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有令

分卷阅读8

姜奶奶扶扶眼镜,勉强笑道:“哟,今天上学遇到什么事了”
姜入微摇头,她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任谁经历了她刚才的事,也没法对着窗外的阳光说今天天气真好。
三年后的自己,现在十七岁。低头看一看,身高也长了一些,连胸前的小包子,好像也是有变化的姜入微神情不由扭曲,这一回,她终于是清晰的看到了所谓的时间,原来也是有捷径的。
只不过时间还是那段时间,她走得却比别人要快,并且,快太多太多。
比如尽管只是一道门的距离,她立即就能对拿篮球砸中她的弟弟习惯性抱怨,甚至她现在的脑海里,突然之间多出了许多的记忆,像是一条记忆长河,水流从未断过,只是那开闸门的瞬间,变成滔天巨浪,排山倒海的拍了下来。
姜入微觉得头很痛,她缓缓站起身来,疲惫地道:“我不吃饭了,先去睡一觉。”
“现在睡什么呀”姜奶奶放下手中的针线,连忙拉住她,可是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奶奶”姜入微重新蹲下去,轻声问。
“你爸妈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你弟弟已经想好跟谁了。”姜奶奶长叹一口气,喃喃道,“作孽哦,丢人哦,这么大年纪了还要离婚。”
姜入微沉默了一下,是了,她的爸妈要离婚了,她的记忆里有这个信息。她不由想起了唐春生的话,那个女孩说,一夜之间就长大的话,可以避免很多的痛苦这倒是真的。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发生错乱,她爸妈的婚姻正是在这三年里出的问题,她妈每一回都闹得鸡犬不宁,对她这个原本就不喜欢的女儿也是越来越刻薄。当然,犯了错的人是她爸。她爸的工厂越办越好,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长,慢慢就有些流言传进她妈的耳朵里。后来她妈跟踪她爸抓了个现行,那个破坏她们婚姻的是个年轻的女人,据说是他的秘书。那个时候的“女秘书”还刚刚是有点暧昧的时髦名词,但事实是在近水楼台方面,小秘更容易接近目标一些。
姜入微隐约知道她爸妈之间的问题绝不只这个小秘而已,但随着家庭大战一次次的升级,终于在那个小秘怀孕后全面爆发。
最后,她爸铁了心要跟她妈离婚,她妈则开出了极高的离婚价码,经过无数次的扯皮缠斗,已经势如水火的夫妻最后在儿女的归属问题上,再次吵出了新高度。
是的,姜入武是男孩,是姜家的香火,她爸自然要他,他自小就喜欢这个女儿,也是要的;可是她妈却不同意,非要儿子不可,主张儿子归她,女儿归他。其实所有的矛盾最后都集中在了弟弟身上,那个时候的姜入微,像是个隐形人一样的存在着,每天除了在外上课,回家只剩下吃饭睡觉。
真正会关心她感受的人就只有奶奶了,可惜她这几年身体每况愈下,已经被儿子气得两回住进医院,但依然挡不住儿子媳妇之间的崩离之势。
姜入微回头看了一眼弟弟。这个从小就没心肝的家伙一直是爸妈之间争夺的目标,最后她爸妈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就干脆让他自己做主,想跟谁跟谁,那么,他的决定是什么。
姜入武把篮球玩得在指尖滴溜溜地转,他也听到了奶奶的话,见到姐姐看过来,满不在乎道:“其实跟谁都一样,我只是不想再听他们吵架了。”
姜入微叹了口气,不知为何突然还有点感谢唐春生,让她在开门关门之间,就渡过了那些痛苦:“那,你决定跟谁了”
“你应该猜得到啊,”姜入武笑,“爸爸的那个小秘据说怀的是个男孩,所以爸爸最近也放松了些语气,不是非要我不可了。”
姜奶奶眼泪都流了出来:“不会的,就算那个狐狸精生的是男孩,奶奶也只认你是我们姜家的孙。”
姜入武把球在地上拍了几下,任它滚到一旁,上前抱住奶奶:“奶奶,放心,不管我以后在哪里,我也会记得回来看您的。”说着,他转头看着姜入微,“姐,你呢”
“我”姜入微愣了愣。这原本是个不需要问的问题,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妈是不会要她的,但是姜入微的脑子里一直闪现着那支诡异的笛子,会跳跃会不吹自鸣的神奇的笛子。她想也许她在回家的同时,已经开启了另一扇全新的大门。记忆里涌上来的种种心酸惆怅突然之间就淡了很多,她平静地道,“我谁也不跟。”
、第十章
是的,姜入微既不要去将组新家庭的爸爸那边,也不要去根本就不想要她的妈妈那边。
“奶奶,我跟你过。”姜入微弯下腰抱了瘦弱的奶奶一把。
姜入武赞道:“酷啊我也要。”
姜奶奶愣了好一会儿,这才颤抖着手拉着两个孙孩,一个劲地喃喃道:“作孽哦,作孽哦”
姜入微回房后看了看时间,是傍晚了。
她爸早就搬出了这个家,她妈应该是在玩牌。是的,自从她们家搬到城里来后,她妈就沾染上了玩牌的嗜好,玩的倒不大,她舍不得,但却很入迷。爸出轨以后,她妈就开始自暴自弃,原本开的一家小店也关了,整天到晚不着家,跟牌友昏天暗地的玩。
时钟边上贴着学校的课程表,姜入微看到底下一溜的晚自习,转身拔腿就跑。
她不顾家里老小的叫唤,心里想的却是,唐春生
无论时间有没有断隔,唐春生已经出现两次了,她觉得一定还有第三次的。
一路风驰电掣地跑到学校,她已经读高中了,还是那座学校却再不是上次那幢楼,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步速,甚至楼道口转弯的时候她都没有任何的停顿,就像每一天每一天都行走在这片路上一样的熟悉自如。
姜入微猛地推开教室的后门,惊动了几个同学回头张望。
“姜入微,怎么这么早”
姜入微剧烈地喘着气,扶着膝盖休息了一下,这才抬起头来,朝跟她打招呼的同学挥了挥手。
现在时间似乎还早,教室里并没有几个人,每一张课桌上的书都堆积如山,她只隐约能看到几个头顶。姜入微从最近的过道开始,慢慢地走着,她一排排地看,被她惊动的同学都纷纷抬头,莫明其妙地回视她。
结果,并没有看到唐春生。
长吐一口气,姜入微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些书,那些堆积的试卷和练习册,良久之后才翻开,发现,会做的她还能做出来,不会的当然依然不会。
她的成绩不算好,也不算太差,当初初中毕业的时候本来准备报考中专的,她妈希望她早点参加工作赚钱。不过也许当初处在一个小小的叛逆期吧,她妈让她做的她并不想去做。
但是,初三转校后就应该重新认识了的唐春生,这三年里,她是不是一直都在自己的生活中一想到这里,姜入微头都痛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还有就是,她把自己的时间一瞬间调过了三秋,真的只是想看自己画画吗
姜入微从抽屉里拿出本草稿纸,又找出自己的铅笔来。她有些紧张地看了四周一眼,确定并没有注意到她,这才缓缓把笔尖落在纸上。
当初,她确实是画出了一片泥土吧,还有那只鸡蛋,那是为什么呢铅笔笔尖仍然点在那个点上,迟迟没有移动。也许是刚才原本应该是晚饭时间的,但姜入微什么都没吃就跑到学校来了,又是一阵狂奔,这会儿她还真有些饿了。
说起来,鸡蛋真的是她的真爱啊,什么做法都好吃。
姜入微舔了舔嘴唇,笔尖轻轻移动起来。
草稿纸不过是叠她爸爸厂里不要的货单表,纸张的质量有些粗糙,上面还有表格线,但这丝毫不能影响到姜入微画出来的这条线的流畅性。只见一条线首尾相接后,略黄的纸面,渐渐隆起了淡淡的阴影,如红日初升,透着那么一股子的青春脱跳。
虽然,跃然纸上的仅仅只是一枚鸡蛋。
姜入微看着纸上的这一枚鸡蛋,屏息了片刻眼也不敢眨一下。虽然她有记忆自己做过两回马良,但毕竟那也只是存在于记忆里,如此真实的再现眼前,当事人当时事,这还是头一回。
这真的是一枚鸡蛋啊,姜入微昏眩地看着它。它的外壳是那么光滑,不知道磕开以后,蛋黄蛋白是不是俱在,如果真在,把它打碎下锅后,随着油爆声,浅浅地铺在锅底一层,再加一些水,盖锅等一会儿,一碗她最拿手也唯一会做的简单营养的蛋汤就完成了。
而这样一枚鸡蛋,没有花她一毛钱,她只是需要凝神静气,使劲想着它,笔稳如山,轻移缓行就成。
“哟,姜入微,看什么呢”
突然有个同学趴在她桌前,和她一样盯着那枚鸡蛋。
姜入微心跳漏了一拍,支吾了两下,突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水煮蛋你不吃啊,”同学说着拿起蛋来,见她不做声,就高兴地往桌角一磕,“正好,我晚饭没吃饱。”
姜入微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枚鸡蛋发出清脆的裂声,从里面流出几乎透明的液体来。
同学呆了,金色的蛋黄继而从裂隙中滑出,落在他的脚上,颤颤微微的。
“啊,啊,啊”同学大声叫着勾着这只脚往门外走,一边还回头指着姜入微怒道,“姜入微,今天什么日子啊你带个生鸡蛋来整人”
姜入微看着桌角那边的湿痕,不禁张大了嘴巴。
真的,真的是可以吃的鸡蛋啊。姜入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什么时候起,就在微微的抖着了。她以左手用劲的握住右手,想要竭力地稳住它,却不料连左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她突然觉得很难受,身上隐隐作痛,仿佛有人在用鞭子抽她一般。
是了,抽她的是她妈,不相信她能画出活生生的鸡蛋,以为她是个小偷。而事实上,她却比小偷要更耸人听闻得多,或者,是个妖怪吧。
“姜入微,让一让。”
姜入微茫然抬头,却发现头晕得厉害,她看到一个女孩站在她面前,笑盈盈的模样。从她的视角看上去,女孩的脸有着几乎完美的线条,添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除此以外,她的眉目实在太过分明了,就像画里走出的人。
姜入微松开左手,死死地攥住女孩的衣袖,在阵阵昏眩中,喘着气道:“唐、唐春生”
唐春生站在那,笑得越发的明媚,她脸颊上有两个酒涡,从前似乎没有,现在却能看出来。见姜入微已经闭上眼慢慢倒在自己身上,她便回道:“是,我是唐春生。”
姜入微醒来的时候耳中嗡嗡作响,又兼头痛欲裂,令她几乎在床上打起滚来。
突然一阵笛声响起,清清幽幽的,缓缓抚慰着她几乎鼓涨得爆裂的耳膜,如此一来,她的头脑也清楚多了。
“你醒啦。”
睁了眼,姜入微看到唐春生坐在她身边,再看看自己,正躺在床上。
忍着浑身的不适,姜入微爬坐起来,随即目瞪口呆地看着一支笛子横在空中,正有节律地飘动着而一直作响的笛声,就是从它那里传出来的。
看来不只自己是妖怪了,姜入微用同等的目光看着唐春生,如同看待另一个妖孽。
是的,三年过去了,唐春生也有了些变化,她不像上次见到的那么瘦了,像长熟的鲜水果般饱满,变得比以前更生动了以前还只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现在却初具大美人的雏形。
现在已经是六月了,天气较热。唐春生穿着一条长长的连衣裙,只露出两截手臂。她的手臂长得可真好啊,形色如玉藕,姜入微忍不住看了又看。
唐春生见她的目光只落在自己臂上,便抬起手来随意转动了几下:“好看吗”
姜入微连忙转开视线,又被空中自鸣自得的笛子逼得只能低头看着床,她这才问道:“我怎么了”
“你昏倒了,我跟老师请了假带你回来的。”唐春生上下打量她,“你怎么回事”
姜入微犹豫了一下,才道:“我画出鸡蛋了。”
“啊”唐春生顿时喜道,“真的”她见姜入微点头,顿时鱼跃起来,在房间里又蹦又跳,还随手把空中的笛子摘下,使劲地转着圈挥着它,“她画出来了,画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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