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祸-宝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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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世瀑布下,白蟾宫略微抬了抬手,一把艳红的锦伞立刻从袖口滑出,那几十只摇摇晃晃的小铜铃,铮铮相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抓住伞柄,打开艳伞,将其置于头上,白蟾宫微微向旁倾了半边,站在身边,比他身材更为欣长的男人,立刻也被纳入艳伞之下,原本伞下不多的空间立刻更显拥挤狭小,两人紧贴在一起,几乎都有半臂露在外面。
又一次离得日思夜想的人如此之近,阖桑禁不住闭目沉醉地吸了口那人身上幽冷的艳香,带着一抹醉意,犹如浅啜了一口埋在千丈冰雪下的琼浆玉液,微醺踉跄于云端。
若有似无更为向身边的人靠去,忽而一滴水珠莫名溅进了伞底,像是一粒冰屑,沾在那人露出衣襟的白皙脖颈一侧,珠玉般剔透着肌肤下见不着模样的骨骼。
他竟觉得,这白蛇,无论是皮,是骨,还是血肉,都是一字美言难以诉尽。
天下绝色,也不及此人皮骨凝水。
阖桑原本想要戏耍白蟾宫的心情,忽然之间有些动摇,自己的目光已不似之前浅尝辄止,只尝皮相美色,此刻,他有一种,舔进身旁人骨肉的深邃错觉。
闭了闭双目,阖桑稳住心神。
他只需要采撷美物最为动人的时刻,至于彻底的拥有,他从来没有想过,也不会去思考。
他动心的,只能是心头的那根食指,为美食所动,绝不能是那一滴心尖血,剖心而动。
“如果没有这把招魂伞,白天就算找到义庄,是不是都不能穿过这帘瀑布”像是在掩饰什么,阖桑靠在身旁人的耳旁低声言语道,温热的吐息擦过白蟾宫耳边的细发,犹如窃窃私语。
来寻钱孝儿,进入瀑布里面的时候,白蟾宫也用到了这把红锦艳伞,阖桑当时问他为何要用此物,白蟾宫的回答是,瀑布的水是窥心之魂,没人想被无端端窥去了深埋心底的秘密。而招魂伞是出自钱孝儿之手,是杀人利器,也能隔绝窥心之水。
白蟾宫缓慢向外迈着步伐,他听到阖桑突然的询问,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一瞬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就好似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他垂头隔开一些距离,声音平缓地说:“人是自私的,妖魔鬼怪亦不例外,水窥心魂,若脏得无法入眼,就算有再多银子,钱老板也不会放在眼里,义庄这座鬼门关,在夜里都不会为其打开。世间上,老死无人送终,有钱也能买来孝子嚎哭。他钱孝儿只是银两孝子,并非是义庄的丧哭孝子,银子是一码事,污秽却又是另一码事。”
“你似乎很了解他。”听白蟾宫对钱孝儿一番评论,阖桑玩味道。
白蟾宫却摇了摇头:“我并不了解他,我只是在说我眼中的他。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另一个人,心魂复杂,就算看尽一辈子,也不一定真的看得透彻。”
一步踏出,眼前豁然开朗,阳光有些刺眼,水幕落在身后,在白蟾宫的带领下,两人撑着同一把红锦艳伞,终于穿过了瀑布。
“听你这么说,好像每个人之间都是陌生的。”注视着白蟾宫的一举一动,阖桑见他收起没有沾上一丝水迹的红伞,握着红伞的几根手指微微伸直一下,艳伞便自行向后滑进了他的袖中。
白蟾宫听阖桑如此说,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他回头看向阖桑,道:“两人相处,相处的只是现在,不是曾经或者未来,就像我们掐指一算,算的不是过去事,也并非未来事,而是尚在发生的事。相处差别只在于深浅,就算看不透,有根线连着,也不是说扯断就能扯断的,就好似血缘一样。”
阖桑捻着这段话咀嚼半晌,举扇抵住下颚,抬眸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蟾宫:“说得有理,只是怎么突然觉得,我好似被夫子念了一通。”
白蟾宫收回目光,浅笑了一下,脚踩白莲浮于水面的碧绿荷叶,向前走去,低沉略带清冷的声音,像是一抹烟雾,沉静地飘散开来:“五公子若还要我相伴游玩,恐怕今后少不了听白蟾宫似是而非的唠叨。”
阖桑抬脚追上去,笑道:“清闲了这么久,难得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更何况,蟾宫的声音,我是极喜爱的。”
白蟾宫闻言,只笑未语。
“白兄恩公”
这时,等在小潭岸边的另外两人听到动静,立马起身站了起来,书生还朝着他们不停挥动手臂。
不知为何,白蟾宫怎么觉得褚宁生比他们进“义庄”之前高兴了许多,红光满面的,像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阖桑随着白蟾宫上了岸,刚一站定,原本还在几步之外的小山神木鱼,突然猛地朝他如狼似虎地扑了过来,抱住他的大腿,扯着嗓子嚎啕大哭道:“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阖桑怎么也想不到一出来就是这个阵势,折扇一合猛敲了一记木鱼的脑袋,厉声呵斥道:“这是做什么,给我起来再说”
双肩耸动着抽泣两声,木鱼一边揉揉脑袋,一边抬起鼻涕泪花糊成一团的脸,通红的眼中闪着泪光,十分委屈地望着阖桑。
“主子你一定要为我做主不然,木鱼活不下去了”说着,竟咬着嘴唇捂嘴啜泣起来。
阖桑皱眉,见木鱼这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上界终于出手为难他的钱袋了,不然,他还真想不出有谁能把这个鬼灵精惹成这副模样。
挥了挥手中折扇,阖桑示意木鱼站起来,并告诉他:“好好说话。”
木鱼吸了吸鼻水,松开了阖桑的腿,抹着泪无力起身,目光瞟到一旁畏畏缩缩的褚宁生,顿时凶相毕露,吐着唾沫星子连珠带箭道:“主子书生他不是人他耍诈,骗了我的金豆子还不承认你要为我做主啊木鱼的身家全在那儿了”说着,作势又想朝阖桑扑去。
阖桑立马抬扇打开木鱼即将伸过来的爪子,拉下脸疾言厉色道:“好好说话”心底真是恨铁不成钢,木鱼怎么什么都跟褚宁生这个瘟神学,动不动就五体投地扑到他脚边,他还活得好好的,还没入土为安呢
揉揉被打得通红的手背,木鱼瘪瘪嘴,含着泪本还想撒撒娇什么的,结果抬头见阖桑脸色不佳,忙乖了下来,小声哽咽道:“主子,你和你和白蟾宫进去没多久,我和褚宁生觉得无聊,就我就开了一个小赌局,想消遣两把结果”他猛然抬首,回头恶狠狠地指着褚宁生,把书生吓得一个激灵,“不知他使了什么妖法,竟把竟把我的金豆子都赢光了”言毕,又开始嚎啕大哭。
阖桑挑眉,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问:“妖法那真是奇怪了。就算会使妖法,也是你吧他一个穷酸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能把你这个滑头鬼治住”
笑话,他还没见过哪个神仙倒过来说一个凡人会妖法的
“他真的会妖法”见阖桑不信,木鱼心急火燎地大叫起来,想要证明自己并没有说谎,“前几次我还以为是书生运气好,把把都被他赢了,可是,后来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使了点小手段,可到最后还是赢不了他不管怎样,我掷出来的点数都比他小,不然就都是六点,不赢不输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肯定是他耍诈出老千,骗我的金豆子主子,你要替我做主啊”
“小生真没骗人”另一旁的褚宁生也急了,“子曰,勿欺也,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小生饱读圣贤之书,怎么可能为了区区钱财伤了两家和气误会,真的是误会”
“误会你个死人头我都倾家荡产了还误会,你你这个小偷,骗子,臭老千”
木鱼磨着牙,一双眼睛发狠瞪着褚宁生,睚眦欲裂,真恨不得一口咬死褚宁生得了。
其实,那些输掉的金豆子不至于真的令他倾家荡产,毕竟自己的老窝还有个私藏的小金库,全是和各种山精赌骰子赢回来的,这么几袋金豆子还不够他献给雅五公子塞牙缝。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他赌遍天下无敌手,莫名其妙败在一个穷酸书生手下,这简直是被五雷轰顶更打击他。
也是经此一事,他忽而有些明白人面桃花被褚宁生搅了好使后,为什么一副想要杀人的模样了,他现在就和人面桃花当时的心情一模一样,恨不得将书生扒皮吃肉。
这要是被那些山精知道了,他一代赌神今后还怎么混
“行了,”阖桑啧了一声,知道了来龙去脉,又怎会不清楚木鱼那个小心思,于是对书生招了招手,“你过来。”
褚宁生战战兢兢走到阖桑身边,双手捧着四五只钱袋,咽着口水说:“我没想过真会赢这么多金子,本来也是想还给木鱼的,可是他怎么都不肯收,说不是他赢的,就不是他家的金豆子还嫌我嫌我会沾上晦气”
阖桑接过金豆子,在手中掂了掂,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木鱼,扯着嘴角和蔼可亲地笑了笑:“藏了不少嘛”
木鱼顿时脸色一变,打嗝似地猛地收住啼哭,心虚地左瞟右瞟,心底暗叫糟糕。
泪汪汪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儿,他忽而觍着脸对阖桑谄媚道:“主子,这几袋金豆子本来就是孝敬您的,不过暂时由我保管而已。毕竟书生老是缠着你,我怕这瘟神害得我们一穷二白,说不定这些金子哪天不是被山贼打劫,就是献给土地公了,所以,你一定不能让书生糟蹋了啊”
“我还你你又不要”褚宁生委屈地小声嘀咕,木鱼暗自狠狠剜了他一眼。
这时,一直在旁没出声的白蟾宫,像是看够了戏似的,忽而开口说道:“既然木鱼不愿收回,褚兄又不敢收下,不如,就再赌一次,让五公子替木鱼赢回来。这样,不就皆大欢喜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回
木鱼和褚宁生双双一愣,下意识看向似是也没料到白蟾宫会如此说的阖桑。
半晌沉默,阖桑盯着白蟾宫,像是想要从他那张白如画皮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片刻,他扬唇倜傥一笑:“若是蟾宫奉陪,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雅五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打了一个冷战,木鱼和褚宁生猛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好,”白蟾宫倒是很爽快地应了下来,“五公子既然如此说了,我自然也没有怯而不赌的理由。”
“又赌”褚宁生见局势已定,顿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他苦着脸仰天长叹,“子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沉迷赌博,枉我褚宁生饱读圣贤书,真是失礼,失礼。”
“失礼个头,”木鱼揍了书生一拳,“赢了钱就想跑休想”卷起衣袖抓住褚宁生,就往方才聚赌的竹下拖去。
“不如换个玩法”阖桑突然道
木鱼眼睛一亮,回头问:“主子,你想怎么玩儿”只要能把金豆子赢回来,怎么玩儿都行
阖桑想了想,目光落到手中的金豆子上,打开折扇一下一下地摇晃起来:“这几袋金豆子真要赌完,恐怕要费些时间,现下天色也不早了,一把定输赢又太倥偬。不如,我们四人以金豆子做头筹,输了的人只要脱掉一件衣服就好,如此反复,到有一个人只剩一件蔽体之物时就算结束,而所有的金豆子都归身上剩余衣物最多的那人。”
褚宁生和木鱼对视一眼,看了看美若青烟胧月的白蟾宫,又看看阖桑盯着白蟾宫不怀好意的目光,同时在心底吐出了两个字,禽兽。
“我无所谓。”哪知,白蟾宫一派从容,第一个席地坐于青竹下,面上毫无畏惧之色。
褚宁生在心底挣扎了一下,看向白蟾宫,小声说:“白兄都无所谓了,那我也没话好说”
“随便啦”木鱼摆摆手,小声嘀咕,“反正又不是我吃亏”偷瞄了眼白蟾宫,有些忐忑不安,只希望待会儿要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主人不要挖了他的眼珠子就行。
见几人都无异议,阖桑看着白蟾宫似笑非笑道:“那么,就这么说定了。”说着,捏着金豆子的手向上一抛,几只小布袋不偏不倚挂在了一颗矮竹尖上。
四人各据一方,席于竹下,木鱼捏着三枚骰子高声宣布:“赌局开始”
第一局,木鱼先掷,接着是阖桑,白蟾宫,最后是褚宁生。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如木鱼所说,书生赌运极佳,第一局就赢了。所掷点数依次是,木鱼三、三、五,阖桑四、五、六,白蟾宫最小,二、三、五,书生全是六点。
所以,第一局就是白蟾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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