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同班同学,这样一支大半由高一菜鸟组成的球队,竟然跟上届的季军拼到了最后一秒,钟队的绝杀球未能投中,以一分之差惜败。钟队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愧对队友,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转学的原因之一他想与两位老队友一起杀出小组赛。
两年了,年年在小组赛折戟沉沙,滋味一定很不好受。钟队有他自己的梦想,即使跟我的并不完全相同,但还是让我感同身受。他是个坚毅的人,不会轻言放弃。今年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很希望我能帮他实现这一目标。当他问我“你能帮我吗”的时候,我似乎感到他殷切的目光和段老师愧疚的目光全都汇集在我身上,像烧红的煤炭一样炙烤着我全身,使我未经思考便回答了“我能”。可是他真的能解决那帮球霸的问题吗
体育馆长廊的墙壁上挂着一些照片,其中有些很有趣,比如某位学长夺得省运会羽毛球冠军后,被抢得只剩一条内裤,然后被队友们扔到天上的瞬间;比如负责排球队的姜老师因为总是板着脸,总是骂手下的队员是“不争气的小鬼”,被学生们称为“死人脸”,但我在墙上看到了他热泪盈眶的照片,据说那年他不争气的小鬼们在全市大赛决赛的决胜局10:14落后的情况下连扳六球,赢得了冠军。
满墙密密麻麻的照片,只有一张是跟篮球队有关的,那是一张全家福,中间的那个家伙面目清秀,捧着全市亚军的奖杯,周围的队友脸上都是开心的笑容,只有他阴沉着脸,噘着嘴,很不甘心的样子。我第一眼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这个人,非常眼熟。钟队说这是五年前的照片,当时有个天才球员,才高一就率队拿下了校队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全市亚军,那个天才球员就是照片上捧着奖杯的这家伙。可惜后来没多久就出了车祸,成了植物人,真是天妒英才。
我当初急忙问了那人的名字,钟队说他叫慕容秋。慕容秋我明白为什么看他这么眼熟了,姓慕容的并不多,如果说他跟慕容枫没什么关系,打死我都不信。
“这个慕容秋,是不是高一九班慕容枫的哥哥”我问钟队,结果不出所料:“你说那个假小子参加高一联赛的同学我都查过体检档案,看到慕容枫是个女生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哈哈,太让人吃惊了,她还带队打进了决赛,真是虎兄无犬妹,你们班要有一场苦战了。”
我应和着,虽然我不认为九班能给我们夺冠造成什么麻烦。
钟队似乎认定了我跟慕容枫关系很好,问道:“我很仰慕慕容秋前辈,一直想去探望他,但跟他没什么交情,不好贸然造访,你能带我去吗”
老天,我只不过跟慕容枫打过一场球,而且她似乎对我没什么好印象,虽说我确实查到了她家的地址,但如果这样登门也算是“贸然造访”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一定是好奇心作祟吧。
我们买了些柑橘和营养品,来到老城区的花菜籽路,这条路上还有几排残旧不堪的筒子楼,原本是黄色的墙壁现在已经是黑黄交杂,墙皮斑驳脱落,绿色的木质窗框已经几乎看不出颜色,脏兮兮的玻璃似乎永远也擦不干净,楼间的地面是黑色阴湿的土路,上面间距规律地摆放着几块红砖,想来是雨天时用来落脚的。
我听见钟队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也没想到花菜籽路是这样的地方,我们学校的学费高出其他学校近一倍,所以选择这里的学生大多家庭条件很好,但慕容枫家的情况似乎很令人担忧。
事实往往比想象更糟糕,楼梯间阴暗且没有灯照明,角落里蛛网密布,墙上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涂鸦。我们来到二楼,左右都是狭长的走廊,走廊一边是半人高的围墙,一边是间隔并不算远的一扇扇房门。走廊打扫得还算干净,但因为墙壁和门窗太过陈旧,还是给人脏兮兮的感觉。至于正对楼梯的那个黑漆漆的公用厕所,就更让爱干净的人想赶快逃离。向右手边的走廊望去,那个坐在门口择菜的少女一头蓬乱如麻的黑发,清瘦的脸庞,白底蓝色饰纹的秋季校服穿在她身上更显朴素,哼着一首不知名却很好听的歌曲不是慕容枫还能是谁
她敏锐地觉察到了我们的到来,转过头,疑惑的打量着我和钟队。
“慕容枫。”我硬着头皮打招呼。
“杨林,是你你来干什么”慕容枫的声音不似比赛时那样沙哑,没有了伪装,听起来像胡琴一般,只是对我们这两位不速之客似乎充满戒备。
我只好拿钟队当挡箭牌:“这是校篮球队的队长钟玮,我们是来探望慕容秋前辈的。”
慕容枫脸色一寒,冷冷地说:“我哥哥早就死了。”
我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慕容枫却不想再听我们的任何说辞,端起盆子和小凳,退回屋里,关上了门。
那扇破旧的木门后面,到底是怎样的景象,我无从想象,与她相比,我简直就是生活在天堂中。
事情没有就此结束,我和钟队在楼梯口遇到一位慈眉善目,脊背微驼的老太太,“你们是小枫那丫头的朋友吗小枫是个好孩子,很坚强,就是有时候太倔了,不想让旁人知道她的难处。”
“我是慕容枫的同学,我们是来探望慕容秋学长的,可是刚才听慕容枫说,秋学长已经去世了。”我解释道。
“这样啊,你们如果不嫌弃老婆子我家里破败,就到我家里来坐坐吧。”
老太太家里几乎是家徒四壁,一张陈旧的木板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除此之外,只有一个半人高的小橱,橱上的小半导体收音机看起来是老人唯一的消遣物品。屋里弥漫着一种药味和霉味混合的气味。
老太太拉着我和钟队,坐在床边,道:“你们两个小伙子长这么大个子,真让人欢喜。小秋那孩子也是个大个子,可惜了。”
“老奶奶,秋学长真的已经”我试探地问道。
“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们管那叫什么来着植物人”
“慕容枫刚才说她哥哥早就死了。”我疑惑地问。
“跟死人也没什么两样了,自从出了车祸,小秋一直是那样子,半死不活的,可真苦了小枫丫头了,她爸在钢厂干活挣不几个钱,她妈从小秋出事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的,家里的吃用有一半是靠她在外边打工挣的。她那么小的年纪,肩上担子太重了。”老太太说她姓张,从小看着慕容兄妹长大的,慕容枫的家庭原本虽然贫穷却充满希望,勤劳朴实的父亲,善良贤惠的母亲,各方面都很优秀、前途无量的哥哥,可是从她哥哥出车祸起,这个家庭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陷入了不幸与绝望的深渊。哥哥几乎就是一具不断烧钱的尸体,母亲则整天疯疯颠颠地念叨着慕容秋的名字,父亲脾气变得暴躁,动辄对母女二人打骂虐待。
慕容枫身上的谜团逐渐被揭开,随之增长的是我对她的敬佩和同情。她就像暴风雨中饱受摧残却始终屹立不倒的小树,痛苦和灾难无法击倒她,最多只是折断她的枝条,吹走她的叶片。我在自己阳光明媚的世界里,看着她的世界风雨飘摇,让我的心难以抑制地绞痛。我想伸手把她拉入我的世界,我想成为她的太阳。
然而她会需要我么她的自尊心允许我帮助她么我不清楚。
临走时,张奶奶追出来要我们带走那些礼品,我们托她把礼品转交给慕容枫,可是慕容枫却突然出现,说她不收我们的东西。
“慕容枫,你好像对我成见很深。”虽然感觉出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但那是一个不适合提及的问题,所以我故意转移了目标。
“你你这种人都不值得我有成见。”慕容枫果然对我成见很深。
“我是哪种人了”我当时有些茫然,以为她在说比赛时的那件事,不假思索就脱口道:“当时还不是为了救你,要不是我反应快,你的初吻就献给篮架了。而且我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你也没什么便宜可沾,你还不清楚你有多么单薄么”
慕容枫起初想争辩,但听到后面几句以后小脸涨得通红,嗫嚅道:“你不要脸我是说是说你偷窥女生宿舍”
“原来你是说那件事,其实我完全是被冤枉的,那天晚上我在用天文望远镜看星星,谭主任那个混账冲进来就说要处分我,你说我是不是该告他诽谤。”我尴尬地狡辩道,可能是我的谎言说得太流利,她似乎相信了,没在这一点上继续发难。“我还有事情要忙,没时间听你瞎忽悠。”她不耐烦地说。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高亢却混乱的男声,拖着含糊的长腔唱道:“我先先把吐匪扮,死死尖刀插入威虎山红灯他迎头照,我我磨剪子来抢菜刀”
一个提着啤酒瓶,穿蓝色卡其布工作装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出现在走廊里,他面色微红,醉眼迷离,脏兮兮的头发已略显花白,身上散发着酒气。
慕容枫惊慌得想躲到我身后,但中年男人显然已经看到了她,走上前来一边满口醉话地骂着一边抬脚猛踢慕容枫:“小兔崽子你往哪跑我叫你游手好闲的”
慕容枫脸色一沉,显出几分悲哀的神色,没有躲避踢来的脚,只是疼得皱了皱眉头。
中年男人继续边踢边骂:“你说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连你哥脚趾头都比不上当初怎么就撞的是你哥,我巴不得被撞的是你我踹死你个小兔崽子”
慕容枫的眼睛里似乎浮上了一层水汽,但强忍着没让自己落泪。
这个男人就是她的父亲吧酗酒,家庭暴力,伤人的话语,是这个男人现在所能给予她的一切了,别的同学都是在家庭的支持下来上学,她却需要扛着家庭的负担,我不清楚这种打骂每星期会发生多少次,慕容枫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她倔强地承受着父亲的拳打脚踢,没有丝毫要逃避的意思。
作为一个外人,也许不该干涉他人的家事,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醉酒男人的胳膊,故作亲热地招呼道:“叔叔,哎,叔叔,你好”一边使眼色示意慕容枫快点离开。可是她嘴唇翕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你是”慕容枫的父亲似乎刚刚看到我,脸上怒气未霁,但也许是身高差距太大,他仰头看着我,气势不由得减弱了不少。
我指了指钟队,介绍道:“我们是秋哥的同学,这不,带了点补品来看望他一下。”我没有提慕容枫,怕再点燃他的怒火。
他看到我们带来的东西,似乎心情好了不少,拍着我的肩头道:“好,好小子,小秋有你这样的同学真是他的福气。”
一旁的张奶奶见状也出来帮忙:“我说大雨,你看看你,又喝这么多,来,我帮着你把东西提回家去。”说着半推半扶地就把慕容枫的父亲送回了家中。
慕容枫见解了围,松了一口气,想抬腿离开,却惊呼一声,想来是刚才被踢的腿上痛疼,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摔去,我急忙抢前一步拦腰扶住她,她的腰纤细而极富弹性,看似不堪一折,其实却强韧有力。
“你没事吧”我意识到这姿势有些唐突,于是收回手臂,搀着她的胳膊:“你要下楼吗我扶着你吧。”
她甩开我的手,说:“不用,只是刚才有点疼,现在好多了。”
我疑惑地盯着她的脸,她慌张地闪躲我的目光,脸上红霞微绽,沉默了片刻,才吞吞吐吐地说:“刚才,刚才多谢你了。”
“哦刚才多谢我,现在就不谢了么”我打趣道。
“讨厌明知道我是说刚才你帮我解围的事。”慕容枫娇嗔道,我觉得她这时还是挺像女孩子的。
“那你拿什么感谢我”我问道。
慕容枫似乎有些意外,反问道:“拿什么感谢你我很穷,刚才你也看到了,如果你是为了索取回报才帮我的”
我打断她道:“你干脆以身相许吧。”
“你当这是封建社会哪”慕容枫显然把我的话当成了玩笑,而且是不值一哂那种。
“那你就做我女朋友好了。”话说出口时,我有种想扇自己嘴巴的冲动,怎么会这样就提出来了,万一被拒绝了怎么办
我们此时已经走到楼下,夕阳的余辉穿过筒子楼之间阴湿的空气,洒在我们脸上。我看到慕容枫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一旁的钟队也瞠目结舌,想不到事情会往这个方向发展。
“你自我感觉也太过良好了,我要是不同意呢”慕容枫的话让我心中窃喜,这不就是有希望了么
“你会同意的。不信的话我们打个赌,你来做我女朋友一个月,然后一定会爱上我。”
“如果一个月后我没有爱上你呢你的赌注是什么”慕容枫不依不饶地问。
我思考了片刻,回答道:“一把gibson的电吉他怎么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一把gibson的电吉他”慕容枫惊奇地问,其实我也很惊奇,看她弹过吉他,就感觉她应该会喜欢,竟然恰好猜中了。
“这叫心有灵犀。”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你少来这套,我才不信呢。”慕容枫嗔道,“你还没说,为什么会想让我做你的女朋友你喜欢我哪一点”
“坚强。”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慕容枫有很多优点,但她的坚强给我的冲击最为强烈,“今天张奶奶把你的事情都给我们讲过了,我想过,如果把我自己放到你的位置上,我能不能像你这样勇往直前地面对生活,答案也许不会让我满意,我的生活太过优渥,让我有些惧怕挫折,你的光彩令我羡慕,从你身上能找到某种元素支撑我的脆弱。”
慕容枫有些动容,她微闭了一会儿双眼,复又睁开,望着我。
“那么,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了”
“你想的美”听到这话我心情突然变得很失落,可是几秒钟之后就开始狂喜,她轻启朱唇,用比风铃还悦耳的声音说:“只有一个月哦”
第二十九章 闹剧
“你们猜今天阮败家上课为什么迟到了”周羽龙坏笑着大声说。宿舍里充斥着收音机播放的英语广播、水龙头的流水声、某人的尖叫声。虽然是只有四个人的宿舍,仍然吵闹不堪。
这宿舍位于一楼,按四人的标准来说还算宽敞,窗外就是楼前的草坪,窗的左右是两张铁制的上下床,看起来很结实。杨林肩上坐着郭海川,站在床下做着深蹲起。这是杨林宣称“可以有效增强腿部爆发力”的锻炼方法。坐在肩上的人扶着上床以保证安全,但即使这样,郭海川仍然发泄一般地尖叫着。
陆森关掉水龙头,走出洗手间,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问:“不会是带着狗腿子调戏良家妇女,结果被正主给揍了吧”
“你才良家妇女”周羽龙笑骂道:“我今天骑自行车回学校,你猜怎么着,路上一辆宝马x5跑到我旁边,摇下车窗,我一看,这不阮败家那小子么我说你小子无证驾驶啊谁知这家伙就在我旁边一路冷嘲热讽地炫耀,我那个生气啊”
“原来是调戏你,然后呢”杨林用力起身,哼了一声,问道。
“然后到了一个路口,这家伙只顾着嘲讽我,没留神前面是红灯,一头顶在一辆大巴车后面,幸亏车速不快,不然他可就惨了。”周羽龙哈哈大笑道。
“这就是报应啊”杨林蹲下身,放下如释重负的郭海川,冲周羽龙勾了勾食指,“该你了”
周羽龙头摇晃得跟拨浪鼓似的:“别别,你找陆森吧”
“陆森”杨林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那不可能,我可扛不动他。”
陆森闻言笑道:“等你能扛动的时候,你就可以跳得比乔丹还高了,要不要试试”
杨林无奈地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小森,我跟慕容枫表白了”
陆森手中的毛巾飘然落地,却没人去在乎它。宿舍里其他三个人都像嘴里塞了一只鸭子一样,呆若木鸡。
“什么时候的事”陆森回过神来,问道。
“昨天下午。”杨林坦白道。
陆森闻言抓住杨林的双肩,用力地摇晃:“你没问题吧明明你都已经有叶幽宁了,怎么又去跟慕容枫表白叶幽宁怎么办”
杨林推开陆森:“什么叫我已经有叶幽宁了我跟叶幽宁什么也没发生好不好清白的就像一张白纸”
“去你的白纸,她可是早就认为自己是你女朋友了,还有班里的同学都是这样想的,你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大家怎么看你你有点责任感好不好”陆森责备道。
“我管他们怎么看我事实就是我跟叶幽宁没关系,我一直把她当作妹妹而不是恋人,用不着对她负什么责任,现在慕容枫是我女朋友,我的恋爱对象是谁用不着你们来替我选”杨林也来了火气,“小森,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没想到你也来指责我。”
陆森清楚这样争吵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叹了口气:“下一场比赛就是对阵九班,你可要认真打,不能因为你们两个的关系就放水。”
杨林情绪低落,敷衍道:“放心,我会公私分明的。”
陆森心中仍然为叶幽宁感到不平,但事已至此,他也无能为力。叶幽宁从初中时起就对杨林有好感,杨林一直木然未觉,身为旁观者的陆森看得清楚,几次或委婉或直接地提醒杨林,杨林却总是当作玩笑,陆森放弃了劝说,认为时间会让杨林慢慢地接受叶幽宁,没想到时间把杨林推向了慕容枫。
周羽龙坐在床边翻着报纸,突然说道:“你们听说了没有,云大附中有个男生去女生宿舍楼下表白,拿99根蜡烛排了个心形,还上报纸了呢”
郭海川似乎还没从刚才的刺激中平静下来,一反常态地扯着嗓子嚎道:“那我们宿舍也应该玩一次嗷”
三人一齐扭头看着杨林。
“看我干什么”杨林抗议道。
“你正好可以再去表白下,这样表白多浪漫”周羽龙嘻皮笑脸道。
“你们也可以去表白,小龙你不是暗恋叶幽宁么海川你不是整天念叨班长大人么你们怎么不去”杨林试图把其他人都拉下水,但陆森从来没有表现过有喜欢的目标,于是只好把火力集中在其他两人身上。
陆森从床底拿出篮球,放到地上,说:“这太好办了,我们就转球决定谁去表白吧,球眼最后对着谁,谁就必须去当主角,其他人负责摆蜡烛。”
“转到你的话你跟谁表白呢”杨林很八卦地问道。
“如果转到我,我只喊出那三个字,让她们自己瞎猜去吧。”陆森很平静地说出邪恶的话语。
“这样也行只喊出那三个字就可以”杨林追问道。
“姑且算可以吧,现在开始了。”
球转得并不快,充气孔缓缓地改变着指向的目标,最后越来越慢,它从郭海川面前闪过,又慢慢地掠过周羽龙,当四人以为它要停在陆森面前时,它却势头未尽地又多转了一点点,刚好指向了杨林。
杨林的表情霎时间变得比哭还难看,其他三人则是兴高采烈地互相击掌。
“说干就干,海川去买蜡烛,我和小龙去拉人来围观。”陆森说。
女生宿舍楼是一幢五层建筑,白色的墙壁,对着男生宿舍这边是个小阳台,通常被用来晾晒衣物,楼下有一片不小的空地,铺着灰色的水泥地砖。陆森用粉笔在地上画了一个三米见方的心形,然后把杨林推到里面,一班的几位男生用做抢答题的速度沿着心形立起一根根的蜡烛。
蜡烛燃起橙红的火焰,天色越来越暗,它们却似乎越来越亮,似乎把地面烧出了一个心形的大坑,杨林站在中央,脸上映着红彤彤的火光,却一丝也笑不出来。围观的男生已经把这片空地围得水泄不通,杨林猜测大概所有在宿舍楼里的男生都闻讯来看热闹了,他们指指点点或讥笑或嘲讽或赞叹,杂乱的人声让杨林的心情烦到极点。
面前的女生宿舍楼上,几乎每个阳台上都出现了三三两两的女生,这种难得一见的情景触发了她们心中的浪漫开关,同时也打翻了她们的醋坛子,或羡慕或刻薄的议论都汇集到杨林耳中,让他觉得不堪重负,那千百道目光也像是镁光灯一样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快结束吧,结束吧,这真是一场闹剧。杨林有些痛苦地想。
这时一声悠长婉转的铜管乐声响起,只见人群中挤出一个一头金发、抱着金色萨克斯管的学生,杨林知道那是班里的美国留学生杰克,这小子虽然很意外的不会打篮球,但萨克斯吹得确实不赖,一曲我心永恒让现场的评论家们都闭上了嘴巴,去感受这一刻的意境。
狗屁意境杨林心想,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那球眼偏偏转到我这里就停住了呢杨林回想当时的细节,突然记起整个过程都是陆森操作的,难不成是这小子故意坑我有可能非常有可能过会回宿舍饶不了他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结束这场闹剧,这些该死的蜡烛怎么还不烧完
杨林微微抬头,扫视一年级所在的那几个宿舍,发现慕容枫侧身靠着阳台的栏杆,嘴角微微上翘,玩味的笑着,似乎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小品;而目光再向左边移动三个阳台,就能看到叶幽宁正双手托腮趴在栏杆上,满脸都是期待和幸福的笑容,同宿舍的其他三个女生也在一旁兴奋地议论着什么。
我能喊慕容枫么那叶幽宁还不伤心死不行,我不能做这种事,但是喊叶幽宁更不行,好不容易才让慕容枫同意跟我交往,这样做可就闹砸了。那我该怎么办杨林觉得脑袋里混乱不堪,像一潭泥浆一般。
更要命的是,围观的人群里还出现了校电视台的记者,抱着摄像机正对着这边,还有个拿话筒的记者正站在镜头前说着什么,看来这次真的会一炮走红。几百双眼睛像灼热的岩浆,从四面八方向杨林涌来,将他淹没。杨林头皮发麻,浑身僵硬,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杰克一曲奏毕,宿舍里的几个同学看到杨林还无动于衷,都开始起哄:“快喊啊喊了就完事了”
杨林认为自己正面临有生以来最艰难的处境,而这处境本可以轻易避免,只要刚才转球的时候坚持反对,就不会陷入现在的窘境。杨林懊悔之余,开始试图寻找对策,但万众瞩目下,想流畅地思考并非易事。这样僵持的时间愈久,就愈是尴尬,杨林一度想喊出慕容枫的名字,一了百了,可是叶幽宁的笑脸就悬在上方,他实在没有勇气打碎它。
“快点喊啊喊出那三个字”周羽龙在一旁笑着大喊道。
那三个字,“我爱你”么对啊杨林灵光一闪,发现了一条捷径。他大声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全场顿时安静下来,想听清楚他的表白。只听杨林扯开嗓子,拖着长腔大喊道:“卖蜡烛”
第三十章 约会
“命运会惩罚太过安逸的人。”慕容枫
周末的步行街上,人潮涌动,喧闹的声音充斥耳边,人们或疾或缓,互相擦肩而过,为了各自的目的,奔波不息,有商家用音响播放着促销广告,还有的甚至搭起舞台表演节目。街上最多的是两类人,一类是独自提着大包小包采购物品的,另一类则是三两成群结伴逛街的。
杨林显然属于后一类。
牵着慕容枫的纤手,在人群中穿梭,杨林时不时还扭头看一眼,好像生怕慕容枫走丢了一样。此时的慕容枫与几天前的那个假小子判若两人,上着白色毛衣,下穿浅褐色休闲裤,精心修剪过的短发清爽整洁,面若桃花,眸似秋水,竟是意外的妩媚动人,让杨林那颗本就有些激动的心荡起层层涟漪,只想牵着那只柔软的手走遍天涯海角。
不过进入商场之后,反倒成了慕容枫拉着杨林跑来跑去,似乎每件衣服她都想穿来试试,杨林起初还能笑容满面的说些赞美的话,后来却只能在心里哀叹:看来女人的这种共同癖好,连慕容枫这种奇女子也不能免俗。更让杨林哭笑不得的是下面的对话
“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
“太漂亮了,很适合你。”
“是吧我也很喜欢这件。”
“喜欢就买下来送给你吧。”
“不要”
“”
如此反复上演了十多次,杨林终于狠下心拉着兴致正浓的慕容枫,走进了街边一家咖啡厅。
因为地处繁华商业街,这家咖啡厅的生意十分火爆,不时有顾客进出,与一般咖啡厅常见的安静甚至是冷清的景象大相径庭。两人进入店里时恰好有人离开,于是相对落座。这是个靠窗的座位,落地大窗上装着浅褐色的玻璃,让街景一览无余却又不显得突兀。
“两位,欢迎光临”服务生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白晰的皮肤,嘴角带着甜甜的笑容。问候间,菜单递了过来。
杨林很绅士地把菜单递给了慕容枫,说:“想吃什么随便点。”
慕容枫扫了一眼菜单,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
杨林察觉到她的尴尬,打趣道:“如果没有特别喜欢的,那可别怪我乱点喽。”转头对服务员道:“来两份提拉米苏,两杯espresso。”
服务生转身离去,慕容枫松了口气,说:“下次别来这种地方了,一杯咖啡都够我三天的餐费了。”
杨林笑嘻嘻地安慰道:“怕什么,今天我请客。”
“乱花钱。”慕容枫嗔道。
“其实你应该想,反正我是你男朋友,不宰白不宰。”
“你是猪吗竟然劝我宰你”慕容枫笑道。
“你是猪的女朋友。”杨林满不在乎地说。
慕容枫在桌子下狠狠地踩了杨林一脚,杨林脸上夸张地抽搐起来。
香浓的咖啡和可口的甜点摆在了桌上,浓郁醇美,其中还掺着淡淡的红酒香气,只是闻着就让人陶醉。
“你知道提拉米苏是什么意思吗”杨林岔开话题问道。
慕容枫舀起一勺含进嘴里,只觉唇齿间一股凉而甜蜜的清爽感觉扩散开来,同时还恰到好处地隐约伴随着可可的苦味,那粘滑柔美的味道让她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听到杨林的问话,她缓缓睁开眼,不解地摇了摇头。
“其实这是一个意大利语的词汇,意思是带我走,”杨林做了个鬼脸,“你有没有被带走呢”
“要带走也是先带你走”慕容枫白了杨林一眼,“不过确实挺好吃的。”
杨林露出欣喜的表情,回忆道:“当然,你不知道,我妹妹可喜欢吃了,以前常缠着我带她来吃。”
慕容枫闻言脸色一暗,喃喃道:“妹妹哥哥哥哥”
杨林见状自知失言,打了个哈哈,想换个轻松的话题,谁知慕容枫像是打开了记忆之门,用低沉的声音缓缓开始倾诉:
“我上小学的时候,特喜欢吃零食,哥哥常叫我小馋猫,记得有一次,学校附近的小商店出了一种新的冰淇淋,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是很贵,哥哥知道我想吃以后,竟然把自己的午饭钱省下来,准备放学后给我买。但那天放学的时候,他被两个小混混拦住,要抢钱。平时那么温和的哥哥,像发了疯一样跟那两个人打了起来,最后遍体鳞伤的回到家,撒谎说是走路不小心摔到水沟里了”慕容枫声音有些哽咽了。
“别难过了,秋前辈一定也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杨林安慰道。
“哥哥是个近乎完美的人,在学校里他品学兼优,篮球打得特别好,在家里他分担了很多家务,还十分爱护我,业余时间里他甚至在酒吧的乐队里当歌手,赚钱补贴家用。”
杨林听到这里,像是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那些年我却不懂事,不懂得珍惜这幸福的时光,现在想起来”慕容枫眉头紧锁,似乎沉浸在深深的悔恨与怀念中,“他就像一棵参天大树,为我遮风挡雨,要是能一直在他的庇护下生活,该是多么快乐。”
杨林伸过双手,捧起慕容枫的柔荑,柔声说道:“从今往后,让我来做你的大树吧。”
慕容枫脸上的阴霾渐消,露出一丝笑意:“你做大叔还差不多。”两人笑骂了几句,慕容枫心情似乎好了很多,继续说道:“后来,那起该死的车祸发生了,人们都说是哥哥太出色了,引起了老天的嫉妒,才会招致这种不幸。但我却不是这么想的。”
杨林皱了皱眉,内心有些矛盾,他想了解慕容枫的过去,但知道这个话题难免会让她伤心,所以又不忍心让她再说下去,他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命运会惩罚太过安逸的人。”慕容枫缓缓说道,“就是因为我在哥哥的庇护下过得太安逸了,所以命运才会惩罚我,是我害了哥哥。”
慕容枫说着,情绪又激动了起来,杨林握紧了她的双手,那是一双玲珑纤细的手,但因为长时间的劳作有些粗糙,左手像每个吉他手一样,指甲剪得很短,手指隐约有硬茧。
“哥哥倒下之后,爸妈的悲伤和怨气就全发泄到了我身上,我能感觉到,他们觉得我哪里都不如哥哥,他们恨不得出事的是我,而不是我哥。”慕容枫的脸上,两行清泪不觉间涌出眼眶,但她的目光突然坚定了起来,“所以我要证明给他们看,哥哥能做到的,我也一样能做到我不比他差”
杨林为之一震。这个坚强的女孩,出现在篮球场上,出现在夜总会里,竟然是因为她要走完哥哥没能走完的路那本不是她该踏上的道路杨林有些心疼,拿起纸巾,为她拭去泪水。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杨林安慰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告诉我,别都一个人扛着。”
慕容枫点了点头。杨林感觉她是在敷衍,但也无可奈何。
“你哥哥的事情也不要太绝望,现在科学技术这么发达,说不定哪天就会有能让他苏醒的办法。”
慕容枫点了点头。这次,杨林感觉到了她的决心。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慕容枫心情好了很多,拉着杨林继续逛街,而杨林虽然对此感到无比痛苦,还是不得不陪逛到底。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驱散了秋日的阴冷,让人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的夏季。杨林无视身边的喧闹,只是静静注视着慕容枫的欢快笑容,心底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某商场门前的叫好声让两人停下了脚步,那里已经围了很多人,临时搭制的舞台上铺着红毯,一个穿灰色西装的主持人手执话筒,激情四射地煽动着观众们的情绪。台下设置了三个小篮板,几位观众正在进行投篮比赛。
两人拨开人群挤到前面,刚好听到主持人在说:“每位参加者可以投十次,投中七次以上的可以得到我们的精美礼品是的,你如果能投中七次,就可以得到太阳帽一顶,投中八次的奖品是瑞士军刀一把而投中九次和十字的奖品,请看这里”
顺着主持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慕容枫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是一个半人高的流氓兔布偶,以及一个斯伯丁篮球。
杨林察言观色,心道:“女生果然都喜欢这种东西,看到这种毛绒绒的可爱玩具就完全没抵抗力了,换作是我,还是那只篮球吸引力比较大,只不过十投全中难比登天。”
慕容枫毫不迟疑地找到工作人员报上了名,末了,回头看了下杨林,似乎觉得多个人参加总比没有强,于是给杨林也报了名。
杨林人高马大,不用跷脚也能把前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游戏用的球只有足球一半大,表面画成了篮球的模样,篮板和篮圈在投篮者前面大约五米处,篮板有两尺见方,篮圈也小得可怜,在这种情况下,想投中难度实在不小。篮板下方设置了一个箱子,用来收集投篮者投出的球,而旁边则站着一位工作人员为投篮者计数。
正在投篮的是一位小伙子,他扔出手中的球,可惜扔得太偏,球打在篮板上,没有碰到篮圈,直接落进了箱子里。
“十投三中”计数员大声喊道。
台上的主持人评价道:“这位小伙子投中了三个球,从我们活动之前的进行情况来看,这已经是一个不错的成绩了,感谢他的参与今天这个项目最好的成绩是六个球,还没有人能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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