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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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景色怀春
作者:白狐子
文案:人间颠倒是情痴,斟破情痴化作灰。
、序章 入宫
1
昭昭兮,暮冥。
淮南帝已久日无法在夜间安寝。今夜如昨夜、前夜般,只是睁着眼,在榻上躺着。这几日,午夜时分,淮南帝总能听到明月宫里萦绕着的吟咏声,声声冷寒彻骨,叫人辗转反侧。
次日起床,婢女伊宫随侍他梳洗时,淮南帝随口问道:“你昨日夜间有听到有人在吟赋么”伊宫低俯了身子,谦卑到:“奴才未闻。”
淮南帝又思索了一阵,堂下的一众侍婢都行跪礼候着,直到淮南帝回神,道了:“退下。”才逐一离开。
淮南国地处安徽江淮地区,地产富饶,众民安乐。当今淮南国天子,名南宫淮,文武才貌俱齐,性情更是刚柔并济,可谓难得明君。淮南国宫殿大体分为两部分,天子白日勤政于朝日宫,夜宿明月宫。
明月宫廊阁相连,蜿蜒曲折,故在夜间需点灯照明,才可辨认方向。
是夜,淮南帝依旧闻赋。
那声音低缓沉吟到:思君且累兮,却还思。愿能忘君兮,思不止。
淮南帝手执了灯烛,只外披了件长袍,便出了寝宫。夏末的夜稍凉,但淮南帝长年征战,体质强壮,这风抚到身上,几乎感觉不到凉意。不过坊间有一传闻,说淮南帝为神峰雪山之女所生,故体不感寒,冷气不侵。
幽幽烛灯在回廊里影影绰绰,摇曳着淮南帝的影子在沿途的木石上斜倾弯曲。
淮南帝止了步伐,因那声音突然断了。
夜风侵到廊内,烛火被风一吹,便灭了。
伴着光的骤止,那吟声复起:忆及那年声歌媚,眼波转流视相对。
淮南帝抿了唇,执灯的手握得越发紧了,使得肤上青筋渐起。
“谁”淮南帝低喝到。
光影斑驳,却不见有人。
今见汝兮汝不见吾,愿常伴君侧兮,君何感
这时远方熙熙索索有了动静。原来是侍卫们发现淮南帝不在寝宫,便由侍卫统领朱云带着前来寻。见淮南帝正执烛立于廊间,便倾刻而至。
“属下参见陛下。”朱云见淮南帝面色沉静,但又仿若没有看见自己,便只能半膝跪地,先行了礼,再等待帝王的指示。
淮南帝这时稍稍缓了神,低眼见朱云跪在那,便抬了手扶他起身:“贤臣莫行此大礼,随我入宫,我有些事想同你商谈。”
朱云挥退了剩余的侍卫,随淮南帝回到了寝宫。
淮南帝单手揉着眉心,坐在床榻上。他敛了刚才的帝王之色,如今疲态尽显,却自有另一番威严:“我今日又听到了那赋声。”
朱云站在台阶下,离淮南帝约莫一个脚踝的高低,平视前方正好能看到淮南帝微抿的下唇。
“你莫不是又要说我疯了么”淮南帝略带了笑颜。
朱云双手抱拳,略俯身道:“依臣下所见,定是有人故意衅事。”
“此话怎讲”淮南帝将手从眉心拿开,正色道。此一瞬,刚才的疲累全消退了去,只那冰削般的下巴,稍向下敛着。
“若如前几日陛下所言,那赋里竟说的是景差公子的事。但景差公子之事均为陛下私密,知者甚少,平日又少有人敢提及。如今此人竟写赋相吟,公然触动陛下伤心之事,只怕未安好心。”
朱云知道,此刻自己应说些宽慰的话。若时局允许,他愿携一壶酒,与面前之人畅饮一番,互述那人的点滴。只是此时非彼时,花非花木非木,你亦不是当年侠情万仗的南宫淮,我也不是能与你称兄道弟的朱云。
“如此这般的话,”淮南帝向堂下望去,似是明了了朱云心中所想,便也没再多问什么:“叫张禹下去查吧三日之内,必给朕答复。”
“是。属下先告退了。”朱云深深一鞠躬,这一俯一起间,已道尽了自己对堂上帝王所有的担忧与关怀。走时,他从食厅取了杯酎酒,低眉道:“他不愿你多喝这酒,说性太烈。你好歹也听一听。”
淮南帝垂了眉目,扯着跟嘴角道:“贤弟知道了。”
这称呼,多久未闻了呢朱云只知道自己的手颤了一下,紧接着出了殿门,便把那一壶酎酒都喝了个透。如此,醉了大半夜,第二天上朝时还头涨发疼。
2
淮南国宰相张禹,是个人尽皆知的“甩手掌柜”。平日里少理朝政,虽有宰相之名,却远理朝堂的是是非非,一心在家“相妻教子”。但这舒坦日子被淮南帝一诣诏书打破了。据说淮南帝夜里久不能寐,常闻一人吟赋,所以特命张禹查探此事为何人所为
张禹头大了很久,眼看三日期限将至,可手下密探均无线索。张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连吃饭时,也挠头思考这儿事
终于,第三日晚膳后,有一庶人前来求见,说是听闻宰相近日政事缠身,他愿尽些绵力。
张禹在主屋大堂内接见了此人,礼数算是十分周到,给足了此人面子。
此人一席青衫,黑丝加冠,面容看上去却未及成年。面庞相貌算是着实俊美,举手投足也芳华尽显,好一个偏偏佳公子
“庶人名唤景春,帝都人士。平日好诗善赋,今闻圣上夜不能安寝,深感忧心,愿作一赋,以博圣上展颜。”
张禹高坐上堂,眼望此人风度翩翩,却带着些烟花气息,心内很是不满:“你这奴才好大口气,觐见圣上何等高贵之事,岂是你等小民可以”
张禹本料想此人定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罢了。自己这么一吓,也就知趣地走了。谁知堂上人正了正衣襟,双眼流波一转,直愣愣地盯着堂上的张禹:“大人可想清楚了”
没错,张禹现在一个头有两个大,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他既在主屋大堂内会见此人,想必也是无奈之举,可谓“病急乱投医”。三日期限已到,好歹要交个人上去。
咱们一代“闲臣”宰相张禹,这次,只怕是再难明哲保身了。
张禹深吸一口大气,望着那人定声道:“就依你,明日一早,随本大人入宫面圣。”
直至近夜时分,张禹才被淮南帝宣准面圣。他带着那名唤景春的男子,随着淮南帝贴身的婢女伊宫来到“香洲舫”。
淮南帝正和几位近臣闲谈,别眼望了望张禹,面色很是不悦:“宰相大人近日可安好”
淡淡一问,便让张禹双腿软了下去,他急忙跪安道:“臣下办事不利,望圣上责罚。”
淮南帝挑眉看他,心里想着:平日里你不理朝政也就罢了,朕体恤你年老功高。如今叫你办这么点小事,你也一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张禹跪在地上,心头叫苦:这小兔崽子,没登基前对我三躬六拜,如今当政,可是没给过好脸子看
话说,其实张禹算是淮南帝的恩师,早年专职辅导其帝王之术。几位在座的近臣当然是知道这点的,心想小皇帝连恩师也敢如此严厉,自己怕真是“伴君如伴虎”,不能被这小皇帝平日的“善面”骗了去,怕是哪天遭了罪都未可知。于是也都不敢多言语了。
侍卫统领朱云在一边只是笑,忆起当年征战天下,这一老一少可没少如此这般地吓唬人。南宫淮毕竟是年轻,虽在位已有7年,但仍唯恐有奸佞小人有所企图。于是两人便总以如此般态度示人,从旁树立淮南帝的威严。
这威摄力是起了作用,但舫内气氛瞬时降到了冰点。无一人敢言,张禹也只能跪在冰凉的石板上,心内叫苦不迭。
“呵呵。。。”
一阵低笑着实吓傻了舫内的众大臣。
朱云也被这笑声惊了一惊,疑惑是谁有这个胆子在皇帝发怒时发笑。
直到此刻,张禹才真的流了一点冷汗。他稍直了身回头去看,果然是那不知好歹的莫名小徒景春。
淮南帝嘴角一扯,视线跟着定在了景春身上。见景春一席青衫,高束的黑丝几分下撩,细眉,俊鼻,薄唇,霎时眼内如海,嘴上却喝到:“堂下何人,为何不跪。”
景春也挑了眉看淮南帝,嘴上带笑道:“此香洲舫可有典故”
淮南帝见他不答自己的话,反而回了一问。也不见气,沉了声说:“此人有趣。”
张禹这才算是真真正正松了气,他站直了身子,抱拳道:“禀陛下,此人唤景春,说是能解陛下夜不能寐之疾。”
淮南帝闻言,只是点头应了,却也没再多言。
这舫内的气氛,又降回了冰点。
景春见这皇帝一会儿怒一会儿笑,弄得人摸不透他的心思,也算是聪明之人,自已若再费力试探,也显得太蠢。便上了前,跪身道:“这舫名怕是取自楚辞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淮南帝也只是点头。
“庶人见这舫外植了水荷,正寓了这杜若之清芳。”
淮南帝抿了唇,面色淡然道:“你说能解朕夜不能寐之疾,此话怎讲”
周围一帮众臣见这两人说话风马牛不相及,都眼巴巴地想着皇帝可以打发自己走人,也好过在这儿提心掉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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