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雪鸽

第六章紫钗记上
紫钗记，为明代汤显祖所作，临川四梦之一，故事内容是在说书生李益与霍小玉以紫钗定情，李益高中状元后，他们的感情却被有心人士挑拨离间，经过了重重考验，李益和霍小玉最终在黄衫侠客的帮助下言归于好，破镜重圆。
既然曲目已定，那幺接下来就是选角了。
本来呢，绣绣在学校里唱的是霍小玉的角色，可这次她不敢说自己扮的霍小玉能美过燕如雪，所以她决定出演书生的角色。其他的角色，也陆续决定了演出的人选。
待尘埃落定，距离莫家人来的时间也不远了，稍微练了个大概，一群人就浩浩蕩蕩的往戏台出发了。
一直走到舞台后方的化妆间，绣绣这才想起自己好想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小雪,妳之前演过紫钗记吗」
「演过。」燕如雪一边绾起自己的满头青丝,一边这幺回答。
「那就好」绣绣话语未毕，燕如雪接下来的话却差点害她吐血。
「不过我之前都只唱男生的段子。」
绣绣在心底不禁大骂自己粗心，忘了燕如雪在歌楼里唱得多是小生的角色。
「那歌词妳记着了吗」
「应该没问题，」燕如雪想了想，「毕竟跟那些女旦对过很多次了。」
「这」绣绣咬了咬下脣，燕如雪唱了那幺久的小生，演起李益肯定比她更得心应手，自己放弃了霍小玉的角色，会不会成了这齣戏的败笔
「小雪，还是我们把角色互换」
「换角色」燕如雪看了眼几乎已经着装完毕的绣绣，「不用吧，这样很麻烦。」
「可是」绣绣仍是一副犹疑不安的样子。
「别可是了，就这样，绣绣姐，妳在担心什幺呢」燕如雪朝她一笑，「拿出气势来妳这次要演的，可是踌躇满志、年轻气盛的李益」
看着自信满满的燕如雪，绣绣一时之间也无话可说。
「绣绣姐，」燕如雪披上紫衣，敛去了笑容，「妳要相信我，相信妳自己。我们是戏子，演什幺就该像什幺。」
燕如雪的眼神慑人。
「燕小姐，」一名丫环跑进化妆间，「何鸽少爷说可以开始表演了。」
「知道了。」燕如雪说着，一边随着丫环步出了化妆间。
一会儿，乐音传来，乐音之后，是燕如雪的一句轻喃。
「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
「新诗句句，唸来如情话。恨年年灯月，照人孤另，虚渡芳华，梦中人何处也紫钗初戴，粉脸泛红霞。赖步徘徊，情伤灯月下。为谁憔悴，暗咬银牙。」
舞台上，正是元宵，是谁在元宵灯下等候，盼赋诗的那人是谁在月下轻叹，求一段刻骨铭心是燕如雪，是霍小玉，戏与戏子的灵魄重叠，女旦唱的不是歌词，而是自己的心声。她偶然得了新诗一首，未见赋词人，已恋诗中句，从此不需要其他的语言赘述，心就这样失了，给了未曾谋面的李十郎。
燕如雪的歌声惆怅，婉转的进入听者心中，在听戏者心底的某个角落，低低的，轻叹三声无奈。戏子的愁绪憔悴了宾客，让人心折。
绣绣在台下听着，一种战慄的感觉向她袭来，自出嫁那时算起，她已经许久没有听过燕如雪的歌声，如今再听燕语唱歌，那种久违的感动又再次袭捲了她。
若是能与如此耀眼的星子同台，她又会见到哪番光景
「惊钗光暗诧，花枝冷月下，似玉蝉倒挂。」另一人的歌声交错进入不同的时空。
绣绣扮的李益登台，燕如雪背对着她，满头青丝衬着紫衣罗裙 ，也许是因为燕如雪立于灯下的缘故，绣绣觉得她的身影美得不似人间物。
「失钗经厌诈，似月怕流霞，将紫钗借意共话，指鹿为马」燕如雪仍是背对，但她的歌声宛如珍珠落地，声腔中的圆润全撒落在绣绣眼前。
「小姐，等等」李益叫住正要提步离去的霍小玉，「我刚刚捡到了一个紫玉钗，妳瞧瞧这是不是妳的」
燕如雪转身的剎那,绣绣宛如雷殛,她惊讶的看着燕如雪,如果那女子还是燕如雪的话。
少女眼底流情，美眸顾盼，平时的冷静淡漠全然不见蹤影，她花容带笑，定定的看着李益。现在在绣绣眼前的不是燕如雪，是穿越了时空限制，挣脱了虚实的交界线，来到何家戏台的霍小玉。
能入戏至此，这个燕如雪果真不愧对自己「戏子」的身分。
或许是受到燕如雪的影响，绣绣的眼神慢慢的起了变化，变得更加自信不羁，她燕如雪回望的眸子当中看见的不是自己，而是戏中李益的倒影。
他是李益，为爱而狂的少年，他眼中只容得下美若天仙的紫衣女子，再也装不进除她之外的任何事物。
却怎奈，才刚完婚便是远行之日，进京赶考彷彿是当代男子一生中应追求的大业，求功名，求地位，求一个让往后生活更加美好的保障，为此，天下多少有情人心湖起相思，日夜想念直至断了愁肠
一段阳关折柳，两人唱得如泣如诉，难分难捨，让台下的观者都为之心折。
「十郎」霍小玉敛目轻喃，「须驻步低声再唤夫，待折堤畔柳丝，丝缚君今生挂住奴。 」
他们终究是放开了紧紧相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