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鹂和黄牛鸟

没得到陈辜实回话，张某某赶紧把电视关掉，轻手轻脚摸到厨房门口，偷偷摸摸往里探头，他担心自己会不会是说了什么带刺激的话让故事叔想不开了？故事叔要自了他倒不怕，就怕叔羞恼成怒随手抓把菜刀就朝着冲过来。
见陈辜实只是在收拾冰箱，便松了口气。
“直接在上班的地方叫餐不是更方便？”张某某想起这话题。
陈辜实把购物袋洗干净晾好，边擦手边回话：“吃不惯。”
念书时同学就说谈恋爱就像吃快餐，工作后最大感觉就是同事们每天每天都在“谈恋爱”：每个中午讨论去aa自助餐还是去小饭馆炒几味菜，更多就是一份非常不环保对健康完全没有好处味道也非常奇怪的盒饭。
陈辜实工作这么多年，吃过两三次快餐后，他宁愿饿着肚子回家煮碗最快的面条来充饥也不愿意花钱买罪受。
“那总有加班的时候，饿着？”
陈辜实没直接回答，从厨房出来先回房间换掉衬衫西裤，穿上家居的麻布裤和棉布t恤，在间隔客厅和餐厅的一体书柜找出本书，做午饭前就用它来消磨时光。在沙发坐下后才说：“男人老狗，饿一顿又不会死。”
这话差点把张某某气死，锤一拳在门框却痛得呱呱叫，甩着手又用脚给了门框一下解恨，却连脚也痛得要命，只好抱着脚一颠一颠跳回客厅，在陈辜实对面的沙发坐下。
陈辜实头也没抬，“踢掉漆要赔。”
“陈辜实！踢碎我脚趾骨谁赔我！”张某某叫起来。
陈辜实合上书，不行，这么吵看不下去，看来有必要和客人商讨一下接下来这一头半个月的相处模式，想到这便开口：“张某某，我觉得有必要跟你约法三章。”
“哪三章。”张某某真想问陈辜实说话能不能稍微带上点时代感，搞得自己现在总觉得像在和一倔老头讲话，还有，他非常不爽陈辜实连名带姓喊他的名字。
不对！不管有没有带姓氏都很不爽，某某！
“安静，干净。”
陈辜实放下书，抱起双臂盯着张某某那头像刺猬的银灰头发，许久才说出张某某一直在等的到底会是什么大不了的第三条，“正常。”
“你说什么？！”张某某甩掉拖鞋蹦上沙发，半蹲着一边拍沙发扶手一边叫：“我哪里不正常！”
哪里？
陈辜实视线从上到下扫了张某某一遍，没带任何起伏的声音却放鞭炮般连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从前到后你的头你的衣服还有你的动作没一个地方正常。”
“什么？！”张某某跳下沙发，光着脚冲到陈辜实面前，伸手想说揪起他衣领比较有气势，可要下手才发现陈辜实穿的是t恤不是衬衫，这圆领楸着不好看，便弯下腰逼近陈辜实的脸，“这叫时尚！时尚懂不懂！你看你穿的这叫什么衣服？圆领棉布大伯色大伯款t恤！”
明明长着一张就算普通也还是有救的脸，为什么就不能稍微有一点点时尚意识？
“大伯色大伯款有什么不好，你将来想不成为大伯恐怕都很难。”对张某某的脸喷，陈辜实只是伸手抹掉飞到自己脸上的口水，淡淡的说。
每个人将来都会成为大伯或老头，这没什么不好。
“至少我将来是会成为一个时尚的大伯风骚的老头，陈辜实，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张某某叹气，竟然会有人期待变成大伯老头，自己今年二十九，明年就迈进大叔年龄段，光是想起心情就不爽。
陈辜实不出声。
女朋友，曾经有过，或者还该说那是初恋。只是对方以“学习最重要其他暂时都不考虑”为说词拒绝身为大三学生的陈辜实后，立马转身投奔到一亲口说过小学都没毕业腰很粗的老头怀里，屁颠屁颠跟着飞到那个叫大家拿的国家去了，陈辜实才明白原来对方所说的“学习最重要”是指他，而“其他暂时不考虑”的潜台词是只要你腰够粗，腰上的荷包够粗，其他什么的都无须考虑。
陈辜实其实也很期待能尽快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当然，能漂亮一点自然更好，至少面对着美总比面对着丑要好得多。男人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可业虽有所成家里始终还是少了女主人，下班回来能有人在家，做好了饭热着，有什么不好？
但事实就是事实，陈辜实确实没女朋友，可无端被年龄比自己小看上去就很不可靠的张某某这么说，就忍不住回敬，“你自己的女朋友在哪？”
张某某脸一僵，这！这这这！虽然自己是一个走在时尚潮流最前端的烫手多金男人，问题是一看到明明还行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开始培养感情就职业病晚期开始挑剔对方的毛病。
唉，高手总是寂寞的。
“立志成为时尚的孤单大伯风骚的孤独老头，好志向。”陈辜实觉得这世道对自己还是挺不错的，至少还有比自己条件更好的人也没女朋友。
这么一想不禁心情变得奇好，推开张某某的脸起身去厨房，家里许久不像现在这样有客人了，总一个人吃饭也有点寂寞。今天许多事情都让人很满意，嘴角便不自觉往上翘。
张某某像发现新大陆，“你会笑？！”
传说姑娘果然没说错，虽然故事叔长得并不算帅但还是有模有样的，笑起来还蛮温和的嘛！张某某对改造陈辜实终于有了一点点信心。
只是陈辜实根本不知道张某某现在想的事，只觉得他这话不对，什么是你会笑？但陈辜实不想追问这些肯定会让自己不爽的话题，“怪物才不会笑。”
你不是怪物，真不是。张某某心里暗说，这话他肯定不敢对陈辜实说出口，他还想要脑袋。
看陈辜实围起那简单半截式的浅灰色格子围裙，总觉得怎么看怎么像老头，为了让自己能尽快从这次工作里脱身，硬着头皮张某某也要试一试，“陈辜实你该多笑一笑，看上去年轻些。”
“是吗？”陈辜实淡淡应了声，没放在心上。
做人不容易，做男人更不容易，做一个有老婆的男人容不容易还不清楚。许多事情不是简单到只用微笑就能解决，公式化的笑容上班时间陈辜实都在用，所以下班后他不愿意再摆出这个脸，会累。
张某某有点泄气，但依然鼓励自己失败乃成功的母上，总结这几年关于改造个案的经验，越是古板保守的人改造起来就更会有惊天动地的变化，不过前提得是对方接受。
既然不急于一时，张某某也换下这身炫耀的衣服，重新套上昨晚陈辜实见过的随便穿，在厨房里搭手捣一捣乱，让陈辜实本来轻松的午餐工作变得有些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