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颠倒

隔天早上, 赵程将姜知屹的行李送了过来，和她打招呼：“舒瑶姐, 早上好呀。”
舒瑶捧着肚子站在门口，还有些回不过神：“早上好……”
赵程表情淡定, 目不斜视将行李搬了上去，舒瑶忙带他去隔壁的客房。
路过舒瑶的房间, 赵程没忍住眼睛瞟了一下, 憋笑。
“是这个房间吗？”赵程问。
不知为何，舒瑶有点不自在，她轻咳一声, 道：“嗯, 是这间。”
哇哦——两人房间只隔着一面墙哦。
赵程将行李放好，微笑：“屹哥今天晚点来，让我转告您，在家里注意安全，午饭等他回来做。”
舒瑶：“哦、哦, 好的。”
赵程：“那我先走啦，舒瑶姐。”
舒瑶送他到门口，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女神样，道：“嗯, 慢走。”
赵程开上车，乐滋滋地走了：惊天大新闻啊！他家老板竟然和舒女神住到一起了？什么情况？两个人发展到什么地步了？真的假戏真做了？
赵程好好奇, 但又不敢打探姜知屹的事儿, 带着一肚子疑问回去了。
—
舒瑶捧着杯子喝水, 喝了半天水都没下去一半。突然，她放下杯子，小心翼翼地上楼，纠结半响，进了姜知屹住的客房。
姜知屹的行李不算多，大部分是换衣的衣物，书籍，以及笔记本电脑。
舒瑶摸着她jīng心挑选好久的床上用品，sètiáo符合姜知屹口味，低tiáo清雅，已经六月了，天气转热，飘窗上放了两盆漂亮的绿植，随着窗外的风，飘进来属于植物的淡淡清香。
浴室里从洗发水到刮胡刀，一应俱全。舒瑶脸有些红，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她一样样挑选好的洗漱用品，脸上热得不行。
她拍了拍脸，从浴室出来。将书和电脑放到桌上，衣服全部整理好，分类挂到衣柜里，然后不知多少次轻轻抚平床单。
将一切做完后，也不过才半个小时，她站在房间里，端详几分钟，这才离开。
—
姜知屹临近十一点才回来，今天温度不算高，家里没开空tiáo，窗户开着。
舒瑶穿着薄薄的短袖长裤，躺在沙发上，身上还细心地搭了一条薄棉毯。
姜知屹不自觉脚步放轻，来到她面前。孕妇体温比常人要高，舒瑶这段时间嗜睡，经常会在沙发小憩。
长长的睫毛，细白的肌肤，因为天气而两颊带粉。红sè的chún微微张着，发出很轻的呼吸声。
姜知屹看了一会儿，弯腰将薄毯往下拉了点，她鼻间冒了点汗。
几乎是立刻，舒瑶就醒了。她张开眼，视线没有聚焦，看起来茫然而无辜。
“姜老师……”女人的声音细细软软，带了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是我，”姜知屹道，“醒了吗？”
舒瑶坐起来，看着他，不知道清醒没有，说：“你回来了吗？”
姜知屹耐心道：“嗯，我回来了。”
舒瑶长吐一口气，揉了揉脸，这才清醒一些。
啊——从今天开始，她要和姜知屹共处一室了……
舒瑶轻咳一声，没说话。
姜知屹自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千转百回，他温声道：“吃饭了没？”
舒瑶摇头：“没有……在等你。”
过了几秒，她小声问：“你吃饭了吗？”
姜知屹眼里带了一点笑，说：“我也没有。”
“哦。”舒瑶应了一声，抿着chún笑。
舒瑶近日胃口有些古怪，一日三餐吃得不太多，姜知屹便只能在营养摄取上挑选食材，舒瑶虽然胃口不好，但从不任性，每餐都会按照医嘱补充适量的营养。
人的性格人先天和后天，舒瑶性情善良，待人温和，但很多时候他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不安和缺乏安全感。
虽然她看起来很正常，但总是在不经意间，让姜知屹察觉到她平静外表下的脆弱和坚强。
鲜少生气，从不发火，任何时候，只要对孩子好，她得忍耐力强得可，鲜少在她面前表露脆弱。
她太懂事了……但却并没有让姜知屹感慨开心，而是会忍不住去探究她“懂事”背后的原因。
—
午饭过后，舒瑶和往常一样上楼休息，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姜知屹住自己隔壁。
她脚步一停，身侧姜知屹神sè未变，道：“怎么了？”
舒瑶转头看他一眼，手指在扶手上抓了抓，道：“没、没事。”
姜知屹打量她的脸sè，舒瑶轻咳一声，微微加快速度上楼。
来到房间门口，舒瑶转头，轻声说：“……我进去啦。”
姜知屹看着她乌黑的发顶，道：“好。”
舒瑶进了房间，关门前没忍住偷看了姜知屹一眼，结果对方也没走，两人视线刚好撞上。
舒瑶心跳一急，立马“砰”的一声将门摔上。
舒瑶：“……”
姜知屹：“……”
好、好丢脸。
舒瑶欲哭无泪，丧丧地来到床上，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向右移动，她坐在床边，身子歪斜，耳朵贴到墙壁上。
除了极轻的关门声，什么都听不到。
她靠到床头，腰下垫了两个枕头，轻轻抚着肚子，小声道：“他喜不喜欢我选的床单啊？”
现在这个阶段，胎动非常频繁。
孩子在肚子内轻轻动了一下。
舒瑶轻轻拍了拍肚子上被碰到的部位，道：“深蓝sè，姜伯母说他房间之前的布置是深sètiáo的……我觉得黑白灰太冷了，所以选了深蓝sè，他会喜欢吗？”
舒瑶抬起手，纠结地捧着脸，“还有房间的装修是不是太女性话了？”
胎儿在腹内伸胳膊伸腿儿，舒瑶低头问：“宝宝你说是不是啊？”
自然没人回答她。舒瑶苦恼道：“可是时间来不及了啊……没办法重新装修。”
“姜老师会不会不喜欢啊？”
“牙膏我选的薄荷味的，洗发水……唔，洗发水和我是一款的。”
“沐浴露……”
舒瑶啊啊叫了两声，抽出靠枕，躺到床上，轻轻喘了两口气。怀孕八个月，还在在肚子里异常兴奋，舒瑶安抚了好半天，里面还是会时不时踢两脚。
她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姜知屹进了房间，面露惊讶。他的行李已经被收拾好了，衣服被整齐地分类挂进衣柜，书和电脑放在桌上，飘窗上两盆绿植。
他在床边坐下，一时间，心里涌上不名情绪，让他一向冷静自持的心思有了细微的变化。
—
然而，到了晚上，舒瑶就傻了。
姜知屹站在沙发旁，舒瑶结结巴巴道：“姜、姜、姜老师，不、不不用……”
姜知屹神sè淡然，道：“我睡沙发。”
舒瑶脸sè通红，没时间掩饰，急忙道：“不用的，姜老师，我晚上自己睡可以的，您、您——”
她看了一眼沙发，道：“你不用睡沙发。”
她怎么可能要姜知屹睡沙发！还有两个月才生，姜知屹个子那么高，睡沙发上怎么会舒服啊……
姜知屹道：“你晚上离不了人。”
舒瑶努力解释：“我有事了会叫你的。”
姜知屹平静反驳：“我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舒瑶垂下眼帘，道：“可是……睡沙发不舒服……”
原来是这个原因？姜知屹微怔，继而道：“没关系。”
舒瑶眼神茫然。
姜知屹道：“不会不舒服。”
舒瑶纠结：“不行的……”
对方已经帮了她这么多了，她怎么能让姜知屹睡沙发，心里愧疚、过意不去，又夹杂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舒瑶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渐渐露出失落和沮丧。
姜知屹看着她藏着不安的眼睛，声音温下来，道：“晚上吃的少，现在饿了么？”
他很擅长转移话题，隐藏强势与压迫力，却又不会让舒瑶感觉到。
然而，舒瑶的思维次次都会不由自主跟着他走。
“我不饿，”她眨了眨眼，诚实道。
姜知屹脸上露出一个极短暂的笑容，道：“那早些休息。”
相处这些时间，舒瑶发现姜知屹对她大部分是温和有礼的，但有时候却也极为霸道与强势。
当然，每一次都是在她的安全与健康上，男人的态度坚定不容置疑。
舒瑶接受现状，她看了一眼沙发，道：“我去拿被褥。”
姜知屹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快步出了房间。不到十几秒的时间，就抱着枕头和薄毯回来了。
她一言不发地将沙发布置好，然后按了按，眉心皱起来，脸sè不太好。
姜知屹看着她动作，在舒瑶又要出去拿什么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舒瑶停住，面露疑惑。
姜知屹不动声sè叹了口气，道：“好了，不用管了，这样就好。”
舒瑶回头，道：“太硬了。”
姜知屹失笑，她家的沙发大多是欧式的，怎么会硬？
姜知屹没有辩解，只是道：“不要忙了，去休息。”
舒瑶已经洗过澡了，她瞪着姜知屹看了一会儿，败下阵来，道：“……好吧。”
姜知屹笑了一下，舒瑶回到床上躺下，叹了口气。
等姜知屹洗完澡回来，舒瑶还没睡，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
时间其实还早，但是为了配合舒瑶的作息习惯，姜知屹也早休息。
房间大灯关上，只留了沙发边一个台灯。
舒瑶捧着肚子翻了几个身，面向姜知屹，她有些呆。
台灯下，姜知屹静静地在看书，如果她没有看到他，会以为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姜知屹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连翻动书页的声音都没有。
男人穿着黑sè的睡衣，台灯柔和的光线下，将他平日略显冷清的眉眼照的染上了一层温柔。
极为好看到的五官，脸上表情平静，修长手指放在书上，几分钟翻一下……
房间非常安静，舒瑶也下意识放轻了呼吸声，手放在肚子上，习惯性地安抚躁动的孩子。
她侧躺在床上，也仿佛如睡着般，不发出一点声响，眼睛盯着沙发上的男人，目不转睛。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只是感觉好神奇……她怎么就……和姜知屹住到一个房间了呢？
她看到了穿睡衣的姜知屹，看到了入睡前气质柔和的姜知屹……
舒瑶不自觉笑出了声，然后姜知屹看过来，舒瑶一呆，立刻艰难地翻过身去，心跳制不住加速。
她红着脸懊恼，轻轻地吐气，耳朵捕捉着身后的动静。
没动静，她放下心来，没有看到沙发上姜知屹笑了一下。
为了防止再次出糗，舒瑶没有再翻身，就维持着向左侧躺的姿势，生物钟使然，她渐渐有了睡意，然而十分钟后，她睁开眼，向右翻身，重新闭上眼。
姜知屹看了她一眼，舒瑶表情自然，不像不舒服。
被子里，舒瑶的手在胃的地方轻轻揉了两下，有些烦恼。
渐渐的，睡意彻底消失，舒瑶躺在床上不知翻了多少个身，有些烦恼。
其实之前也有过这种情况，因为白天饭吃得少，晚上她偶尔会饿，出奇地想吃某样食物，但家里只有她一人，便简单地吃点零食饼干。
舒瑶在犹豫要不要起床吃点东西，不远处沙发上传来一道声音：
“睡不着？”
舒瑶从被子里露出头，看着他，表情纠结。
姜知屹放下书，夜晚台灯下的他，即使脸上没有笑，看起来也温柔极了。
“是哪里不舒服？”姜知屹问。
舒瑶表情复杂，没说话。
姜知屹皱眉：“腿抽筋了？”
舒瑶忙摇头，姜知屹视线锁定她，没有糊弄的可能性。
舒瑶坐起来，不好意思道：“我有点饿了。”
姜知屹微怔，舒瑶忙补充道：“我房间里有备了零食饼干，我吃一点就好。”
姜知屹道：“零食？”
舒瑶点头：“都是无糖的，咨询过营养师，晓晓买来的。”
姜知屹起身，找到放在桌子角上的零食篮，见到里面放了不少坚果，脸sè这才好转。
他拿了一袋无糖饼干，和几颗坚果，却没有给舒瑶。
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颗颗剥坚果，舒瑶便盯着他的手。
两分钟后，他将坚果剥好，舒瑶抓了一颗放嘴里，紧接着，把剩下的都吃了。
胃口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姜知屹道：“你晚上经常会饿？”
这种事情，舒瑶不说，姜知屹便也无从知晓。
大晚上，人的思维总是反应慢一些。
舒瑶嘴里嚼着食物，道：“唔……偶尔会饿。”
姜知屹：“每次饿了都吃这些？”
即使饼干牌子是营养师推荐的，但总归也好不到哪里去。
舒瑶看着他的脸sè，斟酌半响，道：“也不一定……”
看出她在撒谎，但姜知屹没有生气，只是心里并不舒服。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现在想吃什么？”
舒瑶正要去拿无糖无味的饼干，闻言手停住，肚子在咕咕叫，脑海里浮现某几样食物。
她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饼干，顿觉无味。
姜知屹耐心地等候，舒瑶笑了一下，道：“嗯……我吃这个就好，其实也吃不了多少。”
孕晚期经常会感到饥饿，但不一定能吃很多，这是实话。
姜知屹没有理会，还是道：“想吃什么？”
不行了，舒瑶感觉空空的肚子在抗议，她舔了舔嘴chún，小声道：“我想吃烤红薯和虾饺……”
姜知屹怔了一下：烤红薯？
舒瑶忙道：“我、我只是有点馋，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姜知屹沉思几秒，起身道：“你一个人在家，行吗？”
舒瑶道：“啊？”
姜知屹抬手看了一下表，道：“我最多一个小时回来，手机放身边，有事给我打电话。”
舒瑶呆住：“姜、姜老师？”
姜知屹脑中思索着哪些餐厅现在还营业，哪家味道好，没有听到舒瑶叫她。
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再次问道：“你一个人在家行么？”
舒瑶呆呆点头：“行、行的。”
姜知屹嗯了一声，回隔壁房间换好衣服，来到舒瑶这边，叮嘱：“不要下床了，手机放好。”
说完就离开了，手上拿着车钥匙。
舒瑶回过神来，忙穿上拖鞋去追他。
姜知屹听到脚步声，立刻停下，回头见到舒瑶，轻轻叹了口气。
舒瑶追到他面前，呼吸略急，道：“这么晚了，不要出去了。”
她有些急，“我不吃了，我不饿了！我真的不饿了——”
都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这个季节去哪里买烤红薯？而是时间太晚了，舒瑶并不放心他出去。
她看起来非常急，虽然姜知屹不太清楚导致她这么激动的原因，但还是耐心道：“虽然入夏了，但还是注意不能吹风。”
幸好她还记得穿拖鞋，不然姜知屹真的要生气了。
舒瑶缓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道：“姜老师，我真的不想吃了，你不要出去了。”
她轻轻拍了拍肚子，笑着道：“宝宝也说他不饿了，哎呀，吃点饼干就好啦。”
姜知屹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每看一次他的心就仿佛被拧了起来，怀孕至今，舒瑶的体重的确在缓慢增长，但仍旧是瘦瘦的身材，再加上近日胃口不好，吃得少，肚子越大，越发衬得她身材瘦弱。
姜知屹抬手按了按眉心，道：“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舒瑶平静的表情破裂：“姜老师……”
姜知屹看了她几秒，缓缓道：“听话。”
舒瑶怔住，姜知屹继续道：“马上就要当母亲了……听话。”
耳朵慢慢爬上一抹红，舒瑶红着一张脸说不出来。
姜知屹道：“回房间等我。”
舒瑶张了张嘴，姜知屹神sè未变，舒瑶老实道：“好吧。”
姜知屹克制着没有笑出声，舒瑶走了两步又回头，认真道：“如果买不到就算了，我不挑食的。”
是啊，不挑食。所以在饮食上，他做什么她吃什么，从来都是夸奖。寻常孕妇怀孕时一天四五餐，再刁钻的口味，家人也全部满足。
而舒瑶呢？从来不开口提要求。
姜知屹站在原地看着她回了房间，这才转身下了楼，继续在脑中盘算最近最快的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