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

摄像机依次在姜知屹与其他三名入围演员的脸上扫过, 扫到姜知屹时，现场的呼声最高, 而姜知屹那张脸, 在镜头里仍旧是疏离的，带着礼貌的淡笑, 没有半分异样。
几千公里外, 另一个遥远的城市, 舒瑶的拍摄仍旧没有结束。晓晓心脏狂跳, 捏着手机的指头都微微泛白，她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十分紧张。
工作中的舒瑶不会分心想其他事, 她看都没看晓晓这边。
b市文化中心大剧院内，现场气氛达到空前紧张, 连背景音乐都停了，所有人都盯着颁奖嘉宾手中的信封, 露出或紧张或期待的神情。
姜知屹手指摩挲着戒指，睫毛动了动。
现场静默，嘉宾tiáo侃了两句, 随即打开信封, 不动声sè地笑了一下——大屏幕上同时出现四个镜头，镜头里是四位入围该奖项的男演员，嘉宾微微一笑, 随即喊道：“第三十三届金昭奖, 最佳男主角奖——章之川！恭喜！”
现场爆出雷鸣掌声, 姜知屹平静地鼓掌，镜头再次从剩下三名落选的男演员脸上扫过，在姜知屹脸上停留地更长。
章之川四十多岁，早年出演电影多为配角和反派，演技有目共睹，这次入围的作品是他为数不多主演的影片之一，角sè演绎得非常bàng，得奖也是理所当然。
章之川上台领奖，两眼泛红，几度哽咽。姜知屹的手仍在戒指上，没有拿下来，神sè礼貌而平静。
……
晓晓张大嘴巴，呆住了。虽然影帝奖杯竞争激烈，得奖者也的确实力强大，但……她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姜老师……没得奖。
后面还有同样重头戏的最佳女主角颁奖，但晓晓已经没了心思，她目光复杂地望着还在工作的舒瑶，等一下……该怎么和舒瑶姐说啊？
晓晓有些难过，私心里仍旧是希望姜知屹得奖的，而且他也有实力拿奖。
唉，但这种事情……也并非有实力就行啊。
晓晓关了直播，抬手狠狠搓了搓脸颊，过去盯着舒瑶拍摄。
……
出道六年，姜知屹不是第一次坐在国内顶尖电影颁奖典礼中，也不是第一次入围最佳男主角。不同的是，今年他的心里有了牵挂的人，没有得奖，他很遗憾，但并不执着。
典礼结束后，各家媒体都瞅准机会争相采访大明星们。得奖的明星肯定会接受采访，剩余的也有主动和媒体约好时间，结束后采访。
在离开会场的通道上，姜知屹的身边围满了工作人员，护着他往外走。摄像机和话筒几乎要碰到他的脸颊，姜知屹面sè淡淡，脚步没停，径直往门口走。
记者们扯着嗓子吼：“姜老师您今年没得奖，请问遗憾吗？！”
“您对章之川有什么看法吗？对他得奖是否有异议？”
“是否会不甘心，有没有什么想对粉丝和观众说的——”
姜知屹脚步不停，连表情都没变一下。秦琳走在他身侧，高跟鞋叩在地上，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两人的姿态都不疾不徐，不见丝毫慌乱与多余的表情。
这就是姜知屹——无论得奖与否，他永远是这样不动声sè，冷静从容。
记者们追着他们到了门口，黑sè加长豪车车门已被打开，司机面无表情，姜知屹抬腿迈了进去，秦琳随后也坐进去，砰得一声将门关上。
工作人员与保镖纷纷上了其他车，车窗外记者还在不停发问。坐进车里后，姜知屹的神sè就彻底冷了下来，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司机发动车子，很快驶离会场。
车内两人都没说话，过了几分钟，姜知屹低头揉了揉眉心，轻轻吐了一口气。秦琳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保持沉默。这种场景，她和姜知屹不是第一次遇到，如果运气不好，或许将来还会遇到。
她知道姜知屹并不会因为此而受影响。
……
车子停在别墅外，秦琳简单地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进门时，保姆刚好抱着宝宝走到门口，小胖子见到高大帅气的爸爸，立刻伸出手。
姜知屹脱掉外套，里面是简单的白衬衫，将孩子接过来，宝宝搂住他的脖子。
孩子晚饭时才睡醒，这会儿正jīng神，姜知屹陪着他玩到九点多，便交给保姆，带他去睡觉了。
独自坐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桌上是他常看的书。姜知屹面sè平静，靠在椅子里，随手翻开，却无法集中思绪，看了几分钟，仍旧停留在第一页。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虽然心态平和，但……还是有些失望啊。
……
舒瑶终于结束拍摄工作，时间显示颁奖典礼也已经结束。晓晓拿着手机，面sè忐忑。
舒瑶松了一口气，眉宇间露出一丝疲惫，笑着说：“晓晓，结果怎么样？”
虽然姜知屹这次入围的作品风格不是很符合历届评委的喜好，但姜知屹表演得好，她觉得把握还是很大的。
晓晓捏着手机，化妆师在给她卸妆。舒瑶闭着眼，chún角勾起，是很期待的神情。
晓晓深吸一口气，道：“舒瑶姐，姜老师没得奖。”
不只是舒瑶，连化妆师都惊住了，但很快就tiáo整好脸上表情，继续尽职地给舒瑶卸妆。
舒瑶怔了怔，道：“什么？没得奖？”
晓晓嗯了一声，小声说：“最佳男主角是章之川前辈。”
章之川？舒瑶在心里搜索这个名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的确是一个很优秀的前辈啊。
房间里寂静无声，舒瑶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晓晓忐忑不安，不停打量她的神sè。
等卸好妆，换完衣服，舒瑶道：“晓晓，马上帮我订一张飞b市的机票。”
晓晓惊讶：“姐，现在吗？”
舒瑶：“嗯，现在，立刻，最快的一班。”
晓晓懵了，忙道：“你明天还有拍摄任务，下午还要去s市参加活动——”
舒瑶面sè冷静，说：“嗯，明天开工前我一定回来。”
晓晓彻底怔住，舒瑶道：“麻烦你了，晓晓，马上帮我订机票！”
晓晓还想劝她，也不敢做这个主。这种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舒瑶对待工作是极为认真的，即使是工作外的休息时间，她也是极少会让自己的时间陷入这样紧急的状态。
明天开工前赶回来，的确不会影响工作的，但对身体考验太大，完全没有必要啊。
晓晓努力劝说：“舒瑶姐，我觉得……”
“晓晓，”舒瑶打断她，快速道：“我明天早上一定提前赶回来。”
晓晓挣扎许久，最终道：“好！”
很快团队的其他人也知道舒瑶今晚要赶回b市，立刻通知了陈冰，陈冰沉默了几秒，没有阻止。
大家便开始忙起来，订机票、准备衣服、匆忙报备明天的活动流程……舒瑶一心三用，火速换了一身低tiáo普通的服装，戴上鸭舌帽，口罩和墨镜，晓晓那边已经买好票，头等舱没票了，只有经济舱，舒瑶什么都没说，直接坐上车，身边跟着晓晓与两名工作人员。
结果一行人刚进机场，便被发现了，引起不小的轰动。舒瑶今晚飞b市，没有粉丝和媒体知道，然而机场里有蹲其他明星的粉丝和游客，舒瑶捂得再严实也能被认出来，在登机前，已经有许多媒体赶了过来，机场的保安帮忙维持秩序，戴着墨镜和口罩的舒瑶看不出一点情绪，媒体们提出许多尖锐的问题，她一言不发，和平日微笑友善的状态略微不同。
大厅里闹哄哄，保镖护着她登机。夜晚的航班，游客不算多。舒瑶一上飞机，便闭着眼靠在座位上，墨镜和口罩仍没取下来，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晓晓是担心的，一整天的拍摄工作，舒瑶的状况应该是很累的。
……
飞行途中，舒瑶去了一趟厕所，镜子中她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疲惫，这两年，她已经很少会熬夜赶飞机，糟蹋皮肤。然而，她只要一想象今晚颁奖典礼的情况，心就揪到一起，没有任何犹豫，她只想立刻、马上飞回姜知屹身边，告诉他，他真的很bàng，特别bàng。
深吸一口气，往脸上拍了拍冷水，让镜中的那张脸看起来jīng神些。
两个小时的飞行结束，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然而，在这个网络飞速发展的信息时代，她今晚的航班已经被b市这边的媒体知晓，加上今晚的金昭奖典礼，舒瑶此时也是备受关注。
严守以待的各路媒体纷纷举着话筒与摄像机追着她，问题与两个小时前在另一个城市的机场时一样。舒瑶同样一言不发，墨镜口罩遮住她所有的表情，她无暇应对媒体，只想尽快回家。
晓晓与工作人员努力分开人群，不停喊着：“不好意思，让一让，让一让！”
“舒瑶你知道姜知屹今晚没得奖吗？”
“请问你对姜知屹没得奖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据我们所知，你此时应该是g市拍摄广告，深夜赶回b市是因为姜知屹吗？”
……
问题一个接一个的砸到舒瑶身上，那些问题里，她只捕捉到了姜知屹三个字，然后在助理和同时的保护下，上了车。
到家时刚刚十二点，房子里只有二楼她和姜知屹的卧室亮着灯。舒瑶心里一动，克制着翻涌的情绪，和晓晓交代了两句，便匆忙下车。
晓晓与同事对视一眼，都叹了口气。为了不耽误工作，他们需要在凌晨四点就出发到机场。
……
舒瑶用指纹开了锁，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楼客厅只开了壁灯，她轻声上楼，走到卧室门口，里面没有动静。她的情绪起伏得厉害，握着房门的扶手微微颤抖。
接着轻轻推开门，姜知屹穿着睡衣，正在擦头发。听到动静，他回过头来，一瞬间，脸上堆满惊讶。
甚至在舒瑶走到他面前，他都没有恢复成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
他失态了，愣愣地望着她，惊讶、茫然，毛巾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舒瑶来到他面前，捡起毛巾，踮起脚尖帮他擦了擦头发，笑着问：“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不是告诉过你，晚上洗完澡要用吹风机，天气还冷着，这样会感冒的。”
她絮絮叨叨，就和平时在家里一般。可是……可是她不是在g市拍广告吗？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家里？
姜知屹茫然的神情太罕见了，舒瑶既心疼又难过，手下动作没停，轻柔地用干毛巾擦拭他头发上的水。
突然，手腕被握住，男人的眼睛盯着她，chún动了动。
舒瑶勉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姜知屹的手劲很轻，怕弄疼她。
“你，”他脸上的惊讶已经收了起来，声音微哑，道：“不是在g市吗，怎么回来了？”
舒瑶笑了一下，说：“行程上有点意外，我回来看一下宝宝。”
姜知屹视线落在她脸上，十几秒后，温柔道：“嗯。”
抬手将她搂进怀里，舒瑶闭了闭眼，抱住他的腰，紧紧地。
就这么抱在一起，什么话都没说。姜知屹的下巴轻轻地蹭着她的长发，是不是连舒瑶自己都没发现，此时她头发凌乱，满脸疲惫，唯有一双眼亮得惊人。
姜知屹的心……一点点柔软下来，心里情绪翻涌，说不出一句话。
男人身上有好闻的沐浴露香味，舒瑶深深吸了一口气，仰起头，打破安静：“头发还没干呢，我给你吹吹。”
姜知屹嗯了一声，顺从地坐在床上。舒瑶取出吹风机，开着最低档，男人的头发很软，完全不像他的性格。
吹完头发后，舒瑶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出来。此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两人躺在床上，姜知屹将她搂在怀里，窗外暮sè沉沉，连月亮都只有弯弯一点，没有星星。
舒瑶耳边是他的心跳声，眼睛望着夜空，心里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姜知屹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温声道：“几点走？”
舒瑶身体僵硬几秒，低下头，说：“四点。”
视线落向挂钟，他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将她搂得更紧，没有说话。
舒瑶抬起头，轻笑道：“其实我觉得得奖也没什么的好的。”
姜知屹嗯了一声，道：“为什么呢？”
舒瑶眨了眨眼，说理由：“封了影帝后，受的限制很多的。媒体们会更努力地挖你的私生活，还有接戏，一旦题材不讨喜，票房扑街了，压力也是很大的。”
这种理由……姜知屹笑了笑，说：“嗯，你说的很对。”
舒瑶继续道：“你只要做我一个人的影帝就好，不给别人看，要是那些人发现你这么优秀，会来跟我抢的。”
姜知屹声音温柔：“……是。”
舒瑶：“等哪天我们都对演戏没什么兴趣了，就去旅游，带上宝宝，你喜欢哪个国家？”
姜知屹想了一秒，道：“芬兰。”
舒瑶笑道：“为什么呀？”
姜知屹柔声道：“我喜欢雪。”
舒瑶惊讶，说：“好巧，我也喜欢雪。”
姜知屹眉眼温柔，神sè宠溺。
女人的表情如同猫儿一般狡黠，带着让他心动的明艳。
“唔，既然这么有默契，我奖励亲吻一枚，”舒瑶微笑道，“姜老师想亲哪里呀？”
姜知屹认真思索，指了指chún，笑：“这里吧。”
舒瑶捧脸：“哇，好坏。”
吻上去，姜知屹收紧手臂，两人贴得更近，直到舒瑶大喘气才分开。
“那请问姜老师……最喜欢吃什么食物呢？”舒瑶笑着说。
姜知屹：“瑶瑶。”
舒瑶：“唔，这么巧，我也刚好最喜欢吃姜老师了。”
姜知屹轻笑起来，xiōng腔震动，身体力行实践他的回答，“吃”了一会儿，舒瑶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脸颊红红。
姜知屹柔声道：“睡吧，等下我叫你。”
舒瑶摇头，道：“我不困。”
然而，话音刚落，就打了个哈欠，眼角泛着泪花。
要拿她怎么办呢？姜知屹摇了摇头，没有办法，这个女人已经在不知不觉点，一点点入侵他的心，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她之于他，是解药，也是毒药，让他全无反抗之力。
再次吻了吻她的chún，姜知屹说：“乖，听话。”
舒瑶眼皮打架，真的很累，很困。可她不想睡，活动结束还有好几天，她与他只有今晚这短暂的几个小时。
她撑着眼皮，使劲摇头。姜知屹神情既无奈又心疼，舒瑶坚决不睡。两人就这么抱着躺在床上，谁都没睡，轻声地聊天，越是害怕时间的来临，时针仿佛走得越快。
舒瑶只觉得自己好像刚到家没多久，手机里tiáo好的闹钟已经响了起来。她闷闷地从姜知屹怀里坐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夜未睡，姜知屹的神sè也有点倦意，但相比舒瑶要好很多。没等舒瑶起身，他便将她横抱起来，舒瑶惊呼一声，忙圈住他的脖子，呆住。
姜知屹抱着她来到洗手间，挤出牙膏，温声道：“张嘴。”
舒瑶呆呆张嘴，姜知屹将电动牙刷放她嘴里，仔细地移动，舒瑶整个人都呆住了。刷完牙后，用温水擦了擦脸，又抱回床边。
从衣橱里挑了几件日常装，问：“哪件？”
舒瑶呆呆指了一件，姜知屹点头，走过来，将她衣服脱掉，舒瑶愣愣由着他动作，脱掉衣服，穿上衣服，英俊的男人垂着眼帘，认真仔细地扣纽扣，睫毛长而密，偶尔眨动两下。
舒瑶坐在床上，姜知屹是弯着腰的，两人视线几乎齐平。
她抬手，不由自主摸上对方的脸颊，姜知屹抬眼，笑了笑。
舒瑶的思绪终于回归真正，嗓子发紧，说不出话来。
将衣领拉到最高，提上她的包，牵着她的手来到楼下。晓晓和同事已经到了，缩在车里打瞌睡。
舒瑶很歉意，打算给团队今年奖金翻倍。
晓晓惊醒，几人忙下车和姜知屹打招呼。姜知屹神sè温和，道：“麻烦你们了。”
晓晓一怔，忙说：“没有没有，姜老师您客气了。”
姜知屹没再说什么，将舒瑶送上车，隔着车窗，舒瑶冲他挥挥手，姜知屹抬手，也挥了两下。
车子离开，舒瑶闭上眼，晓晓一看她就是整夜未睡，心疼道：“舒瑶姐，你先睡，到了机场我叫你。”
舒瑶将口罩戴上，哑声道：“谢谢。”
晓晓叹了口气，挠了挠头，有些好奇：爱情的魔力到底有多大？会因为担心而抛弃疲惫和困倦，连夜坐飞机赶回去？
只待三个小时又要返回。
晓晓谈过恋爱，但是没有经历过这种令她……心惊而又感慨、刻骨的爱情。
她有一点，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