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走在院里,回想起他第一次说起他想去孔明院时,父亲说过的话。
“顾家人,要死也得死在战场上。”
他不会忘。
他也很清楚,总有一天,他会放下手中的机械,拿起刀剑上战场杀敌,满手鲜血。
只是,希望这一天来得迟一些。
不知不觉间走到顾清门前,里边还亮着灯。
他突然想起那块青铜片,莫名觉得熟悉,但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什么,心下决定有机会拿去请教师父,兴许会有头绪。
顾澈思索片刻,上前敲了敲门。
屋内传来顾清稚嫩的声音,“请进。”
推门进来,一眼就能看到靠在软塌上的小人儿,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很是惬意。
瞧见门口的少年面带y-in郁、心事重重的模样,顾清蹭地站起身来,朝他跟前走去,嘴巴小幅度地一张一合:“澈哥,我新研发了款‘面膜’,你要不要来一张?”
他的小脸上黑乎乎不知道抹的什么,只有眼镜鼻子嘴露了出来。
实在很难不令人发笑。
顾澈沉下去的心情顿时就扬了起来。
很多时候,顾清说话的用词他都听不懂,只能靠猜测。大概猜到是要给他弄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他点了点头。
“澈哥是个什么叫法?”顾澈觉得有些新奇,心中升起某种异样的感觉。
“我觉得澈兄不大好听,”顾清边说边捣弄着小瓷罐里的黑浆糊,又抬头瞟了眼他,见他噙着笑意,也勾了勾嘴角,“反正就是叫你哥。”
顾澈轻笑出声,他走到长榻旁坐下,身体往后靠了靠。
“你今天遇到什么事儿了吗?”见半天都没有答复,弯腰一看,这才发现少年睡着了,黑泥均匀涂满少年白净的脸蛋,他的睫毛极长,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看上去安静又乖顺。
凝视了老半天少年的睡颜,顾清心都软了,也不太忍心把他喊醒,拿出条毯子给他盖上,把小暖炉放到他脚边。打了盆热水,拧干布巾给他一点一点地把黑泥清洗干净,他才轻声轻脚地吹熄灯上|床。
顾清的变化挺大的,至少现在学会照顾人了。也可以说,他一直会照顾人,只是现在有可以照顾的人了。
躺在床上出神,不由觉得好笑:顾老师还从来没这么伺候过人呢,又是叫哥又是给洗面的。
凉风从镂花窗缝吹来,冷得打了个寒颤。顾清把棉被裹紧,有着些许期待地瞥一眼黑暗里那点火光。
要是有个暖床的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字”,因为是架空,也就没有男子二十冠而字的规矩啦(oo)
此暖床非彼暖床
正正经经地想要个热霍儿!电热毯!自体发热来源!
第4章 第 4 章
暖炉的火烧得很旺,顾澈鬓角都涔出了薄汗。
他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会眼前的黑暗。脚边亮着微弱的炉火,意识到自己还在顾清的屋里,蓦地往床榻的方向望去。床上的小家伙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小脸皱成了一团,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顾澈轻悄悄地拿开身上的毯子站起,弯腰抬起暖炉向床边走去,放在距离顾清不太远也不算近的位置。
他坐到床边,脱下外衣,扯开被子,轻手轻脚地躺了进去。
一系列动作从善如流,一脸正直。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脸,均匀的气息扫到他脸上,像什么东西流过他的身体,觉得有些痒。他往前挪了挪,嘴唇轻轻地碰了下顾清的眉心。
突如其来的温暖让顾清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身体也一个劲儿往温暖来源怀里蹿。
真是不安分的小家伙。顾澈眼神温柔,伸手抱住他,合眼睡去。
天刚亮,房内“嘭”的一声重物落地,紧接着就传来了顾清的咆哮。
“顾澈你是个狗吧,半夜爬床!”
他睡得好好的,是说有个什么异物硬邦邦地在硌着他,睁眼一看,顾澈放大的脸就在他面前。他总算知道那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了,铁青着脸,一个发力就把人踢下了床。
倒在地上的顾澈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还没搞清楚状况。
直到他低头看到某处被“小顾澈”撑起。心情瞬间变得难以言喻。
坐在地上的少年又羞又恼,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顾清只得无奈道:“你先起来,坐那儿不冷啊?”
顾澈没动。
“没事的,这都是正常现象。”
沉默良久,顾澈试探性地小声问道:“阿清,也有过?”
有个毛啊。
他现在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屁孩他有什么?顾清耐着火气:“没有,只是在书里看到了。”
顾澈“哦”了一声,还是没有起来。
顾清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解决这种状况,撇嘴道:“你要是难受,可以自己解决一下,实在不行就出去找个姑娘。”
他一说,顾澈整张脸都红透了,起来拿了衣服就走。
顾清看他匆乱离开的背影,不由觉得好笑,本来还挺生气的,气都消了大半。
这孩子怕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生理现象吧,给他慌的。
顾澈回屋就把自己泡在冷水里,足足半个时辰才起身。
顾清听下人说了后,心里对这位兄长是越发佩服。
这大冷天的,是真正肾好啊。不过身体再好也不能这么造啊!顾清抱着个暖壶往他房里走,打算以过来人的身份给顾澈传授点经验。
“澈哥,我得跟你说说。”他边踏进门边说着,一进去就看到还裸露着上半身的少年。
顾澈的肌r_ou_线条很柔和,体型也属于修长且不单薄的那种。
他快速整理好衣服,道:“说什么?”
一下子没想起来要说什么,隔了一小会顾清才道,“说说你大冬天洗冷水澡的事,”他走到桌边坐下,“还有你半夜爬我床的事儿!”
顾澈忍俊不禁,轻声唤他,“阿清。”
“作甚!”
“你力气还挺大。”r_ou_没白长。
“那是因为你对我的力量一无所知。”
“……”
顾澈道:“有时候真觉得阿清不像个十二岁的孩子。”
孩子,我比你大了十二岁都不止。顾清心道,要为他指导“明路”的事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半响,他才面色古怪地道:“澈哥,泡冷水澡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多去请教下你的同龄友人吧。”说完一溜烟跑了。
跑了之后他才觉得不对劲,一般不都有通房丫鬟吗?再不济也是有书童的呀。
顾府没有,所以顾澈出府去了闲庭居。
闲庭居,顾名思义,就是闲人聚集地,是喝茶听戏的不二之选。
顾澈很少来,不过他的“狐朋狗友”们倒是这里的常客。
他刚进门,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子煦,这儿呢。”一袭月牙色长袍的俊秀少年手里拿着把折扇,笑着冲他招呼道。
林子轩此人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诠释得淋漓尽致,是个出了名的斯文败类,偏生顾澈同他和慕容席一齐长大,有过命的交情。
顾澈上楼后,围坐在他旁边的还有两人。
其中一人便是慕容席,慕容老将军的独孙,顾澈从猛虎嘴里救下的人。
另一位顾澈只有过几面之缘,他对其颔首道:“小王爷。”
君天骐微笑着朝他点头。君天骐虽贵为亲王,实则手中无权。他乃是先太子膝下独子,不料父母双双离世,先帝传位给了年纪最小的九皇子,也就是如今的轩宇帝。
皇帝摆明要让他这个侄子做个闲散王爷。
“都是朋友,不必拘谨。”林子轩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子煦,你小子真可以啊,大半年都没露过面。”
顾澈撇开他的手,从容地坐到桌边:“最近有些忙。”
“整日捣鼓那些机器也是闷不死你。”林子轩撇嘴,吊儿郎当地挎着条腿。
“听闻顾少多了个弟弟?”慕容席的母亲是番邦人,因此他的五官带种异域的俊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但他很少笑,懂事后几乎不笑,冷着脸看不出情绪。
也只有林大公子能让他出现裂缝了。
林子轩一脸惊异地瞪着顾澈,“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哪儿弄出来个弟弟?”
顾澈端起瓷杯,饮了口茶,脑海里浮现出顾清早上那张满是怒气的小脸,勾起嘴角,“捡回来的。”
“这也行?听说过捡银子捡宝贝的,还真没听过捡个大活人儿的,长见识了。”林子轩摇着扇子啧道。
“大冬天拿个扇子装模作样,我也长见识了。”
林子轩道:“哎,慕容席你怎么说话的!”
慕容席冷哼一声,目光转向顾澈,“怎么捡的?”
君天骐也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他笑道:“城北破庙那边捡回来的,倒的确是个宝贝。”
见他们还要再问,顾澈正色道:“今儿找你有正事。”他在林子轩耳边小声说了句,后者听他讲完,愣了会儿,突然间笑得前仰后倒,“子煦,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就止不住,楼下唱戏的都往上瞧了好几眼。
慕容席站起身来就要走,林子轩忍住笑去拉他,颤抖着问道:“啊哈哈,景湛你干嘛?哈哈哈。”
嫌弃地甩开他的手,慕容席蹙眉,扭头对顾澈道:“他中风了。”随即一副“我不认识他,他是谁的朋友”的表情。
一直在旁边安静坐着的君天骐轻笑出声,心觉不妥,装作咳嗽清了清嗓子,“你们继续。”
林子轩憋着笑凑到慕容席旁边,飞快地说了句又开始放声大笑。后者耐着性子听完后,微微瞪大眼睛,“顾少,你……”他坐回原处,难以置信地看着顾澈。
当事人神色凝重地问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办法?”
林子轩突然起身,道:“当然,有的是办法,走,今儿小爷请客!”
少年郎个个身形颀长,样貌绝佳,走在人群中格外打眼,惹得不少姑娘低下头扯手帕。
少男少女们羞红着脸聚在一处议论。
“拿扇子的公子好生俊俏!”
林子轩惬意地听着远远传来的声音,对着慕容席得意地一笑。
“我觉得黑衣服那个要帅一些哎,就是怪冷酷的。”
“不不不,你看中间那两位才叫俊,天呐,他看我了,我要晕了。”
。……
远远望去,正红朱漆大门上顶着块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怡红院。
顾澈顿住脚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京城第一花楼的大门紧闭着,与夜晚红灯高挂,歌舞升平的盛状大相庭径。
慕容席道:“林子轩,逛花楼也要挑时间,人家开门了吗?!”
“哎呀,别急,看我的。”他径直向前走去,颇有风度地对着双凤铺首的门环轻叩了两下。
久久没有回应,林子轩镇定自若地回头对他们笑了笑,又加重力道叩了两下门。
仍是没有任何动静,慕容席冷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到底行不行?”
林子轩也不装翩翩君子了,对着大门就是一阵乱敲。
长街上的行人面色各异地围观他们,林子轩见了立马没好气地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子吗?!”
君天骐抿嘴笑起来,“以前只是听说,没想到子轩还真是……”他一时找不到形容词。
“还真是有病是吧。”慕容席接道。
就在这时,大门打开了,素面朝天的中年妇人骂道:“哪个龟儿子在敲老娘的门,大白天的要死啊?”她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后,当即换了副嘴脸,赔笑道:“哎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林大公子,怎么不派人提前知会声儿。”
林子轩也不跟她计较,道:“今儿个小爷带兄弟们过来玩玩,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都叫来。”
老鸨子面露为难,“姑娘们这会儿才刚歇下,林公子您这。”林子轩拿了碇金子放到她面前,她立马话音一转 “当然是要好生伺候着,几位贵人快里边请。”
顾澈端坐在包厢里,看着一个个搔首弄姿的姑娘从水晶流苏后进来。充斥着脂粉味的屋子令他皱起了眉。
“林公子,这些都是我们怡红院的抢手姑娘,您看可还满意?”老鸨子换了身轻薄装束,面上堆满了笑地往林子轩身上蹭。
林子轩往后躲,撞到身后的慕容席,眼见他要发怒,又往君天骐那挪。“我满意不算,得那位白衣公子满意才行。”
老鸨转向顾澈,笑开了花儿,不知道涂了几层的白面粉直往下掉,她捏着嗓子道:“这位公子。”
顾澈绷着脸,将腰间佩剑取下挡在身前。
“公子是对这些姑娘不满意吗?”老鸨停住往前的身子,朝旁边的小丫鬟喊了声,“快去把秋华姑娘叫来。”
片刻,帘后进来一位女子,素手抱琵琶半遮面,另半张脸暴露在外,黛眉轻扫,美眸淡然,气质如兰,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确有几分清新脱俗的美感。
林子轩道:“就她了,其他的散了吧。”说着便都给打赏了银子。
姑娘们恋恋不舍地退了出去。
秋华抚上琴弦,琴声清丽如春江之水,灵澈似九秋之菊。
一曲罢,她将琵琶放下,微微欠了欠身,“奴家秋华,见过各位公子。”
林子轩上前将她扶起,笑眯眯地道:“秋华姑娘不愧为怡红院的红牌花魁,这琴音,真是只应天上有。”
慕容席白了他一眼,饮茶不语。
“公子谬赞,奴家才疏学浅,给各位公子献丑了。”秋华浅笑道,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疏离。
“走吧。”顾澈起身,“这里没有我要的办法。”说完就往外走,门口的老鸨还没搞清楚状况,屋内几人都相继走了出来。
秋华也是微愣,手里拿着沉甸甸的银两,唇边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
“子煦,顾子煦!你干嘛去?”林子轩在他身后叫道。
出了怡红院,顾澈方才停下脚步,转身道:“脂粉气太重,闷得慌。”
“啊?”林子轩突然惊异地望着他,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对那些姑娘没兴趣?”
顾澈点头,他确实提不起任何兴趣。
林子轩用胳膊肘碰了下慕容席,后者没有反应,他咽了咽口水道:“好吧,我知道了,跟我来。”
顾澈犹豫了下,跟了上去。
花楼不行,还有南馆。
当一浓妆艳抹的男子出现在他们眼前时,君天骐突然有些明白顾澈要请教的是什么问题了。
“几位爷里边儿请,是要清倌还是红倌呀?”他笑得花枝招展,慕容席一阵恶寒,低声骂了句“c,ao”。
林子轩神色也不太自然,回道:“那,那啥,都来吧。”又小声对慕容席道,“这都是为了子煦!”
“你确定?”慕容席狐疑地扫了眼馆内。
林子轩道:“连秋华姑娘他都看不上,那就只有这种可能了啊。”
南馆的陈设简洁典雅,馆内已经有了不少客人,“爹爹”将他们请到了二楼。
矮榻靠着方桌,榻面狭长,中安藤屉,下有束腰,腿足低矮,足端做成内翻马蹄,雅座由一层浅色帷幔隔开,似有若无地遮挡住里面的人,设计的挺有情调。
不一会儿就上来了四名男子,容貌皆上乘,其中三个轻纱蔽体,发丝随意披散着。
他们自觉地坐到林子轩三人旁边,轻声细语地报上名字。
“含春。”
“知夏。”
“云秋。”
唯一一个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坐到了顾澈身旁,他用玉簪绾了个简单的发髻,长发服帖地顺在背后,音色冷淡,“霜雪。”
“见过几位爷。”四人齐声道。
“你们都去那位爷那儿。”林子轩指向顾澈道。
顾澈抬眼,“不必了,”他斜瞥了眼青衫男子,“他留下便可。”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早被一脚踢下床
那就晚上再爬床(oo)
一只:居然背着我去花天酒地!等着跪搓衣板吧
澈哥:弟弟我错了
一只:……
澈哥:宝贝我错了
一只:……
澈哥:媳妇儿,我再也不敢了
一只:(?i _ i?)
第5章 第 5 章
亥时,顾府。
顾清屋内亮着灯,他坐在桌案边,望着窗外。
今夜没有月亮,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沿着屋檐落下一排排水滴,落在地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
顾澈还没有回来。
他平日不会这么晚归,兴许是早上自己一脚把他踢下床,又第一次出现那种生理现象,因为太过于羞愧才没有回来吗?顾清想道,心里有一点小愧疚。
夜里的南馆亮着幽暗的光,空气中都带着些情/色的味道。
顾澈饮了不少酒,醉意朦胧,侧身看了看给他斟酒的小倌,安静而又乖顺,莫名心里一阵烦闷,手撑着额头道:“今日有些晚了,该回去了。”
林子轩召来了丞相府的马车,铺满兽皮、宝石镶嵌的内里装饰处处张扬着丞相府的财大气粗。
慕容席低声骂他“蠢货”。
财不外露,他迟早要遭。
“你怎么就要走了,要那清倌卖身也不是不行。”林子轩道。
顾澈正在闭目养神,没有搭理他,慕容席斜了林子轩一眼,“你哪只眼睛看到子煦对他有意思了?”
“没那个意思吗?我还以为光留下他,是对他有点意思呢。”
“其实,”君天骐神色自然,一副了然的模样,“我大致知道子煦兄的烦恼了,办法很简单,实在难受的时候运动一下出出汗就好了。”
半饷,顾澈抬了下眼皮,道了声“多谢”。
马车行到了顾府府邸,顾清听到车轱辘压在地上的声响,披了件外衣就撑着伞小跑出去。
顾清一出来先看到的就是他修长的腿。撑着伞向前几步,踮起脚尖给他遮雨,同时也看到了帘子后边坐着三个陌生人。
顾澈从马车上下来接过小家伙手里的油纸伞,眸光温柔,“阿清这么晚还在等我吗?”
他身后几人都探出头来看,顾清皱了皱眉,沉默着拉他往府里走。
林子轩对慕容席使了个眼色,慕容席不理他,只让马夫快些把车驶走了。
“你不想见见子煦的弟弟吗?”
“刚刚见过了,而且,我不认为顾少的弟弟想见你。”
。……
“你还真去找你的狐朋狗友求教啊。”他离得近了就闻到一股酒气扑鼻而来,“喝酒了?”
顾澈勾着唇角不作答,快步走进顾清的屋里,胡乱脱了外衣就往顾清床上躺。
“哎!”顾清没拦住,追过去就看他一身酒气地躺到自己床上,还缩到了最里边,气不打一出来,“你跟我这耍酒疯呢?!”
顾澈半睁着眼,可怜兮兮地委屈道:“阿清你好凶。”
“就是这么凶,你待怎的!”顾清叉腰道。
“不怎的,为兄给阿清暖好床了,咱们睡吧。”顾澈带着浓浓的鼻音,颇有撒娇的意味,他掀开一边棉被,示意顾清躺下。
顾清真想抽自己一巴掌,他又心软了!
一阵冷风吹过,顾清打了个冷颤,走过去把窗户关上。犹豫片刻,吹熄了烛灯,这才不情不愿地躺到了顾澈旁边。
“今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顾澈道,他夹杂着淡淡酒味的热气吐到顾清脸上,莫名整个身子都暖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不会生阿清的气。”
顾清哼唧两声,少年修长的手指揉了揉他的头发,又顺势搂他入怀,他身体一僵,却是没有动。好半响才放松下来。
听得顾清的呼吸越来越平稳,顾澈才半睁着一只眼打量他,看他睡得安然,睁开了双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搂住顾清的手紧了紧。
一夜好梦,顾清做梦梦见自己抱了个暖呼呼大暖炉,睡得很是香甜。一直秉承作息规律的他,难得睡了个懒觉。
到午时,才舍得睁开眼。
镂花窗开了个小缝,院落里早已覆盖了一层雪白。
下雪了!
顾清将雪狐毛披肩披上,跑到院子里。他一蹦一蹦地踩着雪地,看雪花轻飘飘落到掌心,小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
院中的小人已有十二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七八岁那么大。踏进院子,顾澈目光追随着那瘦小的人儿,心中一片柔软。
现在的阿清,才像是一个孩子。让他想要留住他的无忧无虑,保护好他的纯真笑容。
顾清抬眼看到顾澈站在院门口,扬声笑道:“澈哥,下雪啦。”
他的家乡原来是不下雪的。
顾清动作僵了僵。
他的家乡?他没有家乡了。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似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情,顾澈走过去拉起他的手,蹲下身跟他平视,“以后每年哥哥都陪你看雪好不好。”
眼前的少年极为认真地注视着他,像是在看这一件心爱的宝贝。
愣怔后顾清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松开顾澈握着自己的手,在雪地里随意抓了一把就往顾澈身上扔去,后者没留神,被砸个正着。
顾清对他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开,眼里仿佛在说“快来抓我”。
“阿清。”少年无奈地叫了声,挽起袖子也在雪里抓了一把向顾清砸去。
家仆守在院外,一边探头往里边看,一边交头接耳。
“好久没见过大少爷这么高兴了。”
“是啊,从找回小少爷后大少爷的笑容都变多了。”
院中的人跟外界隔绝,欢笑打闹,你追我赶。
打雪仗打得累了,顾清一屁股坐到地上。
“认输,我认输,澈哥你体力也太好了吧。”
顾澈坐到他旁边,“是你体力太差了。”他大清早起来围着顾府跑了几圈,还是刚刚沐浴完过来的。
“我不服!”顾清气喘吁吁地喊道,“你比我大,比我高,才赢我的。”
顾澈道:“是是是,阿清再过个两年,就会长到我这么高,到时候我就赢不了了。”
哄小孩一样的语气让顾清猛然惊觉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幼稚事,说了什么幼稚话。
像个幼稚鬼。
“过了年就是阿清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顾清一股气涌上来,语气也有些冲,“你怎么知道我的生辰?万一我不是顾沅呢?”
顾清心里有个疙瘩——就算他这具身体真的是顾沅,里边也不是原装货了。
或许是因为害怕,害怕他们发现他根本就不是顾沅。
要是一开始就没有遇到顾澈和顾夫人,他无所畏惧,他还是那个惹人嫌的顾清。可现在不一样了,他决心从头来过,接受了别人对他的好,也慢慢地在改变自己。所以他害怕,害怕有一天他们告诉他,你现在所拥有的都是不属于你的。
道理很简单,如果人一无所有,他没有什么好畏惧,但让他拥有了一切,就会害怕失去。
“不是便不是吧,”顾澈对他笑,揉了揉他的脑袋,乱蓬蓬的头发更乱了,“只是因为是阿清的生辰,才是独一无二的。”
顾清看进顾澈眼里,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只身在一片雪白中。
慢慢听,雪落下的声音。
竟是如此好光景。
他以前不爱笑,但自从到了这里后,会因为这个少年而抑制不住笑意,“澈哥,谢谢你。”
顾澈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子,“小傻瓜,谢什么。”
顾清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起身回了屋,顾清坐在梳妆台前,从铜镜里可以看到身后的顾澈。
他正专心地用一把木梳给他理头发,黑发用玉带束了个冠,白皙的面容上长长的睫毛垂下,覆在眼睛下方投s,he出一层厚厚的y-in影,那双如清潭般清澈明亮的黑眸,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不尽温柔,肃然时却仿若寒星,如深潭般深不见底。
顾澈是一个很温和的人,但顾清知道他只是不曾在他面前显露过锋芒。他对他从来都是宠溺且温柔,热情却细腻的。
“澈哥,今日要去哪里吗?”看顾澈给他罩上了件亮绸面的青色对襟袄,又穿上了白鹿皮靴,显然是要出门。
顾澈道:“带你去个地方。”
随着他出府,顾清还是第一次步行于京城长街,天下着小雪,与顾府的宁静不同,繁华喧嚣的长街上很是热闹,能遇着各式各样的行人。
顾清观察他们。有热情叫卖的商贩,掩面含羞的闺秀,当然,更多的是风姿绰约的男子。
确实,这个男风盛行的地方,男子是要比女子更柔美的。顾清转向身旁的少年,他足足高了他两个头,在人群中依旧是那么耀眼。
翩翩少年,颜若冠玉,目如朗星。
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用来形容这个少年。
路程并不远,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处位置隐蔽的地方。
顾澈转动了一旁的石盘,大门便缓缓打开,他领着顾清径直朝楼上行去。
“澈哥,这里就是孔明院吗?”顾清兴奋地东张西望。
孔明院的机关大师都拥有自己的密室,因此这楼阁看起来空无一人。
顾澈点头,带他进了间幽闭的密室,从一旁的木柜里拿出些零件放于石桌上,“上次送给你的机关鸟在身上吗?”
顾清从袖口拿出那只小巧可爱的机关鸟递给他。
不用猜顾清都知道他是要将小木鸢修好。顾清坐在石凳上,双手捧着脸,聚j-i,ng会神地看他。
他将机关鸟拆卸开,往里组装了个卷紧片状的钢条,又将一些木条置换成青铜组件。这只小木鸢太过袖珍,必须要十分j-i,ng细的工巧技艺,因此顾澈动作很娴熟却又格外小心。
顾澈修长白皙的手指让顾清有些晃神,不禁移了目光打量起面前专注的少年。
他一直知道顾澈长得好看,但制作机器时的顾澈特别好看。虽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光是一双眸子里闪烁着的光芒就特别容易让人着迷。
果然,认真做事时的男人是最帅的。
顾澈抬头看他,目光如炬,顾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干笑两声道:“澈哥是真的很喜欢机关术啊。”
“嗯,可惜我不能成为一个机关师。”他又埋下了头,苦笑着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式口嫌体正直:哼(*?︶?*)
第6章 第 6 章
“想做什么就去做,不要让自己后悔。”
这话他说给少年听,也是说给自己。
重活一世,他不想再死了都没个牵挂。
顾清的眸子亮得发光,在幽暗的密室宛若星辰璀璨。
少年放下手中的木鸢,直直地看着他。密室一片寂静,只听得到少年慷锵有力的心跳声。
良久,顾澈才弯了嘴角,在木鸢的腿上刻了个”清“字。
“现在它可以飞了。”
年期将近,顾府置办了不少年货。到处都装饰着大片大片的红色,一向较为冷清的顾府一时间都生龙活虎起来。
顾清被迫穿上了大红袄子,像个吉祥物似的立在院里。
“澈哥!你告诉我,我今年该多大了?”顾清竖着眉问道,他终于冒了些个头,及到顾澈胸前。
顾澈擒着笑意,“年后就该十三了。”
“那你看看我这袄子,分明是小孩子穿的。”
“阿清本来就还是小孩子啊。”
顾清跟他沟通不了,瞪大眼睛不说话,更像个吉祥物了。
过年这天格外冷,也格外热闹,马蹄声响起的时候顾清刚醒,睡眼惺忪地爬起身,整个人处于懵懂的状态。
不情不愿地穿上大红袄子,他胡乱梳了个松松垮垮的髻,心想顾澈今日怎么没有来。
想啥来啥,顾清刚准备去找他,他正好推门进来。
顾澈拉起他就往外走,“父亲回来了,带你去见他。”
顾清突然紧张起来,他叫住顾澈,“澈哥,”他脸上有些无措,“你帮我重新梳下头吧。”
他乱蓬蓬的髻松松垮垮,确实显得很滑稽。顾澈牵着他回了屋,一分无奈两分好笑七分宠溺地道:“阿清这么大了还不会梳头发。”
顾清面上有些红,他一个新时代老男人,哪里留过这么长的头发,哪里知道怎么打理,不一剪刀给他咔嚓剪掉都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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