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雷前,浮青便晕了过去。
等受得全三道雷不昏,大约是两三日后。
抗的雷劈的喜悦只维持了小会会儿,全无印象的火苦跟着就来了。
烈烈真火把他煎的发出噼里啪啦声,淌出眼眶的眼泪水儿没滚上一滚就没了影儿,真火不像真雷,还给他歇一口气,说是三回,其实就是火圈越来越大,涨两回罢了。
小仙使的巾帕倒真的有些用,火势来得快,去的更快,浮青闻着身上发出的微焦的味道,吸着鼻子哀哀戚戚。
很快的,他便吸不了鼻子了,殇水厚重粘稠,把他包了个密不透风,浮青迷迷糊糊的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的有人一声一声唤他唤的急促。
睁开眼睛瞧去,翠袖正肿着两只眼,坐在云头看着他。
郁孤台四周围了圈屏障,用来防守闲杂人等很是有用。
翠袖明显瘦了一圈,急急的对着他说着什么,屏障果真称职,连个声儿都传的不全乎。
便朝自家小仙仆笑了一笑,实在是不得力,歪头闭眼昏了。
翠袖蹲在云头,兀自哭了一阵,瞧一眼自家真君昏的那歪七扭八的委屈样子,心里升起一阵凄苦,调转云头疾速遁了。
关尘居今个格外热闹。
主人携一众仙仆顶着差不多神色的一张张脸,听着陆陆续续来宽慰他的仙君们动嘴皮子,再一一回礼,打发人走,活像个丧礼现场。
不用说,宴席上的风波早已翻出了几个版本的闲话,出炉了。
“真君,阻妄宫的小仙仆求见。”
话是经过一个一个仙仆递到了贴身仙君那去的,贴身仙君想了想,还是小声通报了。
半望真君也是想了想,抬手,准了。
翠袖进来时,瞧着一屋子的大小仙君,门口还有好些他面熟的仙仆把他看着。
咬咬唇,翠袖在厅外扑通跪下,垂首闭了会眼,便膝行而来,到了厅口的台阶,伏了身,开腔低低的。
“少天真君,我家真君做的出格,望真君大人大怀,宽宽心,小的不求真君给神君费口舌去了我家真君的责罚,只盼真君说几句好话,求求神君减去几日,我家真君刚从凡间回来,身子骨并不硬朗许多,还望真君应允。”
一屋子的人,静默会儿,纷纷做礼遁了。这是给少天真君出个面子,应了这个。
脚步声慢慢稀落,翠袖没有动,胸口依然紧贴着地面。诚意摆在这里。
良久,半望一贯慢悠且透两分寡淡的声儿落地
“神君言出必行,我去也白去。”
翠袖在地上又趴了一阵子,等吸了一嘴的青石地面的冷气,甫一抬头,厅里哪儿还有半个人影。
我的傻真君哟,真该叫你看看这光景。
爬起来,翠袖抹抹鼻头,悄悄走了。
后头的日子,翠袖日日去瞧自家真君,雷劈,火烤,水淹中,真君毫不扭捏的哭哭复哭哭,昏倒是不昏了。
好不容易领完了惩罚,翠袖跟着掌罚小仙使迎,玄铁刚吱嘎松动,便一把抱住哼哼唧唧的自家真君。
“真君,真君,你如何了呀,哎呀,你倒是说句话啊,说句话啊,这可如何是好啊,真君,真君……”
小仙使在一旁道
“别喊了,早些回去吧,再摇管保骨架子都散了。”
翠袖深深觉得说的非常有道理,不及客套,便驾了云头。
一沾柔软床榻,眼都睁不开的真君浮青,硬是睁了眼睛,仔细瞧身下,又用手摸了再摸,才心满意足的叹口气,继续昏了。
翠袖剥开早已变成了灰黄色的白衫,瞧那后背,眼泪扑簌簌又下来。
“我的傻真君哟,你就不能等伤好了再去领罚,有谁逼你非要即刻去吗?我的傻真君哟,这可如何是好。”
老仙君这个一根绳上的蚂蚱蹦跶了半天,表示无能为力,挫败之下,愈加费神的搜肠刮肚。
“啊,啊,有了,有种似虫非虫的叫斐,将它融了做成汤药,倒是能及时稳住仙元,保他不会成堕仙,入了魔障。只是这斐十分难找,只记载它喜阴,想来那殇水之源,弱水湖畔有的几率大些。还有个法子,如能得一好心的仙家渡他些仙元稳一稳,假以时日,养的好了,便也能没什么大碍。”
翠袖当下就嚎起来
“横竖,我家真君就是个等死的命了。”
什么劳什子虚头巴脑的斐,不知什么时候找得着,甚至有没有都两说,仙元,自己倒是有,只是小的很,自己无所谓,给了就给了。可抵不上大用,稍后还得留着不省人事的自家真君白白躺着继续等死,旁的哪个给他仙元,那可是真金白银的修为,不可瞎胡闹的。
老仙君自觉羞愧,翠袖没嚎完就遁了。
阻妄宫一片愁云惨雾,翠袖哭了几回,想着就算死,也要体体面面的去死,于是拿出了浮青家族一代传一代的繁重华服,自我打量半晌,觉着分外的好看,尤衬的上这凄凉光景。
给浮青家族第四代真君擦了身子,梳了发,甚艰难的穿上那件华服,翠袖小心翼翼的给展开了,恰好铺满整个床,细细端详了一番,拿来粉,给浮青扑了些,又执了笔,将被燎去了些的眉画画。
自家真君如今躺在床上,一件华服都撑不住,脸尤显得巴掌大,平日算得上出彩的晶亮双眸,现在也闭着,看来看去,也就那头披散着的头发值得看两眼。又长又直,雷劈火烤水淹了一个月,除了少些光泽,黑幽幽的如一树烟霞。
翠袖悲从中来,端起水盆,吸吸鼻头,扭身便走,他得缓缓。
七八日过去,翠袖每日哭几回,浮青躺着躺的挺好,见他并不急着死,翠袖便收了自己这晦气的每日哭坟样。
阻妄宫大小殿宇五六间,算不上小,现今一直是翠袖和浮青真君两人住着,浮青这么一躺,翠袖也心灰意冷许多,除开必需的擦洗打扫喂饭,便再也没其他事儿,离不得半步,只能搬个条凳坐在殿门口。
现如今瞧那些随意,随口,突觉顺眼的多,便也仔细听着。
“听闻今个是少天真君生辰,他那张脸真瞧不出已一万八千岁了,比我家仙君还要大上几千岁呢。”
“是啊,那浮青真君近日倒不见去烦扰少天真君,听说浮青真君才七千多岁,在少天真君面前,当真是个黄口小儿。怪不得少天真君拿他不当回事。”
翠袖听得心里发堵,把条凳朝地上一掼,拖着凳子腿,轰的推上大门。
“那个一万八千岁的王八,哪里配得上我家嫩的出水年纪的真君,哼!”
哼了一阵,又觉心寒。
乌龟王八还装嫩的倒歌舞升平热闹着,嫩的出水的少年郎半死不活的躺着,真是天道不公。
进去房间看那半死不活的自家真君,凄凄惨惨的躺着,翠袖一跺脚,锁了这厢房门,道了句,我快快回来。一路朝关尘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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