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色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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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厌的提问
接下去,肯定是:“你结婚了吧”“你有孩子吗”“你的孩子几岁了”“你的丈夫是干什么的”它们像包抄的敌人,逼进中心,逼进我最不想说的
堵住我必须把她的问题堵死我不能给她答案,不能让她和别的人再问下去
我毫无表情地对她说:“对不起,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关于我自身,我不想多谈别的你问我,我可以说。”
她被我的冷枪冷炮呛住了,张着嘴
说完那些话,我就回屋子里了。我上了床,把帘子一拉,把自己封在里面了。
我怎么变得这么怪这么无情这么让人难以接近那个一惯温和的人哪儿去了她是个那么热心的人,我却用那么不近人情的话对她说。我挫伤着别人的感情。
我丢失了我。
我的心情差极了
不管了既然这么开了个头,就这么走下去吧她们都比我小,她们都没有结婚,她们的玩伴也如此,我不能说我的年龄,不能说我的婚姻。封闭自己,就是不和人说
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阴影中了。重新开始,让他们谁也不知道我。
我在我的周身建起了坚固的铜墙铁壁,我独来独往,我谁都不理
帘子将我和外界隔开。
我仍然密切注视着帘子之外,我的生存环境在这儿,我要熟悉它。
“哎呀呀,不得了,热死我了”浪声浪气的嗓音传入了我的耳鼓,一位体态尤其为丰盈的女人走了进来,她随手从桌子上的杏干中捏了一个个儿大且肉厚的,用食指和拇指拧进了红艳艳的口中,右脚打着拍子,富裕的脂肪上下颤动着,游移的目光碰见了我的帘子,她一掀,那剃光了又画上去的眉毛向上一挑,“哟新来的”
“啊,我叫伊依,学导游的。”
“我学金融,你叫我胖胖吧。”
虽说“胖胖”一词配她的形体极为贴切,但与她第一次交谈就直呼这近于绰号的字眼儿,实在不为妥当。我面露难色,“这,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他们都这样叫。”
我惊诧于她的坦率了能够拿自己的缺憾开涮的人并不是多见的。我问:“你有多大了”我猜她该和我差不多。
不喜欢别人问我的,我却又要问别人。问年龄好象是中国人的习惯。
她答:“十八。”
“十八”
“怎么不像吗”
“像、像、像、像”
我鸡啄食似的点着头,心里却嘀咕着:横看竖看,从她的身上也看不出十八岁的痕迹来呀她的肉色睡衣的确是过于“露”了超短的下摆紧紧地裹住了她的肥臀,每走一步,连衣服带人均富有挑逗性;低胸袒背,圆润的肩膀上由两根如灯绳般粗细的带子前后褡附着,我真为她担心,万一它们折了,该是何等的不堪
“不得了了v粉盒,揪住粉扑向下用力一抿,将脸上、脖子、耳朵、胳膊、腋下里里外外抹了个遍,整个人像从粉堆儿里滚出来的白雪球,一股浓烈的气味呛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
栩如看不惯,斜视着她说:“这天可够冷的,你的脸上不会起痱子吧”
胖胖把头一扬,“帅克喜欢我这样”不经意的一句话道出了实情:起痱子是假,涂粉是真。
“白白”胖胖朝栩如抛了个媚眼,一扭身,不见了踪影。
“这种人”“砰”栩如关上了门。
“她是咱们屋的吗”我问。
“是。”
“我们要不要给她留门”
栩如边插门边说:“不必了她到她的男朋友那儿去了。在楼上,除非两个人吵架,她才会回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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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九 字数:3985
半个月的交往,使我相信了栩如的话,胖胖光顾“女儿居”,是仅有的几次。
从打我拒绝了回答黛眉的提问,我就像拒绝了屋子里的所有人,我很少和她们说话,她们也很少和我说话,只有栩如对我的热情不减。她不只是对我,她对谁都如此,就连我装做睡觉,她带回来的香蕉分给大家时,也不忘了放在我的枕头旁一根。她的这个动作大大地感动了我,但我仍然选择拒绝她。
在地下室最明显的生活特征是黑白颠倒,不管外面是多么强烈的日照,只要存于地下,那阳光就和你没有半点瓜葛了。地下室的“阳光”就是那盏悬挂于棚顶上的、散发着淡黄色的光的灯泡。
学生宿舍的人比伊水家里的人多得多了,睡眠时间更是难以统一。关上灯,你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或者你不关灯睡着了,也没人管你,只要你能忍得住灯光,只要你忍得住别人的吵。
我们屋子里还有个人,叫妮可,这是她的笔名,她告诉过我真名,但我早忘了,只记得她的这个好记的名字。
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妮可问我:“伊依姐,你去过陶然亭公园吗”
“没有。”
“唉我想去那里,只为凭吊石评梅和高君宇。”她的话里带着感伤。
没等我问她,她又说:“她和我的经历太像了我有个同学,男的,他对我好,我们两个经常在一块写作业,聊天。但是,我不知道他爱我。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在他得知我只是把他当作朋友时,他离开了我,并且很快地找了个对象结婚了。婚后,他和她的感情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一点是,他始终没有忘记我。
“大学毕业后,有一天,我突然想找他,就想见他。我给他的办公室打了电话,没人接。我又给别的屋打电话,也没人接,打了好几个,都是这样。我说人都哪去了下午,我又打,有人接了,问我找谁我说了我同学的名字。你不知道吗对方问我。我说:知道什么他死了。我说:你怎么开这种玩笑他说:我怎么能开这种玩笑他是死了。死了他什么时候今天上午刚出的殡。你说巧不巧我同学出事的地方我去看了,一条河,他是溺水而死的,也有说他是自杀的。岸上有他的衣服,也有他吸过的很多烟头。头天晚上,他和他的妻子吵架了如果我能答应他,和他结婚,他就不能死我给他的妻子和孩子寄去了两千块钱,我没写我的名字,也没写我的真实地址,将来我有条件了,我会继续给那个孩子寄钱的,孩子是我同学的骨肉。
“石评梅也是在高君宇死后,才知道高君宇是那么爱她的,她也病死了。我一直想去祭拜们。”
妮可侧卧着,语气低沉,眼里还在淌泪。
“妮可个人都有个人的不幸,别人也未见得比你有多好。咱们两个也很像,真的很像我的丈夫也去世了。”
妮可停止了哭,像看到同类。我也像找到了一个渠道,一个让我发泄的渠道,开通了,我就不能把它封上了,一古脑,全讲了出来。
妮可说:“我们都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肯定有你不愿意说的历史。我们在背后也说起过你,但是,谁也不敢问你。”
妮可用她的历史引出了我的历史,是她帮我脱掉了那件虚假的外衣,我恢复了我自己。那座孤城,我也不必再建、再加固了,我也不必再编造谎言了。
自此以后,宿舍里的其他人与我的关系也改善了,她们不再把我当作怪物了。
脱掉了伪装,我的本真的性格也出来了,她们也看出了我是个极易接近的人,也是个不太计较的人。虽然我仍不和宿舍之外的人有更多的接触,但宿舍之内的人相处得已很融洽了。
栩如说,她的老公在镇政府的机关工作,是吃“公粮”的。结婚不到一个月,她向家人提出学习服装设计的要求。
一辈子没走出山旮旯的母亲说她:“你已经是有婆家的人了,还学什么”
老公一开始也想不通,但驾不住她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她把自己的存款和老公给的钱立了个帐,借多少钱花多少钱,清清楚楚地记在上面。
“你都是我老婆了,还分啥嘛”她老公说。
“不,我一定要还给你”她说,虽然她是个农村人,但她要做个独立的的人,她不想让人家觉得她是靠着别人的施舍生活的。
她到了北京,她的老公在家却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特别是她的婆婆发着牢骚。“你看看人家,谁娶了媳妇不放在家守着呀你可倒好,偏偏送到大城市里,你就不怕她飞了”
栩如深知,没有老公的支持,她是很难迈出这一步的。因此,她格外珍惜这次的学习机会。她是我们同室中最刻苦的一个。老师每天留的十几副速写作业,对有过绘画基础的人,是小菜一碟;而她,从未参加过专门的训练,要完成它们,就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了。午夜前睡觉是早的了,困极了,趴在画夹上打个盹儿,醒了接着画。
胖胖说:“你别画了,认什么真哪看我,从到这儿,就没写过作业,不照样混吗”
“我是用钱来买知识的,不是买文凭的”
一个月后,栩如成了老师常向其他同学推荐的样板。
栩如说:“我五岁那年,爸爸死了。我的妈妈偏爱我的姐姐,姐姐长的漂亮,像妈妈,上眼皮双出了好几层,妈妈从来不让姐姐干活。妈妈不喜欢我,她的心里苦闷时,就拿我撒气,打我,骂我,说我长得像那个死鬼。爸爸的坟,她很少去,她恨他。她说,他走了,扔下她不管,她遭的罪少吗说她现在的一切,都是爸爸造成的。每年的清明节,是我一个人给爸爸上坟。我害怕,但是我不能不管我爸爸。我爸爸活着的时候可好了他是最疼我的人,他从来不对我发脾气,我印象最深的是爸爸背着我,我朝爸爸笑,爸爸扭过头来朝我笑,爸爸的背好宽,好温暖没有了爸爸,我的生活失去了欢乐。我爱看灰姑娘,每次看,每次哭,我多像她呀
“有一年,一个男人上我们家,给我们买了裙子、玩具,妈妈问我和姐姐:你们喜不喜欢他喜欢,就让他留下来,和我们组成一个家庭;不喜欢呢我们说:是的,妈妈,我们不喜欢他我们又哭又闹,那个男人摇着头,叹着气,不来了。
“妈妈再没有提起过那件事,妈妈的生活里,再也没有了别的男人。
“我的姐姐找了一个人家,过的不好。我姐夫爱喝酒,醉了就揍我姐;醒酒了,说两句软话,姐姐又回去了。我说我姐姐没志气,他打你,你还跟他过我姐姐说:那有什么办法他养着我,我得靠他吃饭哪我说:你长两只手是干什么的你不会自食其力呀你可以去挣钱,自己养活自己姐姐说:我的文化不高,没有技术,没有特长,啥也不会,上哪儿去挣钱我说:你可以学,谁也不是天生就会的她说:我脑袋笨,什么也学不了。
“我最放不下的是我的姐姐,我想把她带出来,让她见识见识外面的世界。谁也不能靠,只有靠自己”
极其简朴的栩如,除了房租,每个月的生活费仅为五十元,一天吃一碗刀削面都不够。她说:“我和妈妈比,花的还算多的呢一年到头,妈妈连两百块钱都花不上。”望着惊疑的我,她补充着说:“在农村,粮食和蔬菜自己家种,几乎不用买。”
可这不是在家,是在北京,哪儿不花钱能行啊难怪嘛,一到吃饭的时间,就见不着她了,快上课时,她又装着吃饱的样子去学校了。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如同干草的头发掉得就剩下大拇指般粗细了。
为了能吃上饱饭,她自己找到了一份工作,利用每个大礼拜的下午,到一家服装店打工。老板说,不给工资,管一顿晚饭。她拚命地工作,一个下午,能做四条裤子,熨两件衣服。老板娘看她手脚麻利,餐桌上会加些鱼和肉,犒劳犒劳她。
栩如称那家老板娘为师傅,可她叫得再甜,人家也不愿意把真东西传给她。她向我提起这件事时说:“如果师傅和我的算法不同,我就偷偷地把她量的尺寸和裁剪时的数背下来,回到宿舍,我自己一点一点的推。有时,为了弄明白一个数,我要抠上好几天。时间长了,我摸索出了不少窍门,这是在书本上很难找到的,我也很感激我的师傅。”
入秋了,栩如在洗着两件衣服,一件是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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