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颊红晕未散,听他提起怪责似地睨他一眼,反问到:“你不是说破皮了,破了没破。”
赵祁慎被噎得一阵无语。
得,这不是一般姑娘家,脸皮比他还厚!
到了晚上,他就拉着她亮着灯,让她自己亲自检查破没破皮!
***
景阳宫那头,穆王世子病倒了,染上风寒,当夜还好好的,结果第二日就发起热。顾宇清照顾一宿,见他发热不能再拖,只能让伺候的去请太医。
这头请太医,自然是要惊动到顾锦芙。林珊一大早就跑来,说是被老王妃赶出来,让她常与表哥走动,说白就是嫌弃她太多话想耳根清静一会。
林珊听到说穆王世子病倒了,眼珠一转:“他是不是装病的,要不要我去试探试探?”
她所谓的试探,就是跟和尚念经一样把人念叨晕,人脑子都转不动了,自然就会错漏百出来。
赵祁慎懒懒地瞄着她:“你别去添乱了,要不把你送各衙门转一圈,看哪个勇士能把你收了。”
林珊当即就气得脸颊都鼓起两个包,就那么埋汰她的吗?
顾锦芙放不下,和赵祁慎说道:“我去看看吧,顺带看看太医怎么说的。”
赵祁慎考虑了一下,放了她去,脑海里却时不时闪过顾宇清捏她耳垂那幕。
穆王世子病得不轻,太医开了退热的方子,又帮他扎针,忙过半天后给顾锦芙说道:“如若白日能退下热来最好,如若不行,臣等只能在儿守着了。”
“怎么引起的。”
“水土不服,这些天天气渐凉也有关系。”
顾锦芙侧头看了眼床上烧得脸通红的穆王世子,那个笑起来极温润的人此时浑浑噩噩的,她叹气一声,送走太医。
顾宇清见她还留着,就放下手中的帕子,让宫人在跟前伺候着,将她带到自己住的小屋。
他给倒了茶,递到她手边:“一般的茶,你解解渴。”
她接过,抿了口问:“穆王世子经常这样生病吗?”
“一年总会有几回高热。进京一路奔波劳累,本就虚弱,为了取信陛下,还用了虾仁,如今再病倒也是预料之中的。”
顾锦芙抿抿唇:“哥哥,穆王府其实就是把世子当弃子丢到京城来的吧,穆王在后头肯定有打算对不对。”
顾宇清没有回答。
这个回不回答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天子自然是早早想到,所以对穆王世子的献忠迟迟没有回复。
“哥哥先照顾世子吧,我这头回去复命,也省得他担心。”她说着再抿一口茶,要站起身。
她一低头喝茶,刚才顾宇清没瞧见,这会却是清清楚楚看到她领口遮住一半的红痕。他心头一跳。
“哥哥?”顾锦芙站起身,不想手腕一疼,转头发现是兄长拽住自己。
顾宇清拽着她手站起来,眼神有几分凌厉,有情绪在心口疯狂涌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
他开口间带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厉。
顾锦芙被他盯着脖子看,猛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忙用另一只手捂了捂,可在他严厉的目光中只能又放下垂了眸。
她张嘴想坦白,他却是松开了手,曲指去弹了她脑门:“回去吧。”
“哥哥......”她在吃痛间喃喃。他脸上神色已经缓和许多,甚至是朝她笑笑,“我知道了,快回吧。”
顾锦芙只能磨磨蹭蹭地走了,他站在窗边凝视着她远去的背影,直到她走远后才闭上眼,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
第50章
天渐寒,下了两场雨更让人有种滴水成冰的冷意,今年第一场雪就那么飘了下来。
顾锦芙脖子围着一圈的毛领,戴着暖耳,双手拢在袖中从宫外回来。
乾清宫东暖阁里已经烧起地龙,钻过厚实的门帘后便是扑面而来的暖意,让她清冷的眉眼也像是被暖化一般,弯成了月牙儿。
赵祁慎听到外头喊魏公公回来了,就已经快步从案后走出来,见站在门口傻笑,伸手去捂她脸。
“冰块一样,所以非走这一趟做什么?”
他指尖是她肌肤的细腻,只是凉得扎手。
顾锦芙眯眼笑着说:“不是没见识过怎么考试,我去看一圈,也好叫那些监考的皮紧一紧。”
礼部左侍郎是用了凌迟,就在闹市里,让所有举子们都一同观刑,当然少不得一应大臣。这是赵祁慎登基以来最严酷的一回判决,就连首辅逼宫也不过是斩首示众,虽然行刑场面极其残忍,一众举子也没胆观刑,但个个都直喊大快人心,并不觉得少年天子残暴。
而外朝那些大臣知道提议的其实是天子身的魏公公,除了平天下举子的愤怒,还要用来震慑他们,一时间顾锦芙的恶名倒比以前更甚。
赵祁慎把她冻得发白的脸颊捂出红晕才收回手,拉着她到御案前,递过一份密折。
她先看翻到署名,发现是王府番子惯用的暗号,神色一敛重头开始细看,越看越心惊。
“穆王剿的匪都成了私兵?!探清楚了?!”
赵祁慎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神色同样凝重:“八|九不离十,并且一部份私兵乔装成商人,蜀地有一批商人带头反对新法,煽动人心,如今穆王又请旨说要平乱。”
说着,另一份折子也给到她。
穆王在折子里说明商人因赋税新法心生不满,偷偷聘请倭寇来做私运货物的镖队。蜀地土地肥沃,我朝粮食、棉花、蚕丝的高产地,是个极富庶的地方,如果商人私运,那么连带每年的贡品都可能削减。
顾锦芙看过后说:“官匪勾结我看多了,商人和匪勾结,倒是头一回听,那些商人就不怕连带着把他们劫了。这摆明就是一派胡言。”
“自然是一派胡言,但生乱是真的。”
“生乱也是穆王安排的!”
赵祁慎叹气:“谁不明白,偏偏出了乱,穆王请旨平乱我这头不答应,被蒙骗的百姓就只当朝廷不作为。如若穆王到时候自己平了乱,百姓的心就只向他了。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他出兵平乱,估计多半有去无回,要被穆王收编。
顾锦芙皱着眉,赵祁慎见此把她拉到怀里,轻轻拥着她说:“如若我以新年朝拜的理由把穆王请进京呢。”
“瓮中捉鳖?”顾锦芙首先想的就是这个,“可穆王会来吗?他会以平乱为由拒绝吧。”
她都能想明白的算计,穆王这带兵的老将会不知道?
赵祁慎沉默了片刻说:“就看穆王世子是不是真的只求一个太平。”
“你是说......”她抬头,见到他缓缓点头,总觉得这样还是不妥。
既然穆王化了匪兵做商人的话,年底的时候会有一批商人涌进京城,京城的防守就一丝都不得放松。
穆王野心太过明显,赵祁慎知道也不能再放任了,蜀地很重要,宁可把穆王引到京城来。
“锦芙,你帮我去给你兄长传个消息吧。”
顾宇清对他敌意太过明显,还是得要她在中间缓和一下。
顾锦芙自然是答应的,当即就要过去景阳宫,被赵祁慎拉住灌热茶,随后还披上鹤氅将她送到景阳宫前的宫道才叫她自己往前走。
她有些好笑,但离开他温暖的手心时,还是被风吹得敏感的哆嗦了下,居然觉得是真冷。
青瓷给她撑着伞挡风雪,不过几步还是有雪花吹在帽子上,化作水汽。
顾宇清见她冒雪前来,不好亲自去拿出新的手炉和脚炉,只能面上装出献殷勤的样子吩咐宫人去办。
景阳宫本就有她手下的人,自然机灵着,一应东西不过片刻就呈上来。
穆王世子病了一场,如今还卧床休养,十分和善地让她坐下暖和,见宫人伺候好才慢悠悠地开口问:“是陛下有什么吩咐吗?”
顾锦芙偷偷先看了兄长一眼,带着善意笑道:“并不是,是先前邵先生帮世子传达一些话,陛下让我把这两份折子给您看看。”
青瓷从她手中接过折了了,恭敬转递到穆王世子手中。
顾宇清就站在他身边,低头去看内容,面上却是毫无波澜。
顾锦芙此时放下手炉,与重新又再细看折子的穆王世子说:“世子,方便让臣与邵先生说几句吗?”
穆王世子只当她知道邵轩的身份,没有多想,颔首表示应承。
兄妹俩就到了西次间,顾宇清在她说话前用指尖轻轻碰她脸颊:“怎么还这么凉,这种天气,怎么能叫你往外跑,前天些我听到人说你到冬日里吹风久了会头疼。”
“那是之前落水后的毛病。”她笑笑,倒是觉得巧,兄长和赵祁慎关切的动作都差不多,“不说这些了,我好着呢。哥哥刚才都看见了吧,陛下如今的意思是,如果世子确实是只想做个闲散的宗亲,他这边也不要什么穆王兵力分布图,只要世子把穆王说服进京朝拜。”
进京朝拜。
这是要对穆王下手了才是真。
顾宇清神色依旧淡淡的,似乎只要牵扯到赵祁慎,顾锦芙印象里温柔的兄长就不见了。他说:“我知道了,一会我与世子说明白。”
她小心翼翼地瞅他:“会让你难做吗?”
外头都传她手段多凌厉,在他跟前倒是再温驯不过。顾宇清就笑了,眼神温柔:“这有什么难做的,本来世子也没有不可告人的心思。”
她松一口气:“这样就好,那我跟世子说一声,就回去了。”
“思思——”他突然喊了声,她再度抬头与他对视,他却又摇摇头,“没什么了。”
“嗯。”她点点头,“哥哥,我早差人去当年娘亲下葬的地方,我要把娘亲接回来,让她和爹爹团聚。年前我们回家一趟吧。”
赵祁慎着人选了地要重新给她父亲下葬,只等找到她娘亲合葬,到时他们做子女的肯定得去告慰。
顾宇清笑容淡了许多,似乎是在伤怀:“好,思思你这边安排。”
“好,等回家了,你把这脸上粘的什么洗掉给我好好看看,都快要记不清你长什么样了。”
顾宇清摸了摸脸,被逗笑了:“哪里有多少不一样,就是修了下容。”
“不一样。”她踮着脚尖去摸他眉毛,“这里不同了。”说着手指又划到他眼皮上,摸到了一小块东西,“还有这里也不一样,连眼形似乎都变了,这贴的是什么?”
她记忆里的兄长并不是双眼皮,和娘亲一样是凤眼,只有刚睡醒的时候会显出一条浅浅的折痕。
她跟着练了几年刀,又常握笔和针线,指尖不如金贵养着的姑娘家细腻。顾宇清能感受到上边的不平,去抓过她手摊开在眼前细看,眸光一点点冷下去,如同堆在屋檐上的霜雪。
“哥哥?”
顾锦芙被他在不知不觉中用力抓得疼,缩了缩手。他忙松开,抬头时眼里的寒意尽褪,只余对她才有的温柔:“以后莫再干粗活,那么多伺候的,不用你事事亲力亲为。”
“我知道的,能躲懒我肯定躲着。”她不以为意地笑,顾宇清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顾锦芙回到屋里与穆王世子取回折子告退,他坚持送她出了宫门,站在门口的时候往前一看,发现天子就站在宫道口。
伞上已经积了白蒙蒙一层,他立在寒风中一动不动,两人视线遥遥相对。顾宇清没有上前的打算,目送她高高兴兴地和自己挥手,往天子那头小跑,满心的雀跃从背影就能流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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