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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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最后薛白到底是没养成猪。毕竟是有了身子的人,薛白害喜虽然不是很严重,也不能故意往那有气味的地方站。本来都说好了去村里另一户人家家里抓猪崽儿,结果薛白还没走到猪圈呢就一阵反胃。
宋嘉祁连忙给敲边鼓:“你瞧,这还没走到呢就不行了,要是家里养了猪,嘿,咱家院子又没人家这个大,那还不得满院子都是猪味儿啊?”
薛白一想,更想吐了。到底让宋嘉祁劝的打算生完孩子再说养猪的事儿。
日子转眼到了处暑。自从到了处暑就常下雨,倒也不大,绵绵密密的小雨下不多时就停了,过几个时辰又是一场。宋嘉祁还挺高兴的,这夏日里下雨总是格外的凉爽,况且也不是一整日都在下,也不耽误干点儿正事儿。这时候粮食都在灌浆,下点儿雨还挺滋润的。再说他种的是红薯土豆,下了雨地上不那么干,收起地来想必也容易点儿,就是会弄得满脚泥了。
但是薛白却每日都望着外头的雨皱着眉,满脸担忧的样子,也没心思烦恼不能养猪了。几个小鸡仔儿也不能再院子里散养了,怕被冻着,被薛白赶进厨房。厨房一天生三回火,自然比别处要暖一些。
宋嘉祁过了几日,也觉出不对了:这村里的大部分人都跟薛白似的,一见下雨就愁眉不展。
“这是怎么了?”这日宋嘉祁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问薛白,就算是天气影响心情也与至于这样啊?“这两天老见你愁眉苦脸的,有啥事跟我说说呗?”
薛白拿筷子戳着碗里的面条,“我这是担心今年的粮食呢。”
老话说,立秋下雨万物收,处暑下雨万物丢。处暑这时候下雨,秋收的时候就容易多雨水,地里可不就得减收了?
“还有这样的说法?”宋嘉祁以前也没种过地,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的,闻言也有些犯愁:他们家还好,种的红薯土豆就是提前挖了也没事,就是个头小一点。倒是地里的庄稼,现在还没长成,到秋收又下雨,可要坏在地里了。他作为一个地主,地里收成不好,给的租子自然也不会多,因此虽然他家没种粮食,也得跟佃户一起操着心。
“可不是,”薛白心情越发不好了:“咱家的红薯土豆也早点收了吧,万一这雨一直不停,连红薯也要沤在地里了。”
只是这下雨天挖回来的红薯上头还带着雨水,根本不能直接存到地窖里:沾了水的不多时就得坏。宋嘉祁倒是陆陆续续地收了一些红薯回来,可堆在家里也吃不完,就是磨成红薯面儿供镇上的店也是绰绰有余。
这怀了身子的人就是爱乱想,薛白瞅着那么多红薯堆在家里就又难免担心要坏。继而又想起地里还有那么多红薯呢,要是以后一直是这么个天气,那不是收不上来不沾雨水的红薯了吗?不能收进地窖只能在屋子里堆着这不是迟早都要坏吗?
宋嘉祁可见不得薛白发愁,虽然心疼薛白不想让他累着,可也怕他心思太重憋出病来,赶忙把做粉条的事儿跟薛白说了。
“红薯也能做粉条?”薛白眼睛都瞪大了,以前这村里只有拿绿豆做粉条、粉皮儿的,到了冬天这熬菜里多放点粉条也是能抵粮食的,造价并不便宜,绿豆的亩产也不高——若是再和红薯比起来,那绿豆的产量简直是太低了。
“能做,就是做出来没绿豆粉条透亮。”宋嘉祁道,他倒是见过这个时代的绿豆粉条,其实就宋嘉祁看来更像粉丝,就是比粉丝粗一些。而红薯粉条则是褐色发红的。
“能吃饱就行,谁还管它长相咋样啊!”薛白一拍大腿,这就缠着宋嘉祁要赶紧去做粉条:“我会做我会做,以前在家里奶奶做粉条都是我在旁边打下手呢!”
终于给薛白找了个活儿,可算让薛白不整日胡思乱想了,宋嘉祁又多了个新任务:看着薛白不让他累着。
连日下雨不停,村里的气氛也开始紧张起来,就在这时候,薛家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薛老娘病了。
作为已经出嫁的哥儿,薛白可以不伺候,但不上门瞧瞧也有点说不过去。
“你自己去行吗?”宋嘉祁牵着小毛一步三回头,小毛身上还挂了两个空框,宋嘉祁把红薯面儿和玉米面儿都放在空间里了,只等着到了镇上再放去框里,要不然这一路上一来是说不准就会被淋湿,二来也给小毛减轻点儿负担。
下来好几天的雨小毛也被困在家里,现在能出去跑跑了也是高兴得不行。
“有啥不行的?”薛白笑了笑:“那是我娘家,还能吃了我不成?”
宋嘉祁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吃不了你能让你心塞”,到底是往镇上去了。
这头薛白在家里翻翻找找,拿了一小捆自家做出来的红薯粉条,又拿了一篮子鸡蛋:他们家的鸡还小不能下蛋,这鸡蛋还是宋嘉祁从别人家收来的,给薛白补身子的。
薛白想了想,又拿了个布袋,拣出来好几个鸡蛋放在布袋里揣进自己怀里。
薛家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药味儿,小妹蹲在正房的门口,低头盯着一个药罐子,手里还拿了把扇子扇着火。
薛富也在屋檐下坐着,见薛白过来,便站起身道:“小白来瞧你奶来啦?”
薛白点了点头,挎着篮子进了正房。薛老娘脸色很不好,瞧见薛白来了也没什么精神,完全看不出以前掐着腰骂人的精神劲儿。薛白把篮子里的鸡蛋给薛老娘看了,这才出了屋子。
莲娘已经听说薛白来了,在正屋门口等着他呢。
“这是咋回事儿啊?奶奶身体一向挺硬朗,咋就病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最近老下雨的缘故,薛家院里的气氛也挺差的,人人都板着一张脸。薛白偷偷问了问莲娘,莲娘脸上露出了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你大哥,没消息了。”
薛白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莲娘的意思。
其实薛海没了消息,已经不是这一月两月的事儿了,只是这事儿一直被薛贵瞒着。
薛海自走后就一直往家里寄钱,这笔钱都是由薛贵从相熟的人那儿拿回来的,其实薛贵在里头动了不少手脚。
薛海一个月的薪俸九钱银子,其中八钱都寄回了家里,而薛贵却只上交给薛老娘五钱。这也是薛贵为何那么大胆子敢说出来分家两个字:他已经偷偷攒下来不少钱了。
在薛海没了消息之后,薛贵最是知道自己娘的脾气,把薛海当眼珠子疼啊。只能一边祈祷这薛海这边是耽误了,自己拿了银子出来说是薛海给的,这么瞒了两个月,薛海还是没消息,薛贵手里也没钱了,只得把真相告诉薛老娘。
薛老娘听说后一下子就病倒了。
薛老娘得了病,薛贵也说不出什么分家的话来了,莲娘就是大着肚子也得到正屋里去伺候,就连小妹也得跟着干点儿端水喂药的事儿。
这吃药要花钱,请大夫上门也得给人家诊金;少了薛海每月寄回来的钱,今年年景又眼瞧着要不好了,薛家的日子过得实在是紧巴巴的。
薛白上门时提了一篮子鸡蛋,此时又偷偷从怀里拿出来布袋子,把私藏的几个塞给莲娘:“娘,家里现在恐怕啥好东西都得先供着奶奶,你肚子里还有弟弟呢,也不能亏着自己。”
“你留着吃吧。”莲娘连忙推道:“你今儿拿了那些鸡蛋来了,你当家的知道不?你可别自己做主拿了。”
薛白如今和宋嘉祁日子过久了,也知道宋嘉祁的脾气,几贯钱都随自己花,别说一篮子鸡蛋了。“家里还有呢,这些娘你留着吃。”
莲娘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的哥儿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不过……这鸡蛋还是给你奶送去吧。”莲娘瞧着那几个鸡蛋,在这村里孝字顶天大,她实在做不出来婆婆病着自己这个当儿媳妇的偷偷吃鸡蛋的事情,可刚才听薛白提到自己肚子里这个,又有些犹豫。
薛海的事情,莲娘心里也不好过,那毕竟是她唯一的儿子,薛白和小妹虽然好,到底将来也都是别人家的人了。
薛海要是平安回来了还好,要是……莲娘抹了抹眼泪,还是收下了一半的鸡蛋,把另一半拿去了正屋:“小妹,去跟你奶奶说,你哥拿了鸡蛋回来,问你奶奶想吃啥?娘给你奶奶做去。”
薛白回到家里,心情更不好了。薛老娘对他不好,可是除了薛海,薛老娘对别人也都算不上好。他怕薛老娘,却没有、也不敢讨厌她。
现在薛老娘病了,毕竟那是亲奶奶,薛白的心里还是一阵不好受。
而更令薛白担忧的还是薛海。薛海是个顾家的人,但凡有一点儿可能,都不会不往家寄钱——就是不寄钱也会捎个信儿来报平安。现在就这么一声不响的没了音讯,也难怪薛老娘会听了消息就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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