡,可以直接雪藏了。
透过雪藏舱的玻璃,她看着连羲皖,他依旧如自己记忆之中的那般俊美非常、风华绝代,此刻,他那俊美的容颜看起来更是万分的柔和,嘴角一直保持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似乎正沉浸在某个美梦之中无法自拔。
在梦里,他大概已经和江梦娴长相厮守了,这个美梦,他兴许一做就是几十年,梦里的他终于如愿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还以为那就是现实。
而现实的江梦娴,或许一等就是几十年。
等到老,等到死。
第1463章他会回来的
最终,连羲皖还是顺利雪藏了,命保住了,他的身体将保持现状直到找出可以治好他的办法,然后解冻治疗。
可是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雪藏这个技术并不成熟,从几十年前就开始有机构研究,但是失败的是大多数,成功的,目前来说,就只有连纵和龙骑。
龙骑只是短暂的雪藏,连纵是长期雪藏之后等待技术成熟之后成功救活的唯一例子。
万一雪藏失败呢?
未来发生某种大的变故呢?
未来,谁也无法预料。
就像连纵,当年肯定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之后,世道全部变了,华国有核弹了,国境线上再也没有伺机骚扰的人了,他最爱的人因为他的去世而殉情而去,他有了一个私生子,私生子害惨了他的一对双胞胎儿女。
这剧情,他做梦都不敢想,而连羲皖也可能会遇上一些他做梦都不敢想的剧情。
对于雪藏之后苏醒的人来说,他们就只是做了一个短暂而美好的梦,梦醒了,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剥离,被传送到了一个平行世界里,这个世界陌生而冰冷,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谁也不知道连羲皖会沉睡多久,谁也不知道,他醒来之后会面临着什么。
连纵在沃尔门小镇上住下了,时刻守着自己的儿子,她想着,他醒来之后能看见熟悉的人,总算是一点慰藉的。
只是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等到那一天。
趁此机会,医学研究机构的专家们对连羲皖的身体进行了完整的检查报告,检查显示,他的身体内部布满了毒素,内脏已经被毒素侵蚀,正在走向衰竭,早已经命不久矣。
目前的治疗水平还不能治愈他,专家还给出了多种备选办法,一是移植器官,连纵和司天祁的器官都和他配型成功,但是洛迟的0.01%在前,连羲皖本人和江梦娴都先后选择了拒绝。
他们并不想以命换命。
剩下的疗法还有许多,但是技术都不成熟,比如自体修复器官,或者器官再造等,还都是像科幻电影里的桥段,需要时间去研究再进行临床试验,才可能投入使用。
总之,需要时间。
时间是多久?
没人能确定。
渐冻症和虎林拉特效药,研究了也有五六个年头,艾滋病现在都没有特效药,想让连羲皖复活,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需要十几年,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努力……
谁也不知道,连羲皖需要沉睡多久才有机会复活。
可江梦娴不会放弃。
夜深了,江梦娴依旧在雪藏中心不愿意离去。
连羲皖已经睡进了冷藏中心半个月,她也放下了所有,在这里陪了半个月。
他的雪藏舱就放在洛迟的雪藏舱旁边,两个人都在等待着未知的复活机会。
江梦娴站在雪藏舱外,透过透明的玻璃罩能看见在那里面沉睡的他,他已经完全进入了雪藏状态,停止新陈代谢,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血液不再流淌,被人为地藏到了时间的盲区,时光的洪流也抓不住他。
对他来说,一切都暂时地停止了,像是看电影时候被按了一下暂停键。
可对雪藏舱外的人来说,每一秒钟都是这么真实,这么残酷,也这么漫长。
望着那里面面色苍白,已经没有了呼吸的连羲皖,江梦娴再一次泣不成声,本以为流干的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他们吃了这么多苦,才有了今天,为何,还是这种结果?
难道,因为他们命中不配有真爱吗?
曾经他等了她三年,而白了发,最终,他等来了她;
现在她也陷入了无尽的等待之中,相见无期。
可是她不会放弃,她会一直等他,等到老,等到死,她走了,他们的孩子会继续等他。
如果有来世,她也愿意一直等他。
总有一天,他要会回来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身白大褂的司天祁已经站在她身边许久了,只是她的眼泪只有连羲皖,而没有注意到他。
是她,她怎么会注意到他。
就算没有连羲皖,她也不会注意到他,就算他洗掉了她的记忆,亲手照顾她,让她以为她爱着他。
可是他骗得了自己,骗得了江梦娴,却骗不了真相。
司天祁无声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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