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桃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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掀开被子,墙角早已备好了洗漱的用具,孟茴檀的心细可见一斑。渊逸随手拿过床边的衣裳就往身上穿,边穿边感叹孟茴檀性子虽桀骜不逊 ,但里面还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细腻。
冥主大人在鸟儿悦耳的鸣声中洗漱完毕,束发时想想,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时又想不起来。渊逸微蹙着眉,果然墨夷渊逸的记忆他还没有好好吸收啊
渊逸一边神游一边打理好了自己。推开房门正好撞见了手里拖着托盘走过来的孟茴檀,托盘上清粥小菜升起烟雾袅袅。
烟雾之后,孟茴檀眉梢一挑,话语带着一贯的嘲弄,“你起的倒正是时候。”
渊逸舒眉一笑,顺手接过孟茴檀手里的托盘,“是啊,正是时候。”唇边是儒雅的笑,眼里是温文的光。
孟茴檀一眯眼,渊逸回以一个微笑,那么一瞬渊逸倒是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了。
将手中的托盘放到石桌上,见孟茴檀一言不发,专心的喝着面前的白粥,便开口道:“孟先生,在下有一疑问,不知先生可否解惑”
孟茴檀手一顿,这略带玩笑又有三分认真的语气,“不需问了,我可只许了你一人留下,你的那些个影卫自然直扔出去了。”
扔出去了渊逸张了张口,失笑,他还真不知该如何答他。大旭朝每一位皇子都有属于自己的影卫,也正是因为有这些影卫的存在,大旭的皇子才可以自由出宫历练,现在,孟茴檀竟将这些个影卫全扔出去了。
孟茴檀见他这幅模样,放下碗筷,悠然道:“你放心就是,我不过是让他们入不得山顶罢了。”
“我明白。”渊逸笑得温柔,轻声答道。他永远都是这样温润,谈笑间看风云变换,一直淡笑着似乎永远不会失去淡然。
孟茴檀瞟了他一眼,突然觉得渊逸这个样子越看越不顺眼,“渊逸,你,武艺如何大将军的女儿所生的孩子总不会是个手无傅鸡之力的书生吧”他放下支着下巴的手。
渊逸倒了杯茶抿着,刚想回一句“正是”,可一抬头却对上孟茴檀那双含笑的桃花眼,话便再难以说出口。孟茴檀微抬下巴,有趣的看着渊逸对上自己目光是一瞬的呆愣后立刻低下头喝水的模样,双眼笑意渐浓。
“不说就是不会喽”孟茴檀收回目光,不等渊逸说话,便俯身勾住渊逸的下巴,双唇隔着面纱贴近渊逸的耳畔,话语里的戏谑藏都藏不住。
“在下记得,孟先生说过,不愿收徒,怎么今日”
渊逸依旧笑着。他发现孟茴檀总能说出些让他不知如何回答的话。要说不会,他冥主大人的剑术高超是六界共知的,可要说会,墨夷渊逸确实是没什么底子的。
“今日我有兴致,不可你既然留下,学些本事不好吗恩”孟茴檀凑的更近,像是情人间的蜜语般温存。
他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明知不会是什么好事,渊逸却答应了下来,他觉得有些趣味,“学些本事自然是好的,那么茴檀你要怎么教我这个文弱书生呢”他特地强调了文弱书生四字,孟茴檀唇微动,“先去给我扎一个时辰马步就是。”
渊逸一笑,“是,但在此之前,可否先放开我呢茴檀。”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孟茴檀可是整个人都趴在渊逸身上了。孟茴檀微微偏头,“我若说不呢”
“那渊逸只好等到茴檀说好的时候了。”渊逸学者孟茴檀的模样,凑近他的耳朵,手更是搭在了孟茴檀的腰上,孟茴檀只觉一阵热气吹到耳内,好生不舒服。
这风流成性的冥主,孟茴檀眼睛一眯,“那好,劳烦六皇子在这院内多扎上一个时辰吧”
渊逸还不及回答,便觉怀中一空,身后传来略带着慵懒的声音,“想必六皇子是不会让孟某失望的。”
渊逸勾起唇角,回头一看孟茴檀倚在小院中的藤萝架下的贵妃榻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本蓝皮的书册。渊逸风度不减,微微一笑,略低了头收拾好桌上的残羹后站起身,“不知茴檀可否容在下先做好手中的事物”
孟茴檀一手支着额头,一手翻过书页,“随你。”声音里是慵懒。
渊逸端起托盘,往厨房走去,便听见身后传来漫不经心的一句:“哦,对了,厨房还有你的药,别忘了喝。若是病了,我可不会管你。”
“好。”渊逸站在原地回身望去,那个人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那册书,渊逸的眼里泛起点点笑意,毫不在意的转身走自己的。有些时候他的耳朵灵的出奇,比如刚刚,孟茴檀话语里的关怀,他听的一清二楚。孟茴檀有着属于他的温柔。
太阳渐渐升起,孟茴檀半和着眼,昨夜睡的晚不说,今一早还天未亮便醒了,着实有些犯困,孟茴檀瞄了眼在烈日下大汗淋漓的渊逸,唇角勾起,心情十分的好。
而渊逸这会儿正在苦笑,他成名六界已数十万年有余,如今一切从头再来,心里的落差不可谓不小,也笑这娇生惯养的身子,连这小小的马步都扎不下去,他冥主也是傲气、倔强的主儿,他和自己耗上了,纵然以他现在十七的年岁学武已经太晚,他也必竭尽心力。
渊逸闭上双眼,默默咬牙,直到日头高升,双腿失去了知觉。两个时辰早已过了,渊逸倒是奇怪孟茴檀的安静,强忍着疲累微微偏头看去,差些没忍住气力一泄。好嘛人家早睡着了,他还在这傻傻的被太阳烤。
渊逸轻轻一笑,放松了自己,又因疲惫好容易才没直接跌倒在地。想想,他有多少时间没有这么狼狈过了,都是拜那榻上之人所赐,因这个人放下冥界事物下到人界,因这个人一身狼狈,可对这人渊逸却连一丝丝的厌恶都生不起来。
渊逸摇摇头,扶着桌子挺直了脊背,他的一身衣衫早已湿了个透彻,在烈日下跟觉炎热,他孟茴檀倒是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能睡了个熟。渊逸走过去,在远处还看不太清,到了近处才发现孟茴檀的额上也积了层薄汗。
记得自己的袖内有一块汗巾来着,渊逸一摸,还没有被自己的汗水浸湿,便取了出来,想为孟茴檀擦一下额,手刚按上他的额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恩”许是刚睡醒,孟茴檀的声音有些沙哑,对上那微睁的桃花眼,渊逸微微一笑,也不答他,只是用一贯温和的语气道:“你醒了。”
这一句孟茴檀是真的完全醒了,他眉眼微弯,手一用力就将本来就腿软的渊逸拉了下来,渊逸这会儿子是整个人都扑在孟茴檀身上了,两人在近一些就能脸碰上脸了。
“我是问你,你在做什么恩”孟茴檀靠近渊逸的耳朵,他说话时总是会带点尾音,听起来别有一种妩媚。
只能说渊逸从来都不是个会害羞的人,这个男人从不会扭捏,“给你擦汗呐”看看这直接的,听听这话语的柔和。
“哦”孟茴檀点头,双眼弯成对月牙,他一把推开渊逸,害的渊逸一个站立不稳,直接跌坐在木榻之上,看着渊逸一世狼狈的模样,孟茴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噗哈哈哈”他倚在木榻上,笑弯了一双媚人的桃花眼,他笑起来那样张扬、肆意,像是春日的桃花般艳丽。他闹得渊逸不禁摇头无奈一笑,他突然觉得他面前这个不是个与他一样活了二十多万年的忘川之主,而是个淘气的、刚刚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孟茴檀半眯着眼看着渊逸无奈的样子,止了笑,只是那弯弯的眉眼藏不住他的好心情。“好了,明明大汗淋漓是你不是赶快把自己洗干净去。”
“好。”渊逸的眼里有着宠溺,只要是孟茴檀说的话他总是同意的。
孟茴檀抬起下巴看了他一眼,道:“我去做饭,”红纱飞起,孟茴檀站起身后,弯下身道:“还有,你有个影卫似乎闯入了迷阵了,你,管不管”
渊逸微微偏过头,笑道:“你怎么老喜欢凑在人耳旁说话”渊逸将手中的汗巾放入孟茴檀的手中,“他若能上的来,说明我渊逸得了一良才,若是他上不来,能在被你教训了之后还胆识上来的,让他掌管暗影也不吃亏。”
“呵”孟茴檀点头,“我喜欢这样,不可”他凑渊逸的耳朵更近。
“你若喜欢自然无甚不可。”渊逸依旧顺着梦茴檀说话。
“哼”孟茴檀轻哼一声算是回应了渊逸后,便退了开来,转身走向厨房,红纱飞扬,“快去换衣裳。”
渊逸待他一离开便也想去屋内沐浴,他素来喜洁,这一身衣衫粘在身上着实难熬。只是他一起身是手不小心将孟茴檀方才看的书册带下了地,许是孟茴檀睡着前随手放在了木榻上。
渊逸将书册捡起,蓝皮的书面上写着两个大字越史。一本史书渊逸随手略翻了几页,上面写着时经四百余年的大越国最繁盛的一百年,有两位最圣明的皇帝。渊逸手一抖,将书册放回原处,他闭上双眼,冥界记载着人界所有人的善恶,可偏偏没有大越国的。
“怪不得。”渊逸轻声感叹,笑的温文儒雅,走向卧房,只是纵然那唇角勾的有多么柔和,那双入墨的双眸深沉如没有一丝光亮的夜。
厨房的孟茴檀缓缓的扇着扇子为渊逸熬药,那双艳丽的桃花眼被火光照耀的闪出点点光亮,那样柔和。孟茴檀勾起唇角,他笑自己面对渊逸的时候,他都像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孩子。
方才他做了一个好梦,他听见一个人说:“与你渊逸不论为敌为友,都是我孟茴檀此生一大幸事。”这让他更加在意生前的事,只是一本越史能让他了解的东西实在太少太少了。里面写的只有大越朝历代所发生大事,有关与他的也不过几页薄纸。孟茴檀轻轻一叹,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什么。
而后,两个人相处之时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两个人都是精于算计的,他们或许心中已有计谋。
第4章 第三章 流音
渊逸在这桃缘山上已经呆了半年多,来时池塘的荷花开得正好,如今山脚的桃花开得娇艳。
今日天气正好,孟茴檀便拉上渊逸下山采办,他昨日刚接了笔新的生意,一件嫁衣。孟茴檀在绣房里翻了个遍也没找着合适的,这才想起自从渊逸来了之后,家里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是由他去办的,孟茴檀再没有操过心,就连厨房的菜蔬渊逸都会让暗影日日送到山顶的迷阵之外在自己去取。因此他已许久没有出门了。
......
指尖抚过一匹匹上好的绸缎,“我在这儿看看,你嘛,自己出去逛逛,办你自己的事儿去。”孟茴檀双眼不离布匹,话却是对着身后一直跟着自己的人说的。
渊逸无奈一笑,怕是孟茴檀闲他碍眼了,恰好他也确是有些事需亲自去办,便道:“如此,我过会儿便来寻你。”说着,便转身离开了丝绸铺。
这时孟茴檀的手恰好停在了一匹雪白的绸缎上,这匹布入手光滑,雪白靓丽,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上好的料子。
“这匹布加上你们这儿最好的红绸给我包起来,等会儿我再来取。”孟茴檀随手甩了张银票银票给了一旁的小二,如是吩咐道。小二一看到银票上数额傻了眼,刚想喊句“客官您给的太多了。”,可一抬头连一角红纱都看不见了。
而此时孟茴檀正站在人声鼎沸的月老祠前,瞟了几眼,便向祠门旁一个摆在角落里的算命摊子走去。
“堂堂的测天机来这小小月老祠前抢月老的生意,我说流音,你也不怕被六界耻笑。”孟茴檀一把拉过摊位前的椅子坐下,没所顾忌,略带着调笑道。
而他面前面相清秀的蓝衣人,微微一笑,“最近不过是闲来无事,找个事情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倒是你,怎么有空来找我那本越史你看完啦”
孟茴檀一手撑住下巴,一手将手中的书册扔给流音,“我来找你叙叙旧不好书早看完了。呐,在这呢”
“你慢点儿。”流音有些哭笑不得的接住书,“你来寻我,自是好的,这可是孤本啊,你轻些可好,要是损坏了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孟茴檀挑眉一笑,算是知道了。他与流音若是算起来,他应唤流音一声师兄,“呐你闲来无事算出个什么六界至终唯留一界,弄得人心惶惶,六界不宁的,佛界与妖界的大战不说,神界与魔界的一场大战闹得我也不得安生。你若无事还不如算算这一卦怎么个解法。”
流音闻言,淡淡一笑:“这一局怎么解是看这局中之人自己的选择。你不是不信天命吗再说他们的这摊浑水有与你何干呢”他记得他师父说过,孟茴檀的师父,南宫师叔在她们三人之中武艺最弱,但医术、计谋却是最好的,可孟茴檀什么都学,偏偏对占卜之术不屑一顾。
“自己的命运当然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孟茴檀微微偏头,看着流音,那双眼睛有些媚人,却难掩其中的傲气。“他们的安宁也与我无关,只是这趟浑水,我却觉得并不是无关紧要的,和我的干系怕是有些大。”孟茴檀慢悠悠的说着,他本来就不是个良善之人,六界的死活与又有什么相干,只是有些人他不得不在乎,有些事他不得不在意。孟茴檀双眼灼灼的看着流音,“你和西天如来说了什么呢恩”
“原来不是无聊来我这儿蹭茶水喝的。”流音有些委屈似的道。衣袖一挥,放在木桌上的签筒便被移到了一边,而桌面上出现了一壶香茗,流音右手提起茶壶,左手指尖便出现一只茶盏,不疾不徐的倒了约八分满,放到孟茴檀桌前,“我就说你无缘无故要越史作甚。”流音为自己也沏了一杯,见孟茴檀淡淡的抿了口茶不说话,便笑道:“我只是和他说六界最后只留一界未必就是他们所想的毁灭,像你说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同的手段可以达到同一个目的。”
“同一句话也有不同的解释。”孟茴檀放下茶盏,淡淡的接口道。
流音一笑,“茴檀,有些事情上天早已注定,可谁说天注定了的事不可更改。”流音将手伸到孟茴檀面前,指尖凭空出现了一支竹签,“我送你一卦。”
孟茴檀一挑眉,抽过流音指尖的竹签,“月老祠前,你替我算姻缘不成多谢了我的事我自己做选择。”孟茴檀站起来,将手中的的竹签放回一旁的签筒里,“我今日还有一事未了,先走了”说着便失去了踪影。
“茴檀,我还没说完呐”流音无奈的摇头,“你和他......”似是呢喃的话语被风吹乱,散在风中。流音抬头看着悠然变换的云彩,他记得师父曾经和他说过一句话,“若说我们蓝衣这一脉有着妖魔般的执着,那么红衣便是如同神佛般的透彻。”便是因为这样,纵然是那样的结局,茴檀你也不会去恨吧明明是那样高傲的人哪
“各位乡亲,求求你们求求你们,舍我点银子吧我弟弟病了,求求你们了”一个衣衫破旧的丫头跪在街口,口中不住的喊着,头更是不时的往地上磕。有的人怜悯的摇摇头扔了几个铜板,有些人默然以对,只当没听到。
孟茴檀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病了就该找大夫,有这讨银钱的功夫,你弟弟怕是早好了。”
小乞儿见了孟茴檀有些胆怯,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立刻低下头,仔细的收好面前的铜板,灰黑色的破旧衣裳无处可以收放,便紧紧地篡在手心,道:“治病,吃药,都是要钱的。”
孟茴檀偏头看着面前这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乞儿,这是他今天的客人,彼岸花虽已记载不清,但依旧保留了她的风华绝代。
“不要钱的大夫就在这儿,走吧带我去你弟弟哪儿。”孟茴檀打量了她几眼,倒是难得自己今天愿意出手,孟茴檀勾唇一笑。说是让小乞儿带路,却是红纱飘动,孟茴檀自己率先向拐角处走去。小乞儿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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