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音阶狂潮

配合还行，接机的几位走出正大门的时候，外面的两辆车在长龙只差几个车位就到跟前，就麻烦叶老师走几步吧。鲁林下车前应该看清氛围比较轻松，他也笑得不是多端庄：“叶老师好。”
章杨麻利从后车出来露个脸，听到没随从没行李还有点失落，就继续帮叶老师运花束吧。考虑到鲁林还不太细致的驾驶技术，杨景行点头自己开车。被朋友们安排陪叶老师的许维先问一声：“时间不早了叶老师要不要先去接您的朋友，我们就坐后面。”
叶氏丰摆手：“不急不接，他们自己怎么来什么时候来自己方便。”
杨景行也考虑：“那我们就不过江了，叶老师坐这么长时间飞机，找个近点的地方先休息。”
叶氏丰很客气：“你们方便你们方便……”
杜玲决定了：“天太热您先上车吧。”
叶氏丰考虑的是：“别挡后面……”
边上车杨景行的电话是打给魏文姝的：“我昨天在思南订了一个包间帮我取消，换一个浦东的……中餐要个大包间，十几二十个人左右，雍逸园、黄埔汇、蟹王府这种都行……”
“简单点。”叶氏丰在后面也系安全带：“中午没吃上我好像也有点饿了，我们来点实惠的。”
“留我的电话尽快订好给我发信息……”杨景行挂了电话紧张：“叶老师没吃午饭怎么办？”
“没关系。”叶氏丰跟电视上一样爽朗：“我们的家常便饭就是饿肚子，《本色中国》都看过吧，一个小时的节目，开始的时候艳阳高照还是大上午，结束的时候怎么就红霞满天太阳落土了，观众肯定很奇怪。”
还真没怎么看过节目的年轻人只能呵呵，鲁林在副驾驶跟司机对视的眼神都尴尬，可许维在后面多勉强也要接一下：“造福观众……”
叶氏丰就专业：“杨景行也是为观众服务，这个道理他明白，你们是好朋友想必也耳濡目染。”
“我只算幕后的幕后，您是台前和幕后都挑大梁的人……”杨景行都不知道怎么仰慕了：“而且您面对的是全国观众。”
“一样，不管舞台大小我们都。”叶氏丰真是台上台下一样风格：“而且幕后更重要，以你们九纯县为例……”
跟主持人聊天不可能冷场，许维还比较善于对答，杨景行又同为文艺工作者，鲁林虽然控制了自己但并没装深沉，车里的氛围堪称愉快。
听许维提了两点九纯对节目组的重视和期待后，叶氏丰在年轻人之前自我介绍的基础上再深入一点：“小许在九纯什么单位工作？”
“一个普通公司。”许维真是见缝插针：“上班的地方算郊区，到我家大概四公里，有一半的路程现在是景观区。原本景色就很好，去年开始修了很长的步行道和一些配套的亭台楼榭。”
叶氏丰点头：“我看了图片资料，青山绿水的好地方，那样的水土很养人所以你们都一表人才。景行呢，是上大学才到浦海吗？”
“九纯初中毕业后到浦海读的高中。”杨景行有点失落：“九纯水土少养我几年。”
“艺考不容易。”叶氏丰调整坐姿，表情还严肃了些：“这里都是好朋友，景行我们简单聊一下，是什么契机让你从九纯到浦海学习音乐？”
还是保持着集中的鲁林从司机脸上看出了为难，他就尽快提醒：“初中，其实你小学……”
杨景行连忙：“叶老师是为了节目素材吗？”
“时间不多我就开门见山了。”叶氏丰又展现出笑容：“当然，就算只是音乐学院的一名普通学生也是很好的素材。陕西旬阳县那一期，前年10月录制大概是十二月播出，一个中央美术美院的女孩叫马雯，现在应该毕业了……”
真让许维猜对了，叶氏丰想带杨景行上节目。高不高雅的鲁林不敢说，这事他是了解四大师的，所以很是皱眉似乎在帮司机想怎么回绝。
这么大个央视主持人兼总制片上赶着飞过来就为了点节目素材，说出去实在没人信，所以叶氏丰举例说明虽然属于陕西省但旬阳县跟九纯挺像也是青山绿水，那一期的节目之后很多的美术工作者就到旬阳县写生找灵感，后来还有电视剧组去取景拍摄……起到了很好的宣传效果。
宣传家乡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叶氏丰的声调越来越舞台风采：“这个女孩读高中前几乎没离开过县城，家在旬阳一个小乡镇，家庭经济条件也不算好，但是她从小热爱画画酷爱美术……”
年轻人点着头认真听。
那一期的节目剪出来虽然只挤出了五六分钟的时间来表现一个热爱美术的女孩追求理想的励志经历，但叶氏丰去旬阳前就在平京就先跟女孩见了一面，到录制当天又在舞台上足足跟女孩聊了近一个钟头，因为现场效果实在太好根本停不下来。
叶氏丰好像很怕年轻人误解自己的意图，讲话过程中的解释比较多：“观众喜欢看励志故事，但我们节目绝不是为了迎合，我们只用最有力量的真人真事来表达传达一种信念。我们每到一个地方啊，各种企业各种老总……”
果然物以稀为贵呢。
杨景行不能让主持人浪费太多口舌：“叶老师，您的意思我大概听明白了，看您的节目我们也能感受到，您带嘉宾讲述的重点不是励志，而是一种力量，我觉得那是一种相信一种自信……”
叶氏丰拍手：“说得很对！”
杨景行却抱歉：“不过我要辜负您的好意了，因为我的成长经历表现不出这种力量，您之前问我是什么契机让我从九纯到浦海学音乐，其实没什么契机，就是因为我的家庭条件还不错……”
叶氏丰打断：“景行，我可能没说清楚，这个节目并不是为了宣传个人，尤其是你，我很知道杨景行、四零二是什么咖位，当然，我也没必要也不会借你的名气搞噱头。景行你才二十出头，土生土长的九纯人，家庭条件再好给你买个大学开个公司还是谋个职位，如果自己没有信念能成为这么年轻的音乐家嘛？你们说是不是？”
鲁林还点头呢，许维更过分：“多种因素，不过人主要靠自己。”
杨景行只好承认了：“信念也有，我觉得我这一行跟您那种节目扎实真诚的调性不符，但是跟您要说实话，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是不喜欢，我喜欢看电视但是不喜欢上电视。”
芸芸众生又有多大比例是喜欢上电视的呢，叶氏丰早有准备：“我知道，有所了解，所以我才先来见一面。九纯很美，我的老家在山西汾西县……”
不愧主持人，叶氏丰并没着急劝杨景行而是先说自己，他是真正的农村人，父母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讨饭吃的农民，如今年过七十都还生活在老家受妹妹妹夫照看。那里自然条件堪称恶劣，冬春黄土满天飞夏秋稀泥没脚踝，当然现在好得多了。
鲁林还是本色出演：“肯定是您出名后才变好。”
叶氏丰微笑：“并不是，我对家乡没做多少贡献，家乡却哺育了我的一生……”
著名主持人的确对信念有发言权，打着赤脚上小学能读完都算运气，又烧高香念了初中算是文化人了，居然又到市里读了中专在别人看来已经光宗耀祖，然后怀揣两百块北漂，在平京十三年间有地下室睡已经算好日子，2003年才终于走进央视大门，08年《本色中国》开播……
鲁林都肃穆起来了：“你这样的人太少了，全中国没几个。”
“不对！”叶氏丰简直批评：“很多，中国十四亿人中的一半农村人口……”
主持人说话就是好听，强调自己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孩子，一路走当今天就是因为始终怀着那种根植于故乡的精神力量，所以遇到困苦挫折甚至侮辱陷害的时候能坚忍不拔，也因为始终保持着那份淳朴所以得到更多的鼓舞帮助和对整个人生都极其重要的贵人扶持。可是现在变了，农村的孩子都向往大城市，甚至中国的孩子都向往西方世界，中华民族几千年的乡土情和精神力量正在消逝，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冷漠，门对门的邻居都互不认识……叶氏丰认为这中情况“不仅可惜而且可怕”，所以才有了他视为生命的《本色中国》栏目，其实一开始策划的节目名字叫《中国乡村》，为的就是唤醒那份情怀，虽然因为多种因素节目最终效果不是很凝聚，但是能热播这么几年也很让人欣慰，说明那份情怀依然具有广泛的认同。原来介绍土特产的《本色中国》背后有这么高的立意，还是许维会随机应变：“难怪看节目的时候总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虽然你的主持风格是幽默风趣。”
鲁林也会了：“感觉得到您对乡村的那种人情世故很了解……”
许维点头：“您跟那些普通老百姓能聊得起来，而且他们愿意跟您聊。”
鲁林嘿嘿：“还聊得很开心！”
叶氏丰点头似乎接受评价：“我也感觉到你们这些好朋友之间还保留了我说的那种情分情义，景行昨天说来接我，今天又是你们这些发小陪着他来，我很感谢也很高兴，介绍朋友给我认识就是把我当朋友了。”
“按您的级别至少应该浦海市长来。”鲁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可他请不动市长……”
叶氏丰哈哈着和蔼：“小鲁讲话，要注意点呀。”
鲁林连忙连连点头嗯嗯。
许维陪笑：“真把您当朋友了。”
“可以可以！”叶氏丰是不是觉得差不多了：“所以景行，如果你今天是给我介绍一些名人大人物，我还要考虑考虑要不要请你担当这个宣传九纯鼓励青少年的重任。”
“您说得特别好。”杨景行真是硬拐：“我边听您说边在想，正好有个事想跟您汇报，今年九纯高考有三个尖子生有机会冲击清华北大，不过高考成绩要六月二十几号才能出来，录取可能还要七月初，您看看能不能等录取工作之后再录节目，如果真能上一个两个就是九纯土生土长自己培养出来的，更值得鼓励更值得青少年学习，我都觉得骄傲。”
不知道是为了鼓励杨景行还是说真的，叶氏丰对高考发表了一番看法，他读书时学习成绩就只是中等，因为喜欢唱歌、朗诵、主持、书法这些事还被个别老师狠狠讽刺过……至少不能把所有青少年都淹没在应试的语数外之中吧，学习不好人生就完了？那意思是不是就叫不善于学习的少年放弃人生呢？人生和世界都是多姿多彩的。
当然，就节目效果来说有考上清华北大的肯定不错，《本色中国》做了这几年也只遇到过几次，有一次还是快毕业的学生回家乡站台……
听到自己手机的短信声，杨景行示意鲁林帮忙看一看，鲁林就小声点读：“总监，你说的那几个餐厅都没有合适的雅间了，我订了……金茂俱乐部的江景包房，留了你的电话，他们的前台电话是……”
“叶老师，稍远了点。”杨景行周到：“回短信叫她再定个房间让叶老师稍微休息一下，加个谢谢。。”
叶氏丰推辞了一下，但是更要抓紧说节目和情怀之类，但没再提拿杨景行当素材了。许维和鲁林也就能放心介绍家乡，鲁林说除穷了点景色和环境是真好，遇上发大水晴映水库开闸泄洪都是清水，许维想到的就是恰恰是因为以前交通的相对不便和经济的相对落后让九纯相对周边县市县是在风土人情方面保留得最好的。鲁林还是给后车去个电话提醒目的地吧，并叮嘱跟好了别再吵架。
没着急通知朋友们的叶氏丰要接来电，那边明显是问他到没到，著名主持人还要再问一下年轻人什么地方呀？然后再让电话那头的人帮他再通知一下什么老李老吴，还有两位他自己说……不行呀今晚上就要回平京……等会见等会见。
挂了电话，叶氏丰给几个年轻人也说一说他这边的情况，等会看是六个还是七个人，一位是他的中专同学，一个是电视制片大家可能不熟悉但节目应该看过，一个是著名作家有两部作品改编过电视剧但说实话自己是真没时间看，还有一个是中专同学的战友立过三等功的，大家互相都是好朋友。
一说起电视剧，叶氏丰还想起：“景行，九纯的筹备办公室怎么没把你的电影发行人身份给写上，这跟我们才比较对口呀。”
“不知道县里是怎么报给您的，我也完全想不到您会这么礼贤下士。”杨景行真尴尬：“我也不是什么正宗发行人，”
叶氏丰呵呵：“你等会跟老吴聊一聊，他写了几个电影剧本，我说他跟不上时代了他不信，让业内认识说吧。”
杨景行也不能说那两部电视剧他听都没听过呀：“我要抓住机会请教吴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