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嫣走到明远大师近前,半跪在明远跟前,低声道:“给师傅请安。”
见到顾嫣的举动,院内众人心思各异。
明远:不容易,等了十年才等来徒弟的一个半跪。
唐氏和顾哲瀚:闺女(妹妹)魔障了还是懂事了?怎么想起给她师傅下跪了?
于东海:这个丫头不是挺好的吗?怎么给师傅见礼只是半跪在地啊?听说是打仗时伤了膝盖?只是跪一下,没什么的吧?
明远大师赶紧将顾嫣扶起来,好奇道:“你怎么想起来给我下跪了?”
顾嫣抬眼瞅了明远大师一眼,“不想让我跪那我下次不跪了。”
你当我愿意跪呢?还不是想在外人面前给你点面子!
明远大师一噎,立即面色有些尴尬。
于东海一愣,膛目结舌地看着顾嫣,眉毛慢慢地紧皱到了一起。
这个顾嫣还真是让人不喜,原以为明远大师能收她为徒定然是个好的,却不想,她居然一点也不尊师重道,明远大师既然是她的师傅就应当尊重他,下跪请安都是常理,和师傅说话时得恭敬有礼,可她却好像一点都不拿明远大师当回事儿。
明远大师受万民爱戴,能成为他的弟子是多少人的奢望,可这个小丫头却根本不当回事儿,明远大师一代高僧,怎会收下如此品行的弟子?
于东海面带不虞,有些疑惑,却不好当面说什么,只能等顾嫣他们走后再问明远了。
顾嫣一眼就看出于东海在想些什么,可她并没有解释,她和明远就是这么相处的,两人均是随性的性子,习惯了,也并不在意什么师徒之间的规矩,不想被这些东西束缚住,与其解释给人听,还不如做给人看。
顾嫣想了想,“这不是挺长时间没见你了嘛,再者是谢谢师傅能随我去边关救人。”
明远大师笑道:“出家人慈悲为怀,都是应当的。”
顾嫣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应该应份的事,只是有人做的太多,时间太长,所有人就都认为是他该做的,可却没想过他也只是一个人,他也会痛会悲会怒,会承受着各方面的压力。
他把所有的事都背负在自己的肩头,让其他人轻松自在,却也从未想过他也在害人,哪怕他的初心是为了别人着想。”
明远凝眉思索,半晌过后终于笑道:“丫头,你可以做为师的师傅了。”
顾嫣恭敬的向明远行了一礼,“师傅就是师傅,这些都是弟子一些浅见罢了,以后的路还需师傅指引。”
明远大师摇摇头,“老纳本就没什么可教你的,要不是棋艺还过的去,老纳也不会成为你的师傅。嫣儿,以后的路由你自己去走,你只要记住,不忘本心,要以天下苍生为重,阿弥陀佛!”
除了明远自己之外,其他人听的直懵逼,根本不懂明远在说些什么,而顾嫣只是紧紧地皱着眉头,沉下心来思索明远的话。
这是第二次了,师傅是第二次告诉她要以天下苍生为重,这是为什么?难道说只是因为她家是军功起家?还是她以后会大开杀戒屠戮苍生?师傅已经能看到这么远的事情了吗?
顾嫣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不管为何,她只做她该做的事,天下苍生也好,万民诉求也罢,不坐高位,难为其政,一切皆与她无关,只要顾家安好,她就罢了,如果顾家有事,她就拉着天下人与之陪葬。
顾嫣眉心之间戾气横生,明远大师见了面有异色,终是哀叹一声。
罢了,说的太过,她想的太多,终不是好事,以后此类话不能再说了,否则此子一怒浮尸万里,终不是好事。
于东海也看出此时气氛不太好,赶紧找了个话题把话岔开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有心无心地把话题引到了常州上。
唐氏先是问了常州现在怎么样,于东海答后又说起了常州的商业,还称赞唐氏经商有道,算得上是个难得的儒商。
被人这么称赞唐氏自然开心,再聊起来就更是笑容满面了,接下来就说起了胡有良的事。
“先生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那份罪证?”
于东海瞅了瞅唐氏和顾嫣,微微皱了皱眉,他没想到,与他们来谈的人会是唐氏而不是顾安,按理说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男人来谈吗?顾安怎么能把这么大的事告诉妇人?还让她们出面与他谈?这不是胡闹嘛!
于东海没有说话,唐氏和顾嫣、顾哲瀚三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唐氏笑道:“先生不必介怀,夫君有事不能前来是其一,二来他怕暴漏了此事让胡家有所防备,所以还是正常交往的好,和平时一样看不出什么破绽,自然能保平安。”
于东海想了想,觉得唐氏说的有道理,于是点点头,“嗯,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事关重大,顾夫人是不是还是让顾兄弟来一趟?”
唐氏面色一沉,心里有些不大高兴,觉得于东海看不起她,也对女人有些偏见。
顾嫣轻轻按住了唐氏,回头冷冷地看向于东海。
“于先生乃当世大儒,我顾嫣很是尊敬您,可您从我们进入这里到现在,你的言词和举动无不透露出你对女人的偏见。
您应当听说过我,我曾经做的事在您眼里恐怕太过惊世骇俗,可您无法否认,我说的很对,男人再强也有弱点,至少男人也是女人生的。
我家情况与别家不同,我家虽说也是男主外女主内,可我和我娘不是睁眼瞎,我爹和我哥哥每天都会跟我们说朝堂上事,不为我们能给出合理的意见,只为有一天不给他们拖后腿。
朝堂上风云变换,如果有一天顾家夫人小姐外出与敌对势力家的夫人小姐交好谈笑,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家里男人的事,那后果又有谁来担?只因不了解朝堂上的事,不知丈夫和儿子、兄长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就把整个家族搭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顾嫣双眼紧紧地盯着于东海不放,想看看他的选择,如果他是个顽固不化的人,那么顾家就必须做出取舍,宁可让胡家继续蹦蹬,甚到是压在顾家头上,也绝不能和于东海交心,否则顾家的事一旦让他知道,以他迂腐的性子其后果不堪设想。
顾嫣在等着于东海改变,在这短段的时间里她不指望他能变多少,但她希望他能为了哥哥而有所隐忍,只要他这么做了,不再多管胡家的事,将所有事都交给顾家和刘家,那么,她还是可以放心地将这件事接过来,一举搬倒胡家,顺便为顾家积攒军功,以孝为名顺势从烈火中退出。
顾哲瀚和唐氏也在紧张地望着于东海,希望他能理解顾家,即使不支持也不要反对,让顾家顺利接手此事。
结果他们失望了,当于东海轻轻摇头那一刻,唐氏和顾嫣、顾哲瀚三人心中有说不出的失望和愤慨,却对于东海毫无办法。
“这件事,我还是希望能和顾大人谈。”
从顾兄变为了顾大人,于东海的言语中已经透露出他的决定,他还是要找顾安商谈此事。
顾嫣眉头又重新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深呼口气,看着于东海说道:“于先生的选择我很理解,既然于先生并无商谈之意,那此事就此罢了,我是不会告诉刘家此事的,于先生想找刘家就请自己去,刘明逸要不要出手全凭他自己,顾家就此退出,再也不管常州之事。”
于东海瞅着顾嫣突然笑了,“这件事恐怕不是郡主能决定的,我会亲自去找顾大人的。”
顾嫣也笑了,笑容冰冷,一丝情感也没有,“于先生想做什么事我们不会阻拦,但是请于先生不要找我爹,否则……”
于东海眯起眼睛看向顾嫣,“你要如何。”
顾嫣直言不讳,“杀了你,让你埋骨在京城。”
于东海神情一紧,怒吼出声,“放肆!”
顾嫣不甘势弱,一拍桌子道:“你才放肆,于东海,本郡主给你面子叫你一声先生,并不表示本郡主可以任你揉搓,你即便是哥哥的师傅也一样,我对你的尊敬不是你撒泼的资本。”
没等于东海说话,顾嫣继续小声道:“于东海,顾家之所以冒险参与此事只因有利可图,否则我顾家凭什么帮你?只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别逗了,顾家再心善也不会因为一群死人把自己都搭进去。
常州境况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没有顾家你只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刘明逸即使想帮你,他手上也没有可用的人。
常州现在很乱,可以说是多方势力的聚集地,想要拨乱反正只有熟悉那里的顾家能做到,顾家有兵有权,对常州知之甚详,这样的便利条件才是顾家出手的依仗。
你来京城之事胡家现在恐怕已经知道了,这说明胡家在盯着来到京城的第一个常州人,现在胡家不但盯着你,也盯着爬到了他头上的顾家,他正想办法把我父亲弄下去,这个时候我们一旦行差踏错,等着我们顾家的将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我是不会让我父亲见你的。
我们今日前来的借口一是上香,二是让哥哥见见师傅,我们不来才会让人怀疑。在外人眼中我和我娘是女人,常州那样大的事是不会交给两个女人来办,可一旦父亲亲自前来,那些盯着我父亲和你的暗哨就会有所察觉,即使不怀疑常州之事,也会盯着我们不放,我顾嫣可不想每日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顾嫣言尽于此,于先生要怎么做自己琢磨,只是别拉上顾家。”
顾嫣说完扶着唐氏站了起来,不等于东海出言,顾嫣扶着唐氏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在嫣回头看向于东海。
“既然于先生无心让我和我娘知道,那么想必刘夫人您也不会见了,我们明天就下山,于先生不用再送了。”
顾嫣脚步很快,扶着唐氏很快离开了明远的院子。
顾哲瀚没有动,而是退后一步恭敬地站在一边,看那意思是想贴身伺候于东海,做一个徒弟该做的事。
于东海被在嫣气的直想吐血,可他还是冷静下来了,没有阻止顾嫣和唐氏离开,任由她们出了明远的院子。
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和老弱妇孺计较,可他却可以找她们家男人。
于东海怒视顾哲瀚,指着顾嫣离去的方向问道:“你爹娘就是这么教育闺女的?半点教养也没有,真是没规矩!瀚哥儿,明天让你爹来一趟,或者我去找你爹也可以,反正我是不会与你娘和你妹妹谈的。”
顾哲瀚对于东海充满了失望,他只想到了自己,却一点没为顾家着想,只为了所谓的面子和礼法,置顾家于不顾,让顾家随时处在危险当中,他可不信那胡家没有暗卫存在,既便没有,他的靠山也一定有,否则他不会如此胆大包天。
昨天他们就商量了好半天,想找到胡家背后的靠山。胡家能起来肯定与四王有关,他们要想做稳那个位置必然得有军权在手,可现在的军权都在皇上和四公府手上,就连他们顾家也早在入京之时将军权交上去了,否则四王还会轻易放过顾家?
四王手上没有军权,必然会想方设法捧起来一个,为了一点军权,他们可以什么都不顾,杀点百姓罢了,反正也不是他们死,他们才不会在意。
正因为如此,他们昨天才会想到让老屈氏在一年后病死,躲过胡家背后靠山的怒火,将顾家的风头压一压,免得以后新皇上位于顾家不利。
三年守孝期,如果四王动作够快,说不定太子的位置上已经有人了,到那时顾家就可以再次起复。
可以说,他们一家子把所有事都算在内了,也包括今日他师傅的态度。
昨天妹妹说了,让他们别抱太大期望他还不信,现在看来妹妹说的没错。
师傅是当代大儒,男尊女卑的想法已经扎根在他心里,他眼里的规矩比什么都重,比一般人还要难以接受女人也可以主外,在他看来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参和男人之间的事都是不守妇道,甚至可以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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