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黄圣记

第四章 大梦一朝觉

“小雨”如此霸道行径,杀同僚如宰鸡子,身后一群青衣小帽淡黄腰带的男子个个眼中愤然,都把目光投向了与“小雨”并立的一个青年身上。
一个青年,正是前日在油饼摊上的白净食客,他的眼神落在倒毙在地上的青年身上,久久没有离开,眼中满是悲痛,良久后眼含怨毒地扫了“小雨”后背一眼,随即转离目光,掩饰住了情绪。低头站立。
“小雨”又抬手,口中漫不经心道:“后面第三排左起第四个,你目光怨毒,看了我两息,既然如此,你也去死吧。”
青年听闻,霍然抬头,满脸惊恐地看向“小雨”,又面带哀求地看向与“小雨”并立而站的青年。
“够了,让你监天司来是配合我们净事堂办事的,不是让你对自己人耀武扬威、痛下杀手的。”
“小雨”身边的青年怒道,声音尖利。
“配合你们呵呵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监天司配合”
“小雨”鄙夷地说着,自顾自地垂手,连同身后二人慢悠悠地让到一边,漫声道:“此院已被我封锁,该干什么,你们去吧,总不至于还要我帮你动手吧你们可是净事堂,皇家丝涤在腰间啊”
话音刚落,只见院中异变突生,雨雾瞬间凝聚,院落为之一清,而小院上空一层雨幕,小院左右后方三面皆是雨墙,只留下正面空荡。
此刻,落日余晖照在雨幕与雨墙上,无数道彩虹生起,奇秀瑰丽,仔细看去,点点雨滴拉长,顶端如箭尖锋利,又闪烁着危险地气息。
旁边的青年见此景象,眼神微缩,按捺住情绪,手轻轻一挥,身后青衣小帽蜂拥而入,围在了屋前。
“萧红妆,好久不见啊。”
刚与“小雨”争执的青年越众而出,此人面容俊秀无须,却面色惨白,他的眼神不断游离闪躲,舌头不断舔舐着嘴唇,使得嘴唇殷红如血,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阴柔的气息,而最醒目的是,此人的脖子上一道红色的疤痕,环绕头颅,伴随着说话走动而不断蠕动,令人触目惊心,过目难忘。
“净事堂,太监三,魏忠贤。”
萧红妆冷冷道。
“正是本座,萧姑娘好眼力。”
魏忠贤微笑着,双手理理腰间明黄的丝涤腰带,在之前萧红妆目光所及处,缂着三个字“净事,三。”
净事堂,大秦帝国管理特殊宦官的机构,在大秦帝国对抗魔族和统一人族的征战中建立,在阻挡了多次针对帝国皇帝的暗杀中壮大,到如今,已经是大秦帝国皇室不可或缺的助手。
虽然所属成员都是阉人,身份低贱,比如在场的魏忠贤,净事堂排名第三的大太监,完成任务返京后,也需要到凤仪宫中洒扫宫院,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但说到隐性实力和圣眷,却又是深不可测,正如净事堂成员腰间系的丝涤,从淡黄到深黄,直到最高级的明黄,这是所有净事堂宦官梦寐以求的荣耀。
要知道明黄已经是亲王属色,除净事堂三大太监外,旁人使用就是僭越,就是谋反,以大秦帝国严峻刑法的治国风格,就是株九族的大罪。
对于此事,朝野内外自然是议论纷纷,自有净事堂起,上书请求取消此等待遇的折子就汗牛充栋,但都被留中不发,至于“朝天阙”这种集体叩宫门的大事都发生过一次,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历代大秦帝国皇帝都用“此乃家奴,此乃家事”之言回应。
直到那个人出现,惊才绝艳,驱赶魔族,威震四方,如日中天,当他提出建议取消净事堂腰缠丝涤时,当今皇帝态度出现了松动,当那时,净事堂从上到下,个个惶恐不可终日,皇家家奴,圣眷不在,离死不远了。
但未过多时,“横荡之变”发生,继而那个人殒命,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危险过去,丝涤常在。
正所谓“外有灭魔卫,内有净事堂”。这是历任大秦皇帝最得力的两把刀。
此刻,净事堂第三太监魏忠贤来到此地,萧红妆确认了这是大秦皇帝要赶尽杀绝了,顿时所有顾虑放下,只觉得拥塞的心头一空,脑中变得清明,恍若做了一场绵绵大梦,今日一朝觉醒。
萧红妆境由心生,整个人的气质陡然生变,一股爽朗豪气油然而生,眼神也变得越来越亮。
“阉人他一向瞧不起,当年他随手一剑,断你头颅,你死或不死,他都不屑再出手,因为他的骄傲,让你活到了今天。”
萧红妆语带着那人的骄傲,在魏忠贤阴毒的眼神中,粲然一笑,继续说道:“不过我是女人,女人都是小心眼的,当日,他让你活,今天,我让你死得不能再死。”
萧红妆转身走入屋内,言语传来:
“战士百战死,殒身归星河,待我换装一战”
“敢逃,去死”
魏忠贤尖叫中,双袖兜起,前挥,只见漫天妖艳花朵出现在空中,红色,黄色,紫色姹紫嫣红,令人心为之荡漾,目为之迷离,层层黑气伴随其间,所触之物,顿时腐朽衰败,茅屋墙壁顶沿,真正飞灰吹起。
僧人一把捂住正出神望外的周易的双眼,此刻,周易小小的身子已然摇晃,心脏跳动如雷,全身滚烫
突然,一阵雨水侵袭,只见白烟升腾,片片花瓣打湿下坠,而黑气迅速褪去,被侵蚀地茅屋雨水淋漓,露出处处斑驳。
“小雨,你想包庇逆贼,你想造反”
魏忠贤尖声怒喝道,双袖兜天,满地湿漉漉地花瓣突然跳动,冲天而起。
“又是这套欲加之罪的老把戏”
“小雨”面色淡然,反手一覆,只见空中雨水滴骤然拉长,尖端反射着利刃光芒,轰然下坠。
只见五颜六色的花瓣在雨中载浮载沉,不断散发出阴气,又不断被雨水冲刷成白烟,而花瓣已经支离破碎。
魏忠贤暴怒的脸上黑气一闪,尖叫一声“破灭”
只见朵朵残损的花瓣骤然冒出黑火,转瞬即灭,而雨水也升腾起阵阵白烟,瞬间,空中缺了一块,花雨皆消失。
魏忠贤脸上黑红之色转变,一纵即逝,而长袖中的双手紧握,不断抖动,两只眼睛血红,恶狠狠地看着“小雨”。
“小雨”面色如常,抖了抖右手,淡淡道:“倒是小瞧你了,”随即又面色一肃,端声道:
“有些人,因为不会逃,所以需要尊重。”
言毕,面色又变随意,言道:
“不过,这个道理,你非常人,不一定懂。”
魏忠贤听闻小雨讽刺自己阉人身份,眼神突然变得怨毒无比,怒视“小雨”,小雨不为所动,昂首向天。
良久,魏忠贤眼中怒火缓缓散去,面色重又变得平静,他“嘿嘿”一笑,说道:“阉人才是贴心人,这个道理,你也不一定懂。”
言毕,不再看“小雨”,转身立于屋前,面色沉吟,不知所思。
“小雨”讶异地瞥了一眼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此刻,恢复了清明的萧红妆已从卧室走出,而牵着周易一只手的僧人只觉得面前一亮,宛如梦境,恍惚又看到当年山上的小师妹,情绪激动中,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萧红妆一身大红的战袍,压痕显然,有几处硝烟破损,更添英气,此刻,她看着僧人,明亮的眼中带着追思和歉意,柔声道:“这些年,苦了师兄你了”
僧人无声摇头,流泪的脸上绽开满足的笑容,温暖如初,正如小儿初识时
萧红妆蹲在周易的身前,重重地抱了抱面前这个胡乱养大的男孩,接着又探头在周易的耳边,轻声说道:“记住,你的仇人是,你的恩公叫。”
接着又站起身,释然一笑,喃喃自语:“你自己都活不过十八岁,那还能报什么仇啊,就在山上好好活着吧,最后再护你一次,可以去见他了。”
萧红妆歉然地看着僧人:“师兄,要你帮我照顾他了,你的心意我懂,可惜总之来生再相聚吧。”
僧人拼命摇头,泪水不绝,而萧红妆再不说话,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僧人,直到僧人点了点头,才狡黠一笑,一副了然的神情,深深看了一眼僧人,迈步朝外。
“知道你不敢拒绝我的要求,任何一个”
“知道我不能拒绝你的要求,任何一个”
萧红妆身形一顿,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满是皲裂、灰灰的小手拉住了自己的袍边,周易迷茫的小脸上满是惊恐,到底是五年朝夕相处的人,哪怕再是恶言打骂,此刻感觉要失去她,恐惧战胜了恐惧,本能地就抓住她。
萧红妆眼带柔情,摸摸周易的脑袋,轻声道:“小宝乖,跟师兄走,好好活着,不报仇了。”
接着又是一脸坚毅,并指一划,飞身而出,而周易身子僵硬,脸上瞬间泪水流淌,他低下头,看着手中紧紧抓住的一片红布,正是萧红妆战袍一角。
“仇人是昭烈皇帝、凤仪宫主人、永胜剑阁、六府大将军、净事堂恩公是”
周易脸色木然,低着头,嘴唇轻动,毫无声息,默念着一个个从未听过的名字,记在心里,刻在骨子里,流在血脉里,至死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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