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要辜负我

第4节

顾如琢走过去,跪到容瑾身旁,打开了点心盒子:“姑娘,我拿来了。”
“你别跪了。”容瑾知道顾如琢没那么好说服,想了个理由,轻声道:“一会儿,大概还要靠你带我回去。”
顾如琢犹豫了起来。
姑娘面上看着轻松,到底是个女孩子,跪了这么久,到时候能不能走路都不一定,确实需要有人帮忙。
顾如琢低声应道:“是。”
然后他站起来,选择了盘腿坐在容瑾身边。
容瑾看着盒子里整齐摆放着的糕点,伸手去摸袖中叠好的帕子,结果摸了一个空。他这才想起来,好像之前在花厅喝茶的时候,落在花厅了。
容瑾之前吃点心,都要用帕子垫着的。
他纠结地看着满盒子的点心,犹豫到底是稍微崩一下人设,还是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等到回去了再吃。
顾如琢看他迟迟不动手,想了想明白过来,从袖中取出了一块素手帕,垂下眼睫:“还是新的,我从未用过。姑娘若不嫌弃,就先用着。”
容瑾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从他手中取过帕子,捻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
这种幸福的口感……
而且还在腹中饥饿的时候……
容瑾努力维持面色的平静,却仍然忍不住开心地眯了眯眼睛。
顾如琢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佯装咳嗽,转过脸背对着容瑾,嘴角悄悄地翘了起来。
容瑾一连吃了三四块,才想起身边的主角:“如琢是不是还没吃晚饭?”
因为顾如琢陪他跪了这么久,还去帮他大老远拿了点心盒子过来。容瑾心中犹然地升起了一股亲近之意。他为了不ooc,面色仍是淡淡,口中却换了一个更亲近的称呼。
“是。”
他刚从书院回来,没有歇一口气便去见容瑾,然后就遇到了来挑衅的容八一行人,被容瑾带来了这里。
容瑾下巴微抬,示意他去拿盒中的点心:“陪我吃一点。”
顾如琢身上只有一块帕子,已经给了容瑾。好在他并没有必须要用帕子垫着吃点心的人设,也没有推辞,直接伸手拿了一块。
那点心很甜,细腻绵软。
不是顾如琢喜欢的口味,此刻吃在嘴里,却觉得格外美味。
两人一跪一坐,食不言,默默地吃点心。
容瑾为了平日里不露馅,又不想显得女气,举止只好端正端正再端正。而顾如琢怎么说也是官宦之家的嫡长子,礼仪规矩也很好。
两人虽然在庭院中,像小孩子一样分吃点心,竟也吃出了一种正经宴席,端庄优雅的感觉。
直到盒中的最后一块糕点消失,容瑾轻轻松松地将手中沾满糖霜的手帕叠起来,扭头看向顾如琢。
顾如琢正皱着眉,为难地打量自己的手。
吃的时候倒是没想那么多,容瑾对他说“陪我吃一点”,他就脑袋一热,伸出了手。如今吃完了,满手的糖粉,可怎么处理?
容瑾心中不禁一乐。顾如琢少年老成,喜怒不形于色,自从容瑾将他买回来,还从未见过他这样为难失措的模样,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活泼来。
容瑾将手中叠好的帕子递给他:“另一面未沾糖粉。”
顾如琢飞快地接过,将手上的糖粉擦去:“多谢姑娘。”
经过这件事,两人之间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吃饱了,容瑾原本端端正正的跪姿,也变得松散了些。他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像个真正的家长一样,仔细地问他:“你今日在学院,可有什么人为难你?”
顾如琢毕竟是走后门的c-h-a班生,也不知道有没有谁欺负他。
顾如琢摇头,唇边带了一丝笑意:“正如姑娘所说,学院风气清正,诸位先生学识渊博,同窗也很友善。”
“那便好。”
顾如琢顿了一下:“今日散学后,戴师兄来找过我。是姑娘拜托戴师兄的吗?”
容瑾点了点头,显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师兄在白鹿书院有几分名气,你若有事,可以去寻他。课堂上可有遇到不懂的地方?”
顾如琢原本想说没有,顿了顿,鬼使神差道:“确实有几处不甚明朗。”
事关主角的学习大事,容瑾顿时紧张起来。他挺直了脊背,严肃道:“你且说。”
顾如琢挑了几处今天学的内容,问出来。
容瑾一听,发现自己都会,于是很耐心仔细地给他讲解了一遍,直到顾如琢点头说听懂了,才作罢。
容瑾心里狐疑:【统哥,这个主角不太行啊,连我都会的东西,他却听不懂?】
系统也有点纳闷儿,但是还是尽力解释:【原主容瑾的学问本来就非常好。而且主角在家蹉跎了一年,说不准后娘都不许他读书呢,有什么好奇怪的?】
容瑾觉得有点道理,心想,还是不能把考上状元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主角自己身上啊。根据后世的经验,有几个成绩好的孩子是只靠课堂读书的,还是得请家教啊。
这年头有本事的先生很难请,所幸容瑾自己的学问就很好。
容瑾想了想:“我晚饭后一般在书房。你若是有什么不懂,只管随时来问我。”
顾如琢低着头:“会不会太麻烦姑娘?”
容瑾正色:“若能有助于你,我并不觉得麻烦。”
“读书是一件长久的事。你有这样的天分,已经胜过不少人多年苦读,就更该好好珍惜,莫要荒废了大好时光。”
顾如琢抬起头,看向月光下的少女。
容瑾的眼神温柔,带着一点劝诫的味道。
他有好久,都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
在他还小的时候,祖父为他启蒙,常常叮嘱他用功读书。后来祖父过世,他也渐渐显出天分,那个男人也隔三差五把他叫到书房,说些训诫的话。
但是等到那个女人进门之后,他就再没进过那人的书房。到了最后那一段时间,他甚至只敢在夜里偷偷碰书本。只可惜,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愿意放过他。
这是在那之后,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真心实意为他好,劝他用心读书,莫要荒废时光的人。
他一时竟觉得眼眶发热,他转过脸,不愿意叫身旁的人看见自己那一瞬的狼狈。
“是。”
第11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1
月亮终于慢慢升到了头顶。
容家祖母的大丫鬟珊瑚姗姗来迟,神色傲慢:“时辰到了,姑娘起身。只盼着十二姑娘明白老夫人的苦心,莫要心存怨怼。”
容瑾面色苍白,俯身叩首:“孙女谢祖母教诲。”
他知道,虽然看着这院子里没人,但各房必定留了眼线在附近。这么久都跪了,在最后关头,更要尽善尽美。
于是,他踉跄着起身,却脚下一软,幸亏顾如琢及时伸手扶他,才没有一头载下去。他推开了顾如琢,强撑着独自站立,脊背挺直,有汗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虚弱和忍痛,但他面上却依旧平静,长睫低垂,神色诚恳:“孙女让祖母不快,莫说是跪这么一晚,便是在这里一直跪下去,只要祖母能消气,孙女也是愿意的。”
宛如一朵巨大的盛世白莲。
看珊瑚脸色微微发青就知道了。
珊瑚冷笑一声:“姑娘若是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也算是没白跪这一晚上。”
顾如琢简直气的发抖,想要上前一步,却被容瑾一把拉住了。
容瑾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多谢珊瑚姑娘的提点。”
珊瑚眼中显出得色,转身走了。
顾如琢深吸了一口气,平复愤怒的心情,走过去在容瑾身前蹲下:“我来背姑娘。”
容瑾反s,he性地拒绝了:“不必,于礼不合。”
系统的声音却突然出现在容瑾脑海中:【宿主答应。我只是给你屏蔽了痛觉,你这幅壳子可是结结实实跪了一晚上,现在膝盖不定伤成什么样了。要是还健步如飞,岂不是很奇怪?】
【绝对不行!】容瑾断然拒绝:【要是被他发现了我的平胸,那还得了?】
系统竟无言以对。
顾如琢没有放弃,背对着容瑾,坚持道:“姑娘今日不是说,我是姑娘的未婚夫婿吗,那我背姑娘又有什么关系?”
【你确定要拒绝主角的好意吗?】系统幽幽道:【可能会被记恨哦。】
容瑾悚然:【他应该没这么小心眼?】
系统呵呵一笑。
容瑾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伏在了顾如琢的背上。
顾如琢并不是那种很强健的男孩子,他才十五岁,可能是在家里受了虐待,看上去甚至有些削瘦。
容瑾本来还怕他背不动自己呢。
但是真的趴在上面,容瑾却觉得他的背没那么单薄,很结实可靠,走的也很稳。让容瑾莫名生出一种安全感。
容瑾本人其实不比顾如琢低多少,他为了能让顾如琢轻松一些,伸手搂了搂顾如琢的脖子,向上挪了挪,视线正好对着顾如琢的侧脸。
然后,容瑾注意到,他似乎紧紧地咬着牙。
容瑾冷清清地开口:“你怎么了?”
难道其实他只是客套一下,并不想背我?
顾如琢沉默了片刻,闷闷地开口:“是我连累了姑娘。”
在容家的这几天,他也大概能知道,容瑾在容家的地位特殊,颇受容怀松的宠爱。这次若不是因为帮他,也不会受罚。更不必说,连一个婢女也敢给他这样的脸色看。
容瑾联想了刚刚顾如琢的激动,很快明白了过来:“不过是口舌之争,理她做什么?”
容瑾确实没把珊瑚刚刚的话太放在心上,更不会放下身段去跟她互怼。
如果被人招惹了,只放两句狠话,有什么用呢?
相安无事太久,难免叫人觉得软弱可欺。
不仅仅是珊瑚,还有容八,容十一……
他看在容父的份上不去招惹容家的老太太,可若是连她们几个也轻轻放过,那他容瑾岂不是成了人人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
不过这些话,就不必跟顾如琢说了。
顾如琢背着自己爱慕的人,但心中却没有丝毫的旖念,只有满满的愧疚和心疼。
“姑娘,我会更用功读书。”
这一句话很轻,轻飘飘地落在晚风里,但是容瑾听到了。
“嗯。”
……
顾如琢将容瑾背回了芝兰院。
双云和朝雨等得心急如焚,远远看到他们回来,就立刻围了上去。
顾如琢小心地将容瑾放在了书房的软塌上,眼见大夫已经来了,就很自觉地回避了出去。
他一直站在书房门口,直到大夫宣布说,容瑾的腿并没有伤到筋骨,才悄悄离开。
顾如琢回了小楼。
不一会儿,小莲领着那位大夫进来了:“姑娘说少爷也跪了,叫周大夫也给少爷看看腿。”
顾如琢跪的并不久,只是膝盖上生了几块淤青,大夫给他留下了几张药膏和一张药方。
送走大夫后,小莲端着熬好的药进来:“姑娘对少爷可真好呀,还特意送了一碟子蜜饯儿过来。”
顾如琢扫了一眼那裹满糖粉,一看就非常甜的蜜饯儿,突然问:“姑娘她喜欢吃甜吗?”
若不是喜欢吃,怎么院子里会随时备着这些?
小莲将托盘放到桌上:“没有呀。我们姑娘和一般姑娘口味不太一样,不怎么爱吃甜。这肯定是戴家少爷送来的。”
提起戴承霖,小莲的口吻熟稔又亲切,她笑道:“戴家少爷老是记不住,爱给姑娘带甜点心,蜜饯儿。不过也只有戴家少爷送来的,我们姑娘才肯收下。”
顾如琢扯扯嘴角:“姑娘和戴家公子的感情很好。”
“是啊。”小莲笑道:“若不是……”
小莲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住了嘴,只对着顾如琢尴尬地笑笑。
顾如琢其实能猜到她后面的话是什么。
若不是容瑾要继承容家,必须招婿,他和戴承霖,自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小莲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顾如琢笑笑:“把药拿来。”
小莲连忙将药递给他,顾如琢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
真的特别苦。
他从没有喝过这么苦的药。就连后面放进嘴里的那棵蜜饯儿,也是苦的。
……
第二天,容瑾还没来得及出手报复,容父就当着众人的面,斥责了两位容家小辈,并且收回了容家放在他们手下打理的铺子。
这两位,正是容八和容十一同父同母的兄弟。
长着眼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容父在为容瑾昨天受的罪出头。
消息传回来,容家祖母几乎是暴跳如雷,命人去叫容父立刻过来。
容怀松大踏步地走进来。容老太太还没发话,他就直接沉着脸对屋子里的下人喝道:“你们都出去!”
容老太太坐在主位上:“你这是来我这里耍威风?”
容怀松态度冷硬:“娘,儿子有话要单独跟您说。”
容老太太挥退了下人:“说,叫我这个老太婆听听,容老爷有什么高见?”
容怀松深深地注视着容老太太:“娘,对阿瑾好一些。”
容老太太冷笑:“我为什么要对他好?”
容怀松百思不得其解:“娘,儿子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老是看阿瑾不顺眼?我选了阿瑾做继承人,也是因为阿瑾他有这个能力!能者居之!”
“你不是。”容老太太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是因为他有本事,才决定叫他继承容家的。从他被抱回容家,你就打好这个主意了!”
“是!”容怀松闭了闭眼,承认了:“就算是这样,阿瑾也是您的孙女,不是吗?”
容老太太的脸上满是厌恶,她几乎是恶狠狠地握紧手中的拐杖,尖叫道:“我不认他!”
“那时候你妹妹遭逢大难,你却哪里都找不到人影!后来你抱了襁褓回来,我才知道,你妹妹死的时候,你在守着一个外室产子!我可没见过那个贱人,也没承认过他!谁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容怀松从没有听自己的母亲说起过这些。
至此,容怀松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容老太太如此厌恶容瑾,竟连多看一眼都不肯。
他浑身几乎脱力,疲惫地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阿瑾的确不是我的孩子。”
“娘。”容怀松抬头看着老泪纵横的母亲,眼里也有泪光闪过:“他是阿芜的孩子。”
容老太太根本不信:“不可能!我当初打听过,阿芜生下的是一个男孩。”
“他们说挣扎了一天一夜,母子都走了。我的阿芜身体那么好,怎么会难产!”容老太太几乎嚎啕大哭:“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我却连给她收殓,都不能啊!”
“是男孩。的确是个男孩。”容怀松用手掩住了脸:“阿瑾他,就是阿芜的独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
第12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2
冬去春来夏匆匆,又是一年秋景时。
容瑾这一年过得很是舒心。
容八和容十一再没来找过他的麻烦,就连容老太太,虽然还是不怎么搭理他,但也再没为难过他。
顾如琢在展现出自己作为主角的惊人天赋后,也渐渐在白鹿书院站稳了脚跟。有才之士无论在哪里都受敬重,更何况是在书院里。如今,他是书院好几位先生的得意门生。就连往日苛刻的戴珣安,也对他赞不绝口。
让容瑾唯一有点困惑的是,顾如琢都这么厉害了,仍然每天晚上,都会去书房请教自己。
到最后,容瑾看着他每天跑,都替他累,干脆叫他晚上直接来自己的书房看书,方便顾如琢提问。
两人同在一室,偶尔探讨解惑,各不相扰,倒也气氛和谐。
……
容瑾放下手中的账本,揉了揉脖子,视线掠过旁边空荡荡的桌案,皱了皱眉。
他看向双云,问道:“如琢今日也没来?”
双云忙着给容瑾端茶:“是啊,顾少爷说,最近几日都不过来看书了。”
容瑾接过茶盏:“可有什么缘故?”
双云摇摇头:“顾少爷没说。”
容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难道是突然厌学了?!这可不行!状元还没考上呢!怎么能懈怠呢!
于是容瑾站起身,面色严肃:“去看看。”
……
小楼内,小莲在前面引路,轻声回答容瑾:“少爷这几天每天从书院回来,就一直待在书房里,我也不知晓少爷是在做什么?”
容瑾站在小楼书房门外,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房内有脚步声渐渐走近。
顾如琢打开房门,眼睛微微睁大:“姑娘怎么来了?”
容瑾不动声色地向他身后扫了一眼,什么也没看见。他坦然道:“你这几日夜间都没去书房,我过来……”
容瑾话未说完,就勃然色变,一把抓住顾如琢的手,将他的衣袖捋了上去。
顾如琢突然被面前的心上人抓住手,立刻不自在地想要抽回,却被容瑾牢牢按住了手腕。
容瑾丢下这只手,又去掀另一只手上的衣袖,他心中怒意更盛:“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顾如琢原本白净细长的一双手上,竟满是刀伤刻痕!有新有旧,有的瞧着是刚划伤不久,有的却已经隐隐结痂了,条条交错,叫人触目惊心!
顾如琢没说话,容瑾将冰冷的视线转向了小莲。
小莲怯生生地后退了一步,悄悄觑了顾如琢一眼。
容瑾冷笑:“你看他做什么?我不能问你话了吗?”
小莲从没见容瑾发过这么大的火,一时也不敢看顾如琢了,低着头带着哭腔道:“少爷手上的伤有好几天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小莲不知道,那应该就不是在家里。
不是在家伤的,那就是在学校里了!
这一年的相处下来,容瑾早把顾如琢当成半个自家孩子看。自家孩子竟然遭到了校园欺凌,叫他怎么能忍!
容瑾气得转身就走:“马上给我备车!我倒要去白鹿书院看看,哪个混蛋敢这么欺负我的人?!”
一着急连人设都崩了。
众人都愣住了。眼看着容瑾怒气冲冲,就要走到拐角。
还是顾如琢手疾眼快,冲上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姑娘!”
容瑾怒气冲冲地回头,却在看到顾如琢表情的那一刻怔住了。
顾如琢站在他身后,眼中似乎有万千星光闪烁。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心情极好,唇边带着遮也遮不住的笑意:“姑娘想错了。没有人欺负我。”
容瑾质疑:“那你手上的伤是哪儿来的?”
顾如琢转身,手中还拉着容瑾的衣袖。他就这么牵着容瑾的衣袖,将他拉进了自己的书房,并且转身,将几位婢女给关在了门外。
容瑾不知为何,突然就生出些不自在来。
明明容瑾的真实年龄比顾如琢大很多,而顾如琢本人沉默知礼,进退得宜,并不是一个压迫性很强的人,但面对顾如琢时,容瑾仍然偶尔会有一种局促的感觉。
容瑾心想:这大概是主角气场太强的缘故?
容瑾正胡思乱想,顾如琢已经走到了桌案边,示意他看桌子上的东西。
那桌上铺着一张厚厚的棉布,上面放着几把刻刀,散落着许多木屑。
容瑾走过去,拿起刻刀看了看,果然看到有的刀锋上沾着些血迹,心中有了猜测:“你最近在学雕刻?”
顾如琢点头:“嗯。”
容瑾没说什么,却慢慢蹙起了眉。
经过后世的教育冲击,他也知道孩子不应该只死读书,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若是再有个高雅上台面,自己也喜欢的特长,就更好了。
同样的理论也适用于大雍,白鹿书院在开设君子六艺课程的同时,也开设诸多小众的课程。容瑾给顾如琢j-i,ng心准备了名琴佳棋,良驹雕弓。
没想到顾如琢喜欢上了雕刻。
算了,孩子的成长过程总不会完全按照家长的意愿走的。容瑾这么安慰自己:而且雕刻印章,也算是一桩雅事。
但是,容瑾板起脸:一连几个晚上都沉迷其中,耽误学业不说,还把自己的手弄得伤痕累累,这就太过分了!
容瑾轻轻将刻刀放回桌上,本想出言责备他,转念一想:十六七岁的少年,好像应该以鼓励理解为主,不能随便骂。要不然很容易变成叛逆少年。
容瑾已经恢复了平声静气:“你这几日雕了什么?”
顾如琢犹豫了一下:“再过几日,姑娘,我还没有刻完。”
容瑾也不是真的想看,他随意点了点头:“既然你喜欢,我会给你请一位j-i,ng通雕刻之术的师父来。”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后不要晚上做这些j-i,ng细活,会伤眼睛。”
顾如琢一愣:“我还以为,姑娘会劝我少碰这些奇技 y- in 巧。”
容瑾平时对他的课业很是看重。顾如琢本以为,容瑾听了他这些天晚上没有读书的原因,会出言斥责他。
容瑾摇了摇头,心头掠过一丝柔软:“若是你喜欢,没什么不行。”
顾如琢满打满算,才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是什么样的年纪,放到现代社会,应该还在上初高中,还算是无忧无虑的小孩子。也许最大的烦恼就是考试成绩,喜欢的女孩子,和家长的关系。
可是,十六岁的顾如琢,虽然身形还略有些单薄,却看着已经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他自律又克制,纵然经历过叫常人愤恨不平的遭遇,却依然沉稳宽和,并没有因此而愤郁怨世。容瑾毫无缘由地将他带离绝境,又对他有求必应,他却从不谄媚,也未骄狂,一心用功读书,从不主动向容瑾索取任何东西。
容瑾有时候会觉得,这样一个人,的确是配得上气运之子的待遇的。
容瑾确实很盼着他用功读书,顺利考上状元,好叫任务早日走上正轨。但是容瑾心想,也不必对这样一个孩子那么苛刻,不过是个小爱好,有什么不能满足的?
于是,他的声音越发轻缓:“读书也该劳逸结合。”
“我以前说我喜欢读书,姑娘就送我去了白鹿书院。我现在说我喜欢雕刻,姑娘便为我请师父来。”顾如琢抬眼看着容瑾,眼中闪着容瑾看不懂的火光:“不管我喜欢什么,姑娘都会答应我吗?”
那怎么行,小孩子是不能惯的!
容瑾矜持地回答:“要看你喜欢的是什么。”
顾如琢却猛地转过身,第一次对他语气不好:“既然姑娘不会有求必应,又何必对我这么好?”
容瑾还没来得及说话,顾如琢硬邦邦地说:“夜深了,姑娘还是早点回去休息。”
容瑾走后,顾如琢看着桌上的刻刀苦笑:人家对你好,你反而因为人家不答应你无理的要求,就发脾气,是什么道理?
姑娘一定是生气了。
可是,他是真心实意这么觉得的。
容瑾既然喜欢戴承霖,就不该再对他这么好。
容瑾对他越好,他心中的妄念便越盛。这一年来朝夕相处,他使用卑劣的手段,利用容瑾的天真纯善,每天晚上都去书房和容瑾共同读书。容瑾一心想着他的学业,从没想过这会对自己的名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他越是和容瑾接触,就越是爱他。爱他的才情心性,爱他的清冷容颜,也爱他偶尔的懵懂天真。
心中的爱恋,如同熊熊烈火,叫他因为容瑾偶尔一个眼神,尝到前所未有的甜蜜,也叫他日日夜夜痛苦煎熬。
他知道,容瑾对他没有丝毫的旖念。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孩子。他不知道容家是怎么养出这样的一个容瑾。
容瑾心中好像根本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完全是,一片赤诚,毫无理智地信任他,帮助他。
但他配不上容瑾这样的信任。
当容瑾说出那句“既然你喜欢,没什么不可以”的时候,他真的冒出一个前所未有的,邪恶地叫人心惊的想法。
这个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婢女们都在门外,只要他动作快一些,只要他撕破容瑾的衣裳,或是亲一下容瑾的嘴……
容瑾就再不能想着戴承霖,只能真真正正地嫁给他!
这个念头来势汹汹,几乎要彻底击溃他的理智。
于是他在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之前,赶走了容瑾。
容瑾离开之后,他坐在桌案后,脊背挺直,眼神悲凉,心中满是对自己的厌弃和憎恶。
小莲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少爷,要不要包扎一下手上的伤口?”
顾如琢沙哑着嗓子:“不必了。”
就叫我这么疼着。
作者有话要说: 啦啦啦,又有一个勤快的宝宝更新啦~~~
第13章 状元郎和他的糟糠妻13
今古长如白练飞,一条界破青山色。
只不过,眼前的山却不是青山。秋风已经从山间吹过,将碧绿变作浅黄和深红。
一条瀑布从交错的山间飞流而下,落入漂浮着片片红叶的寒潭之中,激起涟涟水声。山腰处还隐约挂着一道虹,当真恍若仙境。
只是这里没有乘鹤而至的仙人,往来的都是长衫方巾的文雅学子。
一个穿着莲青色长裙的少女,正站在寒潭边,似乎是在等人。
那少女面容姣好,一双桃花眼冷冷淡淡,竟比这满山的秋意还动人,引得不少定力不够的年轻学子偷眼去看。
有几个结伴的书生在少女面前停下。
一个少年活泼地笑道:“容姑娘是来找戴师兄吗?”
容瑾其实很熟悉白鹿书院。他幼时跟着戴珣安读书,十天总有那么五六天待在书院里。不用读书的时候,戴承霖便带着他在书院里走走逛逛。所以他与白鹿书院不少学子,都有几面之缘。
少年旁边的人偷偷地用手肘捅了一下他的腰,他面色疑惑地转过去:“怎么了?”
容瑾并不生气,他冲着面前的几个人微微颔首,一派端庄:“我来找顾如琢。”
“顾师兄?”少年愣了一下,然后脸一下爆红。
他终于想起来,江湖传言说顾师兄是容家姑娘的上门女婿。原来竟然是这位容姑娘吗?!
那戴师兄怎么办?!
他结结巴巴地跟容瑾道歉:“抱歉,实在,是,抱歉。”
容瑾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抱歉的?
果然孩子还是应该劳逸结合,多发展兴趣爱好,要不然就会变成他这样奇怪的书呆子。
容瑾心里想着,面上仍是平静:“公子言重了。”
少年见他没有生气,脸色微红:“我去帮容姑娘叫顾师兄。”
说完,就拔腿跑了。
和他同行的几人面面相觑。容瑾跟他们打听了几句顾如琢在书院的状态,几人便离开了。
容瑾仍留在原地等顾如琢。
他思来想去好几天,还是觉得有点不放心。虽然顾如琢说那伤口是自己划伤的,可毕竟没谁亲眼见过。万一他在学院受了欺负,却不好意思说怎么办?所以容瑾还是决定来书院里看一眼。
不过就刚刚问的情况来看,顾如琢好像在书院中还挺有名的?
其实容瑾远远低估了顾如琢在白鹿书院的出名程度。
他横空出世,没有通过考核,由大儒戴珣安亲自引荐进白鹿书院。他来到书院后参加的第一个月考,就力挫丁班几位才子,取得了榜首之名。白鹿书院的院长看了他写的那篇考卷后,亲自考核他,然后力排众议,将他提入了以往至少入学三年才能进的乙班。
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同窗,自然引起大家的关注。然后大家发现,顾如琢这个人好像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
于是就有好奇的人去问了戴承霖。
戴承霖只说,他是容家的人。
请注意,是容家的人,不是容家的亲戚朋友。而且,顾如琢还住在容家。
这不是很奇怪吗,容家的人为什么不姓容?
最后终于有人提出了猜测:难不成,他是容家的上门女婿?!
甚至还有风言风语说,顾如琢是容家从集市上买回来的奴隶。这种说法被大部分人嗤之以鼻。顾如琢能被戴珣安举荐进书院,一定是走了容家的关系。谁会送一个奴仆来白鹿书院?而且,顾师兄的风度学识,怎么看也不可能是个奴隶!
不过大家心中默认,顾如琢只怕家世不显,所以才会依附于容家。说不定是容家哪个刁蛮小姐瞧上了顾兄的人品相貌,仗着容家家大势大,逼迫顾兄做了容家的上门女婿什么的……
咳,尽管白鹿书院学风清正,但大家私底下也是有好奇心的嘛。所以,这个猜测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成了白鹿书院近一年最大的八卦。
所以,容瑾说出顾如琢三个字的后果,就是大半个学院都知道,有一位姓容(重音)的姑娘,来书院中找顾如琢了。
容瑾神色略带犹疑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学子。
他记得寒潭这边的路应该挺冷清的,怎么今天这么多人路过?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白鹿书院院服的少女,从远处气势汹汹地朝着容瑾这边的方向走过来。
容瑾远远看到,立刻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两步。
自从那次容父处置了容八和容十一的两位兄弟,她们没少来找容瑾的麻烦,小动作不断,等到被容瑾揭穿,又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到容瑾忍无可忍,直接出手削减了她们一部分嫁妆,她们终于消停下来了。
不过这段经历还是给容瑾带来了难以磨灭的y-in影,以至于他看到疑似找茬的一队娘子军,就情不自禁地想要退开两步躲避。
他都感觉自己快患上恐女症了。
遗憾的是,他并没能成功地躲避开这队娘子军,因为她们就是冲着他来的。
其中一位少女美目中尽是敌意:“你就是顾师兄的那个未婚妻?”
顾师兄?是说顾如琢吗?未婚妻?虽然是假的,但应该勉强算是他的未婚妻。
容瑾沉思了片刻,矜持地点了点头。
看她们来势汹汹,难不成就是她们在学院里欺负顾如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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