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的灵异故事

第一章 那个姓江的男人

人概分三籍:羽化成仙列仙籍,人生在世录人籍,死后为鬼入鬼籍。唯少数饮妖血入邪道、亦或魂魄被异物所食者除外。而大多死后入鬼籍者会待在「酆都」待审后进入六道轮迴, 但也有些死者对阳世仍有强烈眷恋, 故与酆都判官立下「鬼籍债」──也就是以鬼籍身份打下的书契。
阴间「鬼籍债」类似阳世的「临时僱员」,分为二种:一为阴契、一为阳契。
阴契简单来说就是阴间的鬼替代阴差的工作,而阳契也是,不同在于签阳契的人另外可以用阴魂还阳。
阳契成者,以阴魂人身的姿态于阳世活动,看似常人无异,能食能眠亦能交合。不同处在于并无脉博心跳,终生不可能产下子嗣。为真真正正的活死人──能活动的死人。
数千年前曾因某份鬼籍债而在阴间引发一阵骚动,后来甚至还惊动到了如来佛祖,为此十殿阎罗共同下令此后禁止任何鬼籍债的打契。
但近年阳世天灾人祸不断,外加享乐主义盛行产生的卡奴自杀风潮,造成随时随地都有新生的阴魂等待接引,这让生为阴间公务员的阴差工作量暴增,没日没夜的超时工作,使其抗议不断并蕴酿罢工。
若罢工一事成真可非同小可,于是经由地藏王菩萨和十殿阎罗商议讨论后,决定搏上一搏,再次允许阴阳两契的鬼籍债订立,并让资格有意愿想留在阳间的阴魂经由判官发给其留在阳间的书契,其代价便是替阴差分担拘魂、扣命等大小事谊。
当然,「鬼籍债」之阳契也非鬼鬼可立, 生平为人处事需判官审查,明大是大非、并严以律己者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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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为你点一盏灯让我陪你这段路程今后从此阴阳两分忘川奈何再堕红尘」暗夜里,银色轿车内坐着二个人,驾驶座上的人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四句歌词,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手里则小心翼翼捧着一盏点燃的莲灯。
前方不远处,则因疑似酒醉驾车引发的重大连环车祸,现场零星火苗四起,消防员来回穿梭火场及残破车阵中救人,目击者的议论纷纷及赶来现场的当事者家属或大声嚎叫亲人的名字、或与旁人拥抱取暖悲泣痛哭。
「你看前面,发生了那幺大的事,真惨。」副驾驶座的人说。
驾驶者彷彿这才注意到有场重大交通事故,却也瞧都不瞧一眼,「那是别人家的事。」说完,
轻拨开覆在前额前过长的髮丝,又继续哼着歌。
副驾驶座的人点点头,不再开口。
约莫三十秒后,他们驶过车祸现场,如同驶过之前任何路段一般;而车祸现场的人,也没有半个人注意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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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爹,我要出门了。」年轻人正要出门上班,习惯性先向早早起床就坐在共有的院子里享受着巿郊才有的鸟叫虫鸣的曹老爹问安。
「路上小心。」坐在摇椅上晃啊晃,双手按在一本书上,曹老爹回应着隔壁邻人的问候。
「我会的。」踏出大门,忙碌一天正式开始。
江拾柳,若问起保险公司员工对他的印像,论长相,说身材,道谈吐,都是那幺一般般,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也正常,毕竟在保险公司上班,小职员每天都得出门拉保险,担心业绩不好只有那少少的底薪可领,哪还有时间及闲情逸致去深入观察一群小保险员中的一个小保险员。所以除了名字比一般人诗情画意外,江拾柳整个人用不起眼三个字就可以描述完。
今年是江拾柳任职于台铭人寿公司的第五年,虽然叫台铭人寿,但却和台湾首富没有任何关係,也许是出资老闆认为叫台铭就容易发财才取这个名字吧
原本那幺不起眼的他,却在今天开完早会后即刻被叫去主任办公室。
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上司紧皱眉头,江拾柳只能站在桌前静候。
「唉」黄主任用一声重重叹息当作开头,然后把办公桌上原先靠近自己的一份报纸推向江拾
柳那方,用指头叩叩桌面,「你自己看看。」
江拾柳只是低头看了下,注意到报纸上方日期后,他抬头看着上司,据实回答。「主任,这是三天前的旧报纸了。」
说完,江拾柳感觉主任的眉头更皱了。
「管他几天前的报纸,你把标题唸出来。」黄主任吩咐。
「醉惨国道凌晨连环车祸,五死八伤。」他依言唸出。「啊里头有主任你的亲人吗」江拾柳不知死活补上一句。
「呸、呸、呸,胡说些什幺,闭上你的乌鸦嘴。」黄主任拿起笔,指着报纸上载明的死亡名单和伤者名单,「你看看这十三个人,全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全是你拉的保单,全是高额保户。」
三句全是开头的话,让江拾柳低头抿嘴,连吭都不敢多吭一声。
看着江拾柳这副模样,黄主任再度重重叹一口气。
「唉你知道你一直升不上去的原因吗你的业绩比同期的高出好几倍,可是你找来的保户,一年内非死即伤的机率也是百分之百。我说,你有没有考虑换份工作」
「主任,你想辞掉我」
「我只是建议你可以换份新工作,毕竟你还年轻,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
「那谢谢主任你的建议,我会慎重考虑的。」江拾柳礼貌性感谢黄主任建议的同时,感觉胸前转为振动模式的手机正以浅浅又短暂的动作提醒他有手机简讯传来。
「好了,没事你就先下去吧」黄主任甩甩手,示意江拾柳可以出去了。
「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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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在室外或自家,不然一般在公共的室内场所江拾柳都习惯把手机转为振动模式以免打扰到他人。
閤上主任室的门后,江拾柳其实心知肚明自己又得另谋出路,虽然他真的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二三十年前保险难拉,因为老一辈的人觉得死是件很避忌的事;十多年前则是保险的快速发展时期;而现在,可以说人人至少都有一张保单在手也不为过,因此保险员的工作也相对难做。
再说保险业务员这个工作,其实女人比男人吃香的多。除了普罗大众刻板印像里女人比男人体贴、有耐心、肯仔细倾听外,若保户同为女人,至少保户不用担心人身上的安全。但不管如何,他还是想做这份工。
放任脑中胡思乱想的同时,江拾柳开启手机简讯。
陌生的手机门号,简讯只有短短二句话。
一笔三十画三千,三千流年护红颜。
「是岳大哥。」江拾柳不自觉微笑。当年分别前岳大哥就是用这两句话来调侃他的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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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籍债,短则三年,长不过一甲子。
阳世活人沾过多阴气者伤身,同样地,阴魂待在阳世过久,魂体亦会受阳气所损,不利转世投胎,于是为时三十年的鬼籍债便是最常订立的书契。一来不用时常浪费时间教导新的立契者;二来也可以避免立契者过多而出了什幺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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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手机,江拾柳来到离他最近的客服人员郭丽身边,唸出方才黄主任拿给他看得那份报载的名字。不管这份工作他还可以做到什幺时候,总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都是他找的保户,他就有责任负责到最后一刻。
只见郭丽熟练敲打着键盘,一份份印列出他要的保单资料,口头上还有闲暇调侃他几句。
「哇一下子十三个人,不被主任狠刮一顿才怪。」郭丽看着事务机输出一份又一份文件,还都是高额保户,江拾柳的惨状便可想而知。
「是啊说不定下个月妳就看不到我了。」江拾柳苦笑以待。
「真的假的主任这次那幺火大啊」同事间平时互相挖苦个几句调剂身心无妨,但若真要离职那也是会让人不捨。
「我可没那份心情拿饭碗开玩笑,毕竟现在工作难找。」这个时机,先不论工作待遇如何,能有工作糊口就谢天谢地了。
「你不是还有栋你舅公留给你的房子,要是这次真的被主任给辞了,就把那房子卖了吧那里地段不错,我的亲戚还託我找那附近的房子呢」不捨归不捨,做人还是要向前看,因此郭丽替江拾柳出个主意,也替自己赚点微薄的仲介费。
「妳什幺时候兼差当房屋仲介啦我怎幺不知道。」
「我是说真的,要是哪天你想卖那栋房子,可别忘了通知我一声。」
「哇妳就那幺希望我失业,走投无路到卖祖产的地步啊」
「反正你一个人住那幺大房子也是浪费啊吶都好了,拿去吧」
「谢啦」
「别忘了我刚才说的。」
「记住了。」
江拾柳边走入电梯边翻阅保单资料,再次确认无误后就按地址由近而远依次排列,并在走出大楼后拿出手机拨号先行口头上的慰问,并询得保户家属同意后,先到受伤的保户所在的医院探望伤势,再到往生的保户家里上香致意。虽然有部份很多绕了点路,但若是先到丧家再去医院,住院的人或看护的家属,恐会觉得忌诲。
三天前虽报载的五死八伤,江拾柳心里明白三日后的今天,这十三人皆已成寿终之人。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口中喃喃,再看了保单上保户的照片一眼,江拾柳心想过几天还得见最后一面,为他们做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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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拜访的第六个丧家出来时,抬头望向天际只剩余晖残霞。
他自己虽然有台二手车,可是在这个时间彷彿过的比世界上任何一地都还要快的城巿,人潮也是加倍拥挤的城巿,只有在晚间或星期假日他才会开车,平常上下班或跑业务则选择大众运输来做为代步工具。
慰问、拈香、致意,今天就一直重覆相同的事,至于相关的保险理赔事谊,很少有死者家属会在死者头七未过的时候就急着要理赔金,所以还得等过几天才能处理。
江拾柳大掌抚上太阳穴,稍稍纾解内心的烦燥之感。从事保险这一行不是三天两天的事,可是有些场景,他是怎幺都不能习惯。
就当他看着对面红绿灯由红转绿,正準备过马路的当刻,一台银色轿车在他身边停下来,放下车窗。
「江兄弟,好久不见,上车吧我送你回去。」驾驶座上的人说。
江拾柳再抬头看看天色,日已西沉。随后他依言入座。
「岳大哥,好久不见,近来好吗」繫上安12”3d℡anmei点全带。面对眼前人,江拾柳总难掩心中愧疚,说起话来也自然显得客套和小心。
「是啊前些日子我都在国外执行业务,直到上个月才又调回来。江兄弟你呢现在做些什幺」相较于江拾柳的谨慎,他口中的岳大哥──岳前人反而是大剌剌的。
「我现在从事保险业务的工作。」
「保险你很喜欢这份工」他看江拾柳带着笑。
「是啊人早晚会死,提早替自己留下保障不是很好吗」每次都让人哀伤的自己,也唯有使亡者的亲属多份保障能让他减少心里愧疚。
「说好听点是给自己留下保障,其实都是便宜其他人吧」手握方向盘,岳前人在大街小巷中左弯右拐,也没开口问江拾柳的住处,便直直往江拾柳住家方向驶去。
「也对,但能替自己喜爱的人留下些什幺都算是好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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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拾柳住着地方是并栋式的建筑,他住在右边那户,左边那户则是他舅公年轻时的好友曹老爹的家,也就是因为感情太好,所以才连房子都买在一块。
还没踏入大门,江拾柳便闻到淡淡茶香,想必是曹老爹又在院子乘凉泡茶。
「曹老爹,我回来了。」
「拾柳,回来啦要不要陪曹老爹坐坐,喝杯茶啊」曹老爹转向江拾柳的方向,眼神却是涣散。
「改天吧今天我有朋友来。」
「曹老爹你好。」岳前人跟着江拾柳叫人。
「有朋友是吗老爹人老了,耳朵不中用了,哈哈难得看你带朋友回来,那就改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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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老爹的眼睛看不见,老婆死了孩子又都在国外,只有替他聘个外籍看护在居家照护,可是曹老爹嫌看护国台语都说不好,只肯让看护做些洗衣做饭的工作,其余的事曹老爹就都自己来。」一边领着岳前人进到屋子里,江拾柳一边解释着曹老爹的情况。
「我倒觉得那个曹老爹是个明眼人,至少比很多眼睛没瞎的人都还清明。」随意坐在客厅沙发上,岳前人说出他的想法。
「我也那幺觉得。」江拾没并无直接就座,而是先走到厨房去倒了两杯水再回到客厅,一杯放在岳前人面前,另一杯则自己拿在手上。
「唉真的太久不见,连我喜欢什幺、不喜欢什幺都忘了吗」推开江拾柳放在面前的水杯,岳前人皱眉摇头,故做嫌弃貌。
「就算我什幺都忘,岳大哥的事我也不会忘,不过我也还记得上回分别前岳大哥明明说要戒酒了啊」
「这点小事就别记太清楚,还不快点拿酒来。」
「这」
「是男人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好吧」江拾柳单手打开酒柜。「金门高梁行吗」
「是酒都行。」接过江拾柳递来的酒,扭开瓶盖深深吸了口气,浓厚的酒香充满鼻腔,岳前人发出满足地讚叹。「好酒,真是好酒。」豪气地弃杯不用以瓶就口,乾了大一口。「多久前认识他的」
「四、五十年前了吧岁数有了,记忆力开始减退了。」
「看你的外表,说你多大岁数一定不会有人信。」岳前人端详着江拾柳的面容,还是同认识他的那年一模一样,像极二十来岁的丰朗少年。
「外表终是皮相。」江拾柳手中的水杯不停地左右手两边错位。
「你有话想问我吧就问吧」看着江拾柳的动作显示心中的犹豫不定,岳前人直接了当的问。
「岳大哥,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是不是出什幺问题」当年他的自私决定,害得岳大哥由判官被贬为阴差并远调他地,他还以为岳大哥不会原谅他,更加不愿再与他碰面;想不到今早却能收到岳大哥传来的讯息,又出现在他面前,这让他又惊又喜,却也不免惶恐。
「你的事你应该比我清楚吧」比起江拾柳的忐忑不安,岳前人倒是一派清鬆,再喝口酒。
「岳大哥指的是」
「你的时间快到了。」
「还有三十年不是吗」
「江拾柳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江元隆。」岳前人唤出江拾柳此生最早的名,生身父母给的名。
「别说三十年,就算只剩三天,我也会找下去的。」寻找她的转生,只要能再替她做点事,不管多微小都好。这是他在这多变世间,唯一坚定不变地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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