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心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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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去吧”
还未反应过来,身子已被嗵地一声推落水里,冰寒刺骨的湖水立刻将他所有的感觉包围。
唯一剩下的念头,就是口中的那根芦管是他亲手放的呼吸
船上的白衣人,浑然不知就在这一绕一推间,已有颗男儿心就此跌落。自若地坐回琴桌
前,他神情更无半点异样,象是完全不知水下的人随时可能会冻死一般。
“主人,那人武功很好,不会死罢”
珈儿蹙起了弯弯的尖眉,忧心的问道。
“那就要看追来的人什么时候走了,珈儿,你何必如此,不是跟你说过多次了么人世
有因便有果,今ri你见人杀他,焉知昨日他杀人不如是恩怨痴嗔,天道无情,你好好
记着吧。”
清清淡淡一缕琴音,仿如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悠悠在天地间荡漾。
直至传来那声大喝。
“那只船,过来爷们要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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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乃声中,小船顺从地向岸边靠拢。
岸上数十匹高头大马,马上的乘客俱都身着劲装,神情粗豪,雪光中只见刀剑闪动,光
芒间透出寒森森的十足杀机。
却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人物在。白衣人一眼扫去,心中大为安定,微微吁了口气。为免
麻烦,这时他已经坐回舱内,一袭雪似也的丰裘,密密地裹在身上,连他的半张脸都遮起。
船离岸尚有数尺,已有两个魁伟汉子先行纵身跃了过来。
“老头,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上带着十七八道伤口,就要断气的黑衣人”
“好汉恕罪,今天天冷得紧,小老儿只出了这一趟船,委实没有见过好汉说的那个人。”
船舱外,老艄公忙不迭地作揖行礼。
“你敢说谎小心爷们杀了你全家这船里是谁”
“是京城的一位公子带着婢女,赏雪来着,万万不会有假。”
“唔,谅你也不敢胡诌。让爷们看看。”
话音才落,一前一后两个大汉已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船本就不大,船舱也甚为小巧,白衣人和珈儿在内还不觉得,多了这两个男人,立时便
显得满满突突,拥挤不堪。
一览无遗的地方,哪里还藏得下别人。
两个大汉眼光在舱内逡巡一圈,最后却落在了白衣人脸上。虽然只是半边面容,但那秋
水双眸,如玉肌肤,在在引人暇思。
为首的青衣汉子咽了一口唾沬,笑道:“三哥,你看这人是男是女,长得怎这般好看,
不如抢回去,给我们暖暖被窝可不是好。”
叫三哥的显然也被白衣人容颜所惑,但他行事却要老成上几分。
“没出息的东西,你一天到晚就想着女人,家里那么多还不够连这当儿还敢起这心
你就不怕让帝乙木逃走,老大一怒之下要了我们的人头”
想起自已的任务,青衣汉子这才收回了眼光,呐呐陪笑着道:“是我说错了。不过那帝
乙木重伤在身,这冰天寒地的,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儿去早该冻死在湖里了。”
“话虽如此,我们还是小心些好,蛟组负责水上的搜寻,我们虎组可是把守陆路的,但
凡有船、马、车,一律要细细地搜,绝不能让那厮逃出生天,放虎归山,后患无穷啊”
这两人一番话说下来,别人尚不觉什么,白衣人却是心中暗惊。
南火离,北帝乙,上通青天下幽明。
这句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话,说的便是南方的火离,和北方的帝乙木,这两
大掌控南北黑道实力,威权赫赫,手眼通天的绝顶人物。
他们的名字,早就成了江湖中的传奇。
数年来,这两方势力一直各守各界,互不相干,江湖中倒也平静无波。全然想不到,竟
会在这南北交界的京城郊外,帝乙木身负重伤,被人追杀如斯
听那蛟组,虎组,分明便是南方火离麾下,专司行动的龙堂所属:蛟、虎、豹中之二了。
白衣人微蹙眉。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随着南北各自势力的延伸和稳固,一战本也在所难免,只是,
怎巧巧地便将自已给牵扯进来。一向最烦的便是恩怨仇杀,今天这雪,赏得可还真是得不偿
失。
正凝思间,那青衣汉子却还不死心,涎着脸挨近身来,伸过嘴便欲待在那粉琢的容颜上
亲一口,过过干瘾。
啪地一记清脆耳光,打得他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定下来看时,却见那娇俏小婢女珈儿,
双手插腰,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站在自已面前。
青衣汉子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他虽然好色,却是虎组中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头有
脸的人物,多少江湖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个礼,尊称一声爷,想不到竟在此时此地,
被一个小姑娘掴了去,这口气若不出,面子可要往哪儿搁。
当下也不管舱内逼仄,袖子一卷就挥拳上去,眼看就要打到那贱婢的脸,却不知怎地,
被珈儿纤手一托一推,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连船也跟着大晃了几晃。
三哥“咦”了一声,拉住还要冲上前去的兄弟,却不理珈儿,只是定睛瞧着另一边端坐
如常,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白衣人,试探着道:“这是蜀山折梅手请问阁下是”
“算你有眼光,我家主人便是”珈儿威风凛凛,正待大声宣知,好叫这些不长眼的
王八蛋知道得罪的是谁,却被白衣人一声带着薄怒的呵斥打断。
“珈儿”
“是,珈儿明白。”
大老虎又恢复成清纯可爱的小白兔,珈儿低眉敛目,乖乖地退回一边。
只是她虽未说完,虎组的两人却全都心中一凛,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个人。
太上忘情,月上天心。
人称忘情月的蜀山第三十二代弟子,月天心。
蜀山是道家仙派,门下弟子均以修仙为期,无故从不现身红尘,除非遇到棘手大事,几
家名门重派诸如少林、武当中的前辈前去秘境相邀,蜀山才会派出弟子,为之一解纷扰。
这月天心冷冷淡淡,行事低调,却已在暗中受邀数次,极利落地解决了峨嵋天山剑谱之
争,唐门继位残杀,还有诸如此类,几桩说不得的名门隐私。
白道中人,也并非个个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侠,名利之心,本也人皆有之。
故而月天心虽然几次都如约出手,却都在事成后便飘然远去,从不和人称兄道弟,把酒
结交,这种冷漠行径,也更增了别人对他的几分好奇。
南北二人手眼既然通天,又怎会不知这月天心其人其事,门下众弟子,自然也都或多或
少,听过些关于这月天心的传闻。
只是,想不到,斯人斯事,便会在眼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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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汉子的目光,同时从轻慢转成了惊惕。
虽然从未听闻月天心有对黑道出过手事实上这人根本极少露面但人的名,树的
影,蜀山怎么说都是仙山一脉,隐有白道首领之气象,难保这月天心,不会对黑道存有杀机。
以蜀山传人的武功,要杀死他们两人,只怕不消动一动小指头。
想起方才的无礼唐突,两人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青衣汉子更是吓得身子都僵了,木头
也似的动都不能动。
究竟还是那三哥行事老练,回过神,忙堆起一脸的笑,软言陪着不是:“月大侠,小人
们有眼无珠,不识金面,适才一时冒犯,还望大侠大人有大量,海涵则个,休要跟我们兄弟
这种粗人计较。”
“我不是什么大侠。”月天心答得有些寂寥,半抬起眼,望向船外的山光水色不知
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我只是个喜欢游山玩水的闲人。如果两位搜完了,没别的事,还
请放行让我们上岸则个。”
“那是那是,小人们还有要事在身,公子尽请通行无妨。”想不到月天心这么好说话,
两个汉子俱都大松一口气,这才发现,全身早已被冷汗sh透。蜀山忘情月这个名号,威力竟
有如斯之大。
急于离开这个莫测高深的主儿,且月天心素来行踪成谜,此番确知他在这里出现,这消
息回报上去也算是一件大功,当下两人不敢多留,恭身一礼,箭一般地掠回岸上。
听不清他们与同伴说些什么,但见那两人急急说完之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眼光齐齐
向这边看来,随即只闻为首之人一声大喝,马蹄踢踏,雪尘四溅,一干人旋又如飞远去。
“还以为南火离有多厉害,原来手下也都是这般脓包,当不得用的东西。”珈儿冷哼一
声,眼露鄙夷。
“这才是他们的精明之处。”月天心含笑吩咐老艄公将船靠岸,自已缓步走出船舱,
“看他们的行事,进退有序,惊而不乱,遇强则退,绝不肯轻举妄动能调教出这等机伶
的手下,那主子不知是何等样的人物也难怪会焰炽南方武林,连嵩山崆峒的气势都被他们
压了去。”
“主人你为何不出手帮帮他们”珈儿的大眼睛眨了两眨,煞是娇美可爱,“少林和我
们有数百年的来往吧,还有崆峒,呀,崆峒那个很漂亮的姐姐好象很喜欢主人呢”
被她没头没脑的一番话说得好笑起来,月天心点了点她的脑门:“各有各家事,我们理
它作甚你就净记得甚么漂亮姐姐,甚么喜欢,我们修仙之人,讲求的是心如止水,人在
世中心在世外,瞧你这德行,哪一天才能得证上道”
“珈儿自知资质愚钝,这辈子也休想修成甚么仙、甚么道,”小俏婢微微撅起嘴,“只
等主人修成了,回头提拔我可不是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么,主人你就也把我当那鸡
啊犬啊的点化了便是。”
“你”明知俏婢是见自已郁闷,有意逗自已开怀,月天心无奈地一笑,“懒得跟你
多讲,你这只鸡啊还是犬的,既有如此好心,还不快快过来把水底下这人拉上来”
“呀我差点忘了”珈儿一声惊呼,身形闪动,瞬间便到了暗结旁,这份轻功就算在
江湖中也属一流,她的力道也甚大,虽是娇怯怯的身子,三两下便将那黑衣人连绳带人拖了
出来。
前后不到半柱香的光景,那黑衣人虽然冻得僵了,神志却还清醒,水上的一言一行,尽
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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