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灵

“这是在那儿拍到的”吃过那顿还算可口的晚餐后，我把他传真过来的照片展开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感兴趣”
他掏出一块老式怀表“太晚了，山路崎岖难走，昨天又刚刚下过一场雨，明天吧，我带你去，肯定会吓你一跳”
“棺材里是谁”
他狡黠的一眨眼，近距离的凝视我，我甚至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睡吧，过了今晚你就是想睡也睡不着了”
“为什么”
他哈哈大笑“不管是谁看见自己躺在棺材里，都会睡不着的”
我愕然，看着他把灯熄灭，黑暗如同大幕一样把房间遮了起来
……
隔日，细雨朦胧，群山绰约，丁远方独自带我上山，山路陡峭泥泞，我几次险些失足滑入无底的深涧，身上沾满雨水泥巴，狼狈不堪
休息时，丁远方靠着岩壁“你不觉的这座山又点古怪吗”
我环视一周，摇摇头
“这座山没有名字，当地人叫它鬼山”
“鬼山”
我觉的可笑，自从上了山，别说是鬼，连一只灵异都没出现
“你仔细看，山上根本没有任何花草和动物，连鸟都不从这里飞过，只有荆棘、怪树、奇石和毒瘴”
“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山上有一种世人未知的神奇力量使生物不敢靠近”他目光炽热“你相信吗三天前，我们终于找到了它”
我知道他所指的是照片上的坟墓“它在那里”
丁远方指着昏暗幽冥的丛林深处“快走，它在等着我们”
……
站在遍布青苔的拱形洞口前，我真的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在招唤我，指引着我的进入，奇怪的是我没有丝毫恐惧和不安，就连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也是如此
反而有一种期待，如同流浪多年重新回到故乡，猝停在家门口的游子
再往前走，视野忽然开阔
整个墓室就象一个倒置的细口长径鼓肚罗汉瓶，经过长长的黑暗甬道，最里面是八九十个平方的橄榄形陈棺地
墓室正中央用黑耀石堆砌出长方形的平台，平台上摆着一口棺
一口紫柳木镶金棺
丁远方拍拍厚重的棺木，眼里闪着光“这种材质和棺型，你能不能看出是什么年代的”
我端详片刻“隋朝的元宝棺，从整个墓室的构造来看，应该是一个官宦人士”
丁远方不置可否，猛的把棺盖揭开，里面躺着一个素衣包裹的男人
这个男人竟和我长的如出一辙，相貌、身形、甚至那种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丁远方长时间凝视着我“现在知道我们所里的同事看到你为什么害怕了吧她们还以为你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
我心几乎停跳，脑子里茫然没有头绪
过了不知多久，才想起来问“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他就是你”一个低沉暗哑的声音猛的在墓室里响起，震人耳鼓
我和丁远方吃了一惊，回头看见有个手拄木拐的侏儒老者“哒，哒……”从甬道里走出，白眉白发，一身白袍，怀抱着个骷髅头，足球般大小，与众不同的是它眉骨下只有一个眼窝
一个大而深的眼窝，甚至能塞进去我的拳头
“你终于来了”老者说“看起来很好，比上次看见你时要好”
丁远方扭头看我
“……你……你见过我……”
“那时候你很不好，肚子上挨了一刀……”
“你在医院”
“不，是那位英灵小姐把你送到了鲁大师家，求我把你的魂魄带回来，我就敲响了魔鼓，取来了巨眼，把它和你的灵魂结合在一起……”
我感觉浑身血液在瞬间燃烧，大喊“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背叛梦境”
“我老了”老者古铜色的双眸充满喜悦“原以为今生可能无法目睹梦境变的完美，直到你的出现……”
“为什么是我”我嘴唇颤抖“太平间里多的是死人”
“为什么不能是你”老者手扶棺木“三百三十六位通灵者为何偏偏是我去鼓响人皮魔鼓獠从诸神大战一直沉睡至今，为何又要强迫一个婴儿去制造梦境，净化灵异难道只因它的意志力超乎常人”
“我要知道真相……”
“灵异的出现皆因人类的执念，情之所动而已”老者伸指去触棺内的我，猛的消散开来，粉尘旋转着坠入棺底
“他是你，还是你是他”老者脸上透出难以明状的迷幻色彩“孩子，懂了吗”
我迷惑不解
丁远方却好象明白了，忽然叫我“陈方”
我下意识的扭头看他，他和老者相视而笑“无论如何，你就是你，这下应该明白了吧”
“你宁可破坏梦境也要救我”
“从我成为通灵者那天开始，每个梦里都是相同的场景，一个女子痛哭流涕，哀求我救她所爱的人”
老者说“我不明所以，但相信这是来自神的启示，说句心里话，在鼓响人皮鼓时，我心里是忐忑的，但我必须这么做……”
“鲁璐和所有通灵者，都是无辜的……”
“这是作为一名真正通灵者必须接受的考验，没有经过磨砾的信念朽如腐草，用鲜血孕育的灵魂才能坚韧难曲”
老者昂首挺胸，虽不足一米，但在我眼中异常高大
“为了守护自己的信仰，我们随时准备走上祭坛，孩子，我希望你也能如此……”
“我只想活着，有凡人的痛苦、无奈和不安，当然还要有幸福和快乐……我从未想过去控制别人，我甚至……连自己都控制不了……”
丁远方冷笑“虽然我不是神的代言者，但任何想破坏我生存空间，伤害我同类的罪恶都别想发生在我眼前，我甘心象斯巴达可斯一样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看着洒满我鲜血的土地再次开花结果”
我几近崩溃“你们都疯了”
……
“如何才能让獠重新入睡”
“獠一旦醒来，很难再次入睡，多尤会替他取回凡耳，并诱惑他去玩耍嘻闹，恶灵们痛恨巨眼和通灵者的存在，自然想方设法借獠自己的手毁掉它”
“你把凡耳给了英灵”
我想起马主任曾说英灵耳内还有副内耳，这也是一开始多尤会到非人世界酒吧攻击她的理由
或许恶灵们守在圣玛丽医院也是这个原因
“她在你身边才能够安全”老者双目闪烁“孩子，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
他伸出只剩筋骨的手掌，按住岩石上凹陷的坑窝，旁边“喀啦啦”推开道石门，风自里面“呼”的激荡出来，三人如同站在波音747的尾部，衣服头发皆被吹起
石门内漆黑无光，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响
老者伸手一指“走进去吧，所有秘密都将在这里解开……”
丁远方推我，我手拽着棺木拼命往后撤
“难道你不想重建梦境吗”
“那是神的事情，为何要我去承受我只想回到过去的生活”
望着黑洞洞的石门，我惊恐莫名，不知道进去后会发生什么
“你想要的真是这些吗”
老者目光深遂，直至我内心深处
我仿佛被摄去魂魄般与其对视着，突然，他冲我微微一指，胸口顿遭重物猛击，我仰面跌进棺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