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鹂和黄牛鸟

1,陈辜实大叔

陈辜实用右手取下鼻梁上那被泼上冰咖啡的细脚金边窄框眼镜,左手捏着眉心用力揉了揉,并不难发现咖啡店里那女仆装服务员小眼神老往自己这边瞄,他无声兼无奈地叹口气。
没什么比相亲更让人觉得疲惫,规模壮大的公司内部月结报表报告会上,面对几十个部下和十几个上司,陈辜实都能一脸镇静把报告做到最漂亮最令人满意,偏偏在相亲这件事上却每每皆出状况。
上次是热茶,这次是冰咖啡,下次该不会就是西餐里的奶油洋葱汤了吧?
陈辜实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浅灰色手帕把自己被泼了满脸的冰咖啡擦掉,低头看了看自己那白色衬衫上的咖啡迹,放弃清洁,把搭在椅背的外套穿上,拎上自己的黑色公事包,结帐步出咖啡店。
为了不让母上大人兴师问罪,还是先给她打电话报告吧。
电话那头母上大人充满得意,“这次姨妈介绍的这女孩不错吧!大学生,又漂亮,工作又体面。”
“如果她不泼我一脸的咖啡,让我的衬衫洗不干净的话,确实不错。”陈辜实重新戴上眼镜,这里光线不够,容易碰到别人。“您就别再让姨妈姑婆给我找对象了,我忙,真没时间去应酬。”
不出所料,母上大人又开始在电话那头长篇大论,全是关于【陈辜实你今年已经三十五了工作也很稳定了房子也买了为什么还没有女朋友亲戚邻居都闲话一大堆】。
陈辜实抬起左手,腕上那不锈钢表带的手表告诉他,再不赶紧回公司去处理手头上的工作,今晚就要加班了。他很干脆的对电话那头滔滔不绝的母上大人说:“我还要上班,挂了。”
收起手机,陈辜实大步向马路对面的大厦走去。
陈辜实在一家外企工作,这是第八个年头,从大办公室的小职员一步一步爬上高楼层办公室坐独立工作间成了部门经理,这八年里,他供完一套三居室,前后被母上大人/姨妈大人/姑婆大人还有各个亲戚大人轮番介绍女朋友或相亲对象,可都是见过一两次面就吹了。
也不是陈辜实要求高,他觉得只要顺眼就行,高矮肥瘦是次要,学历和样子更是次要,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没碰上一个。为了不让母上大人一天到晚以这事打电话来烦,也曾参加过同事推荐的六人晚宴和五分钟认识十个新朋友之类的相亲大会,陈辜实只总结出一个事实:累。
太累。
刚进电梯就遇到比自己低一个楼层其他部门的同事。
“麦狗,听说你又去相亲了?”
陈辜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努力回想同事的英文名字。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是外企,公司里每个人都有英文名字,他当时图方便就很随便的把自己的英文名字写了麦克,但总是不习惯,又随口说【麦克麦克又不是狗】,结果麦狗就传遍整个部门再传遍整个企业。
“对,又黄了。”实在想不起来,陈辜实放弃,为了避免无聊的聊天,他直接报告结果。
陈辜实最近事真的多,已经三天没准时下班,这让生活方式比制定的日程表还要标准的他觉得略微烦躁。回到办公室脱掉外套后又看到衬衫上的咖啡迹,他皱了皱眉,打开电脑。
才开始检查报表,外套里的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为陈传蒴,陈辜实的妹妹。
“喂。”
“哥,你又把有可能成为我未来嫂子的漂亮姑娘给气走啦?”陈传蒴那和年龄一点都不附合的甜蜜娃娃音从手机里冒出。
不用问,肯定是母上大人刚打过电话向她申诉。陈辜实靠着椅背,“想做什么。”
“木想做什么呀~就是想让蝈蝈你帮个忙。”陈传蒴笑得可甜了,可她老是忘记自己的哥哥那古板已经是渗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马上,陈辜实那充满磁性却让人无力的话就从手机里传过来:“都当妈的人了,讲国语。”
陈传蒴翻着白眼,想着哥哥又看不到,决定还是不为难自己。明明是多有爱的新语言啊,哥真是有够古板的。“哥,帮个忙。”
“说。”
“是这样,你妹夫他有个朋友......”
陈辜实眉头一敛,“挂了,我忙。”
又是谁谁谁有个朋友/姐姐/表妹想介绍给认识吃个饭?万一下次见面在火锅城,自己是不是该带上医保卡才能确保人身安全。
“别别别!哥,那人是男的!”
陈传蒴说得够快,陈辜实才没挂断,“说,我还有工作。”
“是这样,哎,小不点别抢,哥,你妹夫的那个朋友的朋友的妹妹的同学的哥哥的学长......”
陈辜实怀疑眉头都被自己揉烂了,“重点。”
“那孩子刚从国外回来没地方住,拜托你收留个把月,”陈传蒴一口气都没停,“人现在已经往你家去了。你家不是三房吗?收留一孩子完全没问题,这事就拜托你了!”未等陈辜实反对就挂电话。
陈辜实盯着手机,孩子?这不是地球上最不讲理最恶毒最混乱的生物吗?!可他懒得再打电话去回绝,个把月,眨一眨眼就过去了。
可陈辜实眨一眨眼个把月并没有就这么过去,反而又临时开了个会,到他终于能收拾东西走出公司已经是晚上九点后。
揉揉酸痛的肩膀,电脑用多了就是不舒服。
陈辜实掏出手机,未见有未接来电。既然人是直奔家里去,应该也留有我电话,这么久没打电话过来,那孩子是不是迷路了?
也没多想,陈辜实放弃搭地铁,拦辆出租就往家里赶,一进小区门岗就先问保安小哥有没有一小孩找,保安小哥笑眯眯的,“小孩没有,行李倒是有一件。”
“行李?”
保安小哥从岗位里拖出一个齐腰高的艳丽粉红色行李箱。
陈辜实皱眉,“托东西的人有没有说去哪?”都快十点,一小孩还在外面游荡?
“他说去星巴克,十一点回来。”
十一点?不都睡了!陈辜实只得拖着这个颜色妖艳到不行又大到不行的行李箱进电梯回位于四楼的自家。已经过了十点,他决定还是先去洗澡。
等陈辜实用毛巾捂着湿漉漉的头发跑出来接电话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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