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泰禀完,孙尚荣忍不住先问:“哪位孙小姐?”
刘景泰含笑道:“当然是您家大小姐。”
孙尚荣错愕:“玉珈?”
转而对允礼道:“下官少陪。”
允礼颔首,然后自去拈了茶杯来,也不喝茶,只欣赏上面的双鱼戏莲叶,眼角余光瞥见孙尚荣出了敞厅,然后望了下刘景泰。
刘景泰当即会意,特特往门口踱来,听外面孙家父女的唇枪舌战。
再说孙尚荣出了敞厅,果然见玉珈亭亭立在门口那株芭蕉下,他紧走进步,至女儿面前便努力压低声音问:“你来作何?”
晓得父亲在此,玉珈也不震惊,道:“我来见王爷。”
孙尚荣又问:“你见王爷作何?”
玉珈直言不讳:“我只想问问王爷,李忠犯法,为何他独善其身。”
孙尚荣骇然一惊,女儿敢这样的口气诘问果郡王,这是不想活了,他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腕:“你别跟这儿胡闹,回家去。”
玉珈用力一甩丢开父亲的手:“我不回去,李忠是王府的教拳师父,是王爷的奴才,他听命于王爷,若无王爷的令他不敢随便出入王府,李忠同反贼来往,王爷会不知道?”
自己这个女儿真可以说是混不吝,孙尚荣也经常束手无策,若非管教不了女儿,怎么会一再的陷害李忠,从而破坏这桩婚事呢,见女儿越说越离谱,唬的孙尚荣连连使眼色,玉珈却故作看不见。
这时,刘景泰出来了,看着这对父女道:“你们进去吧,王爷都听见了。”
孙尚荣一脸的无奈。
玉珈整整衣裳,由寒香挽着进了敞厅,允礼仍旧在怡然的吃茶,玉珈翩翩而拜:“王爷吉祥。”
允礼也不看她,只吩咐:“请孙小姐坐。”
敞厅,待客之地,北墙居中是一条案,两厢有数把椅子,刘景泰鹦鹉学舌的对玉珈道:“孙小姐请坐。”
孙尚荣方想替女儿客套,玉珈道:“小女子不敢坐,小女子今儿前来求见王爷,只是想问问,李忠所犯何罪?”
允礼淡淡一笑:“你父亲说,李忠同反贼余孽来往密切。”
玉珈秀目一挑:“是王爷亲眼所见?”
允礼第一次同玉珈交谈,忽然发现这位孙小姐并不是自己想象的,是一般官宦人家养在深闺,见人羞涩,遇事惶惑,柔弱的闺秀,这位孙小姐突然让他刮目相看了,道:“你父亲孙大人说,已经抓住成晋的党羽,他们招供,供出李忠。”
玉珈目光咄咄逼人:“假如我供出王爷也同反贼来往密切呢?”
允礼一皱眉。
孙尚荣怒道:“你这孩子,敢对王爷不敬,跟我回家。”
允礼一摆手:“等等。”
站起,来到玉珈面前,笑问:“你的意思,那些反贼供出李忠,并不可信?”
玉珈道:“他们随便一说,就定了李忠的罪,小女子觉着这未免有点草率,怎知那些个反贼不是给严刑逼供下的乱咬一气呢,又怎知不是因为他们平时与李忠有过节,而借此机会陷害李忠呢,反贼之事,罪名甚大,匆促定罪,同草菅人命没什么区别,请王爷三思。”
允礼果真陷入沉思。
孙尚荣再次呵责女儿,允礼手一摆:“孙小姐说的对,只是凭借一两个反贼毫无根据的言论就定了李忠的罪,未免荒唐,这样……”
他转身看孙尚荣:“你将李忠押来,本王亲自审问。”
孙尚荣一脸恭谨,心里讽笑,将李忠押来王府,同放了李忠有何区别,怎奈不敢违逆,只好道:“是,下官遵命。”
玉珈面色如常,心头那块悬着的石头噗通落了下来,好一阵轻松,不禁佩服三春,都是她教授自己这么番言论,既然李忠活命有望,她一个闺中女儿不好在王府逗留太久,又恐母亲到处找她,于是告辞而出。
来到王府门口,三春打车上跳下,见她眉目含喜,晓得事情办妥了,也高兴道:“果郡王肯过问我二叔的事?”
玉珈点头:“王爷说将李忠押来王府由他亲自审问。”
允礼这样的用意三春当然明白,长长的出舒口气,然后同玉珈告辞,自行去了。
王府门口,出来相送孙尚荣的刘景泰默默看着三春的背影,待孙尚荣的车舆离开,他回到敞厅向允礼复命,附加一句:“奴才瞧见李三春了。”
允礼负手昂头,正在想事情,突然听见他这样说,猛地看来。
刘景泰道:“爷您说,孙小姐来找爷救李忠,会不会是那丫头唆使的?”
允礼皱皱眉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是洞悉了一切的释然,笑道:“总之那丫头脱不了干系,不过今儿孙小姐敢来找我,也足以说明她不是那种柔柔弱弱的闺阁女儿,这倒让我很意外。”
刘景泰忽然想起孙夫人找过钮钴禄氏,想将女儿许给允礼的事,道:“奴才看孙大人的意思,是断不会将孙小姐许给李忠的,既然王爷欣赏孙小姐……”
允礼只徐徐看过来,刘景泰立即闭嘴,须臾才道:“奴才明白王爷不想横刀夺爱。”
允礼想,这不是横刀夺爱的问题,问题是他对孙玉珈并无感情,说是欣赏,不过区别于他见惯了的那些闺秀,娶钮钴禄氏是老师的恩情,娶孟氏是皇兄的恩惠,仿佛自己娶谁都与感情无关,何必累己及人呢。
当下也不多说,只等着孙尚荣将李忠押来王府。
不料孙玉珈来王府的事却长了小脚似的传到钮钴禄氏耳中,应嬷嬷笑道:“福晋您瞧,这事还是有希望的。”
所谓的希望,便是将孙玉珈纳给允礼。
正为钮钴禄氏卸妆的大丫鬟含羞道:“奴才可是闹不明白了,张三李四,哪个不是极力阻止丈夫纳妾,福晋却极力促成孙小姐嫁给王爷。”
应嬷嬷是钮钴禄氏的乳母,含羞是陪嫁的丫头,都是自己人,钮钴禄氏对这二人甚少避讳什么,叹道:“哪个男人不纳妾,况是王爷呢,横竖都是纳妾,我何不做这个人情呢,爹他没了,我除了讨好丈夫,还能指望谁?”
钮钴禄氏的父亲阿灵阿卒于康熙五十五年,因其曾经力保八阿哥允祀,雍正登基后遂问其罪,家道落,是以钮钴禄氏才如此惶然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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