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见了南墟战场上尸山血海,已经有些头皮发麻;只是想到自己身为天纵近身侍卫之首,万不可跌了份,这才强作镇定。今日见了满殿凌乱摆放着的柔弱女子的尸身,虽只看了一眼,但那情景便不停地在眼前闪现,不是滋味。
今夜他不当值,躺在临时分给自己的小间里,在榻上烙饼似地翻来覆去。终是烦闷难解,披衣跳下榻来,与天纵门前守卫的侍卫打个招呼,便走出去透气。
南墟王宫静悄悄的,夜风带来若有若无的阵阵哭声,不知是活人还是死人。或许是这几天南墟土地上杀戮太多,夜空中一轮圆月隐隐泛红,仿佛沾染了血色。
宁星野绕着天纵居所外的墙根走了一圈,抬头看着这轮血月,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
“宁统领,睡不踏实么”有人走过来轻声和他打招呼。
宁星野仔细一看,是天纵手下随军的医官,名叫洛北,便应道:“洛大哥,你今日辛苦,怎么也没休息”
洛北手上吊个烟袋,猛吸两口:“你洛大哥我素爱抽这几口,谁知南墟这地方的烟丝忒有劲头,抽了几口之后竟全然不困,索性不睡了。你要不要尝尝”
宁星野推辞道:“小弟不好这个。再说,咱家殿下喜洁,不爱闻见烟草味。”
洛北笑道:“是了,是了,咱们殿下是天神下凡一般的洁净人物,连每次弹琴之前都要焚好久的香。上次我抽的时候被他撞见,还被斥责了。”
俩人便靠着墙聊起来,宁星野发起牢骚:“你说咱们大膺要什么没有非得大老远跑来这南境边角旮旯上抢条河再往外扩,都要出了中洲了。殿下还专门学了南墟话,还逼着我也学;这鬼天气又闷又热,就为了占这鬼地方,值得咱们劳师动众么”
第3章 散发
洛北吞云吐雾,笑道:“宁兄弟,你只会舞刀弄枪,还是少年心性啊。开疆拓土这种事,怎么会有嫌多的”
他压低声音:“再说,听说如今的国库里,也渐渐不似当年充实了;这也难怪,虽说宫中倒还克制,但庆都的那些高门世家早就花钱如流水,锦缎铺地、蜡烛当柴烧,带得庆都风气愈发不像话;这流金河好歹能产砂金,多少有所补益。如今庆都人人传言,南墟国的河里流着金汤,连寻常百姓都盼着将这金子运进庆都开开眼怎么能不打下来”
宁星野嘟囔道:“可这南墟国也没碍着咱们大膺什么事啊打便打了,可我就是看不惯那西南军,残杀百姓、糟蹋女人,坏了咱们大膺军队的威名。今日你瞧见后面那一屋子死掉的女人没我瞧着都心惊。殿下乃是天神后代,心怀慈悲,幸好没让他看见。对了,今日那个躲在柱子里的女人怎么样了若她也死了,殿下心中更是难受。”
洛北叹道:“你去想这些,莫不是自寻烦恼打仗岂有不死人的连我一个医者在战时都杀过人呢。都是命,还分什么男女,比如今日那女子要行刺殿下,换了旁人早一刀把她杀了,殿下确是仁慈。”顿了顿,再抽一口:“那女子手臂现下接好了,倒是个硬气的,疼晕过去也不吭一声,我听见南墟宫人们唤她公主,看年纪是南墟国主的妹妹。不管怎样,断了手总比死在那屋里要强啊,遇见咱们殿下算她命大。”
宁星野点头:“那南墟国主不知逃哪去了,若是知道殿下其实是要保他性命的,或许前来归降也未可知。”
洛北悠悠吐出烟圈,随口说道:“我猜啊,那南墟国主恐怕是死了。”
宁星野奇道:“何出此言这几日你没跟在战场前边啊。”
洛北便附耳过来,神秘道:“这南境偏僻荒蛮之地、巫蛊盛行,有些怪事也不奇怪。今日我查看了那屋子的死人,发现有些并不是自尽而死,也未遭戕害,而是死因不明。”
宁星野虽不胆小,想起那一屋子惨象却也有些发毛,勉强笑道:“洛大哥,你可别吓唬小弟。”
“怂啦”洛北嘿嘿笑起来:“没什么好怕的,只是我听说,南境流传着一些古老秘术,其中有一种咒语,说是从前若有女子爱慕男子,便将自己的血给他服下,可为男子治疗疾病、延年益寿。若男子离世,女子也必会死去;但若这女子先于男子死去,却不会影响到男子。所以我瞧着那些嫔妃差不多死在同一时刻,又不见外伤或服毒的痕迹,多半是她们从前给南墟国主服过自己的血,所以南墟国主一死,她们便也随着去了。”
宁星野听得直摇头:“这么没边没际的邪门事你也信神神叨叨,倒吓我一跳。”他摆手道:“罢了,我还是回去躺着养精神,明日殿下还有差遣。”
洛北见他不信,也不多说,嘿嘿一笑,便各自回房去了。
天纵奉了旨意,一面清点军务、监督河边淘金,一面安抚南墟民众、着人绘制南墟风物地图,不知不觉间节气已入秋令,南墟却仍是烈日炎炎,仍是燥热气候。
宁星野跟随天纵,时常在河边巡视,每趟下来都热得汗流浃背,不禁抱怨道:“南墟这鬼地方就是蹊跷多,明明天气热死个人,这怒若江下面的水却偏偏能把人冻僵。若不是如此,咱们在外巡视得累了,还能跳下水洗个痛快澡解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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