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三十六诀
第一回 相遇
燕京城北三十里处有家来福客栈,此处比邻燕京最大集市--北门集。这一日已是黄昏时分,前来北门集赶集的乡民挑担的挑担,赶路的赶路,正自四下散去。时值公元1267年,元世祖忽必烈册封燕京为陪都不久,蒙古人大肆欺压汉人金人,来福客栈因此生意凋零不少。掌柜此时正与小伙计聊着,小伙计道:“掌柜的,我看今天又没什么食客了,不如早点儿打烊吧,不然等那些老爷们来了,咱们又不免麻烦了。”还没等掌柜的开口,门口进来几人:“掌柜的,烫壶酒,切几斤熟牛肉。”
掌柜的细细打量这几人,一看便知是到此处做生意的商客,忙吩咐小二招呼众人,自个独自算账去了。那小二倒也是个开朗之人,招呼间低声对那几人说道:“几位爷,您哥几个怎么到这个地方来做生意了此时不比往年了,难道您几位不知道”“哪能不知道呢,我们这也是没法,路过此地,天色将晚,只能将就一宿,明日再启程了。”“说的是啊,如今蒙古人当道,老百姓哪有好日子过呢,唉”这几人正自聊着,忽听马蹄声起,朝门口远远望去,只见尘土飞扬,少说也有七八骑。“坏了,怕是那几位爷来了”小二拍腿叫道。说话间,众骑已到门前,原来是几个蒙古武士。当先一位官人模样的彪形大汉跨下马,大模大样地走进来:“掌柜老小子呢”“爷,我在呢,您来啦。”掌柜的赶忙出来迎接,眉花眼笑地对那官人模样的人应道。“嗯,你这老小子倒识抬举,每次爷长爷短的叫着。今天就卖你个面子吧。”说着,便看了先前那几个商客一眼,带着众人上楼去了。“不好,坏了。”小二突然对掌柜的小声嘀咕道“那女客官还在二楼呐”
话说这几个蒙古人上到二楼之后果然看到靠窗处坐着一个白衣少女,此女子肌肤雪白,樱桃小口,大约十七八岁上下,虽眉弯微微下沉,略显一丝寒意,却丝毫不掩其姿色。此时女子正独自坐在窗边饮茶,桌边放着一把宝剑,双眸凝视远方,神色似乎有层忧郁,又似乎有些怨恨。“大哥,这小娘们儿不错,不如咱们嘿嘿。”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的蒙古士兵对那首领说道。话音刚落,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汉子已然倒在地上。左眼上插着一支筷子,不住地流血,疼得哇哇大叫。这一下快捷无比,待到众人反应过来是那女子出手时却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只听得由近而远传来断断续续一句话:“狗东西,满嘴下流,这次是眼睛,下次要你的命”声音婉转动听,只是娇媚中带点顽皮,却又有股威严。待到众人追将出去,却哪里还寻得到踪影。
女子顺着北门出城不知走了多远,隐约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随,便回过头去,只见一乞丐模样的少年远远地跟着他。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容貌却甚为俊俏。女子停下脚步走过去问道:“小叫花子,你跟着我做什么”那小乞丐答道:“刚见女侠一出手就放倒了那蒙古武士,武功之高在下生平罕见,所以慕名前来拜访。”随即作了一揖。女子见他年岁不大,身上肮脏不堪,脸上稚气未脱却又学着大人说话,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你这小猴儿,油嘴滑舌的,不怕我杀了你么”说罢,柳眉倒竖,故作凶恶地瞪了少年一眼。那少年倒是不怕他,只对着她嘻嘻傻笑。女子本对这少年无恶意,只是现下似有要事尚未解决,略显惆怅起来:“小叫花子,不许再跟着我啦,不然一掌拍死了你。”说完转身便欲离去。此时她使起了轻功,加快步伐,料想必将甩掉小乞丐。不料回头看时却见小乞丐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大惊之下心中不免犯起了嘀咕:这少年是谁他这一身轻功是从哪学来为什么要扮作乞丐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难道是丐帮想到这她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丐帮贵为武林第一大帮,帮中兄弟更是成群结队。此处突然出现这一小乞丐,论轻功已经不在我之下,倘若再多出来几个倒叫我如何是好不如趁着现在解决了这小孩心中有事也就放慢了脚步,突然感觉小腿一疼,低头看去却是被一条紫花大蛇咬了一口。她下意识退后几步,细眼看去,那大蛇约有一丈来长,满身紫色,头上长着三个大肉球,模样甚是丑陋狰狞,不停地朝她吐着信子。女子这一下竟是惊得呆了,饶是她一身武功,面对如此恐怖巨兽时,竟然动弹不得。
那大蛇缓缓地朝她蠕动着,嘴里的两颗大毒牙往下滴着汁液。也不知是口水还是毒液,总之一阵阵恶臭传过来,闻起来似有要昏厥之意。女子拔出宝剑意欲砍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嗖嗖两颗拳头大小的石子飞了过来,颗颗打在那大蛇肉瘤上,将那大蛇打翻在地。女子此时但觉眼前一黑,便自晕了过去。
女子摔在山坡,滚入树林长草丛中,便即昏晕,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觉身上刺痛,睁开眼来,只见无数蚊虫在身边飞来飞去,耳中听到的尽是嗡嗡之声,跟着全身奇痒入骨,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是真是幻,又晕了过去。又过良久,忽觉口中有一股辛辣无比的烈酒,缓缓灌入咽喉,她昏昏沉沉的吞入肚内,但却觉说不出的受用,微微睁眼,猛见到面前两尺外竟是那小乞丐,正嘻嘻笑着瞧着自己。女子一惊之下,险些又要晕去。那小乞丐伸出左手捏住她下颚,右手拿着一只杯子,正将烈酒灌入她口里。女子觉得身上奇痒剧痛稍减,又见自己此时躺在一张木床上,知是那少年救治了自己,微微一笑,表示谢意。那小乞丐又是嘻嘻一笑,喂罢药酒,将杯子放在桌上。女子觉得少年似乎并无恶意,便双肘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问道:“小兄弟,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小乞丐笑道:“姐姐杀了蒙古人,是好人,自然要救。”女子问道:“小兄弟武功高强,敢问刚才那大蛇是你打死的吗”“对啊。”少年答道:“那叫三头紫花蛇,是此处有名的毒蛇,被咬上之后三天内必死无疑。”“啊”女子惊呼一声,随即低下头陷入沉思。
女子本名裴满真,今年十七岁,其祖上裴满家族为金宣宗完颜珣之弟,完颜允恭次子,齐国公完颜臻府上第一家奴。蒙古成吉思汗十年1215占金中都,燕京沦陷,完颜臻斩杀一家78口后横剑殉国,家奴裴满延宏带着刚满月的小王爷逃了出来,后为之改名裴满金。注:燕京沦陷后金国迁都开封,蒙古人大肆杀戮完颜后裔。裴满延宏为保留完颜臻香火,遂为少主改名裴满金裴满真为裴满金次女,三年前一家老小五口被蒙古人所杀,裴满真为一道姑所救,传授其一身好本领。此次蒙古定燕京为陪都,裴满真听闻忽必烈会到此处,便潜入进来,意欲取其性命。不料这一回连忽必烈的面都没见到就要死于这荒山野岭之中,想到父母兄妹死时的惨状,心中一酸,落下泪来。
小乞丐不明所以,以为裴满真听说自己要死了,才怕得哭了,便即安慰道:“姐姐,你哭什么,我又没说你没得救。”裴满真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小乞丐拿起刚才的杯子狡黠地说道:“这是我家祖传药酒,小时候被大蛇咬了,妈妈就让我喝它,每一次休息个三五天便没事了。”说罢又嘿嘿地傻笑了一通。历经生死之后,裴满真不禁长嘘了一口气,破涕为笑道:“你这小猴儿真狡猾,小兄弟,多谢你啦。”双手抱拳对小乞丐继续说道:“在下裴满真,请教小兄弟大名。”少年呵呵傻笑道:“我叫张三,裴姐姐好,你的名字真好听。”“张三你这名字倒挺奇怪的。”裴满真继续问道:“那么小兄弟可为丐帮弟子”张三用手挠着头道:“丐帮是什么我的名字是妈妈给起的,她说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生不能带来,死亦不能带走,只要别人能够叫唤便可以了,所以她就给我起名叫张三。”“好一句生不能带来,死亦不能带走。”裴满真幽幽地说道。不过转念一想,世上哪有母亲给儿子起这样的姓名的,莫非这张三也有一个离奇的身世继而追问道:“那么你母亲人呢,现在何处”“妈妈三年前死了。喏,她就在那边。”说着张三指了指远处的山坡。“原来如此,小兄弟既然不是丐帮中人,这一身武功是你家传的了”裴满真道。“我没有学过武功的,小时候妈妈只是教了我一些跑山路和打坐的法儿,又教了我一些射弹珠的本领。妈妈说会这些就可以在山里生活了。”说着说着眼圈竟自红了,裴满真知道想来这孩子也是想妈妈了。不由也想起自己的身世,但觉悲从中来,竟又落下泪来。
转眼间二人在茅草屋中生活了三天,这三天里张三每日到山里给裴满真打些野味回来,再配上些野果野菜,裴满真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这一日裴满真早早地起了床,见张三出去打猎未归,甚觉无聊,便自在屋外运起功来。这几天喝着张三的药酒,配上山里的野味,她只觉体内内力大增,不由暗暗称奇。不一会张三拎着两只兔子回来,见裴满真正在练武,便坐在地上静静观看。裴满真见他回来,收起宝剑,对他报以一笑。几日以来二人在茅草屋中独居,虽说不上无话不谈,但两人境遇相同,裴满真不知不觉间竟将他当起了自己的弟弟。她本有一弟,倘若不落难,现在年纪应与张三相仿。看着张三,裴满真突然想起与他相遇那天他追着自己,并夸赞自己武功高强,难不成是想跟自己学习武功想到当时张三学习大人的口吻与自己说话的情形时,便不自觉地笑了,问道:“张三,你是不是想跟我学习武功”张三听她这么一说,起先一愣,紧接着便不停点头说道:“对啊,我想学习武功。”“你学武功做什么”裴满真问道。“我要给李四报仇。”张三正色答道,眉宇间略带杀气。裴满真心头一凛,追问道:“李四是谁”“我养的一条大黄狗,从小跟我一起长大,那天我回来的时候远远看见几个蒙古人拿弓箭射死了它。我想去救,可是晚了。”张三恨恨地说道。裴满真觉得奇怪,继续问道:“李四的名字也是你妈妈起的吗”“对啊,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妈妈就给我起名叫张三,它叫李四了。妈妈说人的命本来就跟狗一样低贱,所以从小就让我跟李四以兄弟相称。”裴满真心中大奇,自知这小乞丐必有些难以启齿的家事,也就不再多问。
又过几日,裴满真但觉身体已无大碍,内力更是有增无减,心中便盘算起行刺一事来。刺杀忽必烈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又哪里是那般轻而易举。忽必烈此时平定了其兄弟阿里不哥部落,早已确定其大汗地位,只是窝阔台汗海都一直有谋反之意,因此此次在册封陪都后再次到来燕京召集各汗国大汗也是为了共商征讨海都一事。
这一日黄昏刚过,裴满真见张三出门未归,便留下便条一张,上面写道:“姐姐出去办事,明日便归。”并非她不辞而别,而是此事牵涉到张三的身家性命。他于自己有恩,犯不着为自己搭上一命。毕竟忽必烈贵为蒙古可汗,而此处又是其陪都,城内高手如云,凭她的武功当真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第二回 入城
此时天色渐黑,裴满真乔装潜入城中。瞧见不远处有一府邸,门口两名蒙古官兵把守,这寻常士兵她自是不放在眼里的,便三下两下翻入院内。只见一座大屋的窗中透出灯光,裴满真闪身窗下,向内张望,见一个蒙古官员背窗而坐。裴满真灵机一动:“与其贸然行刺忽必烈,不如先抓住这蒙古官一探究竟。”待了片刻,只见那蒙古官站起身来,在室中来回走动。这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神情举止气派甚大,看来官职不小。裴满真待他背转身时,轻轻揭起窗格,纵身而入。那官员听到背后风声,猛地抢上一步,左臂横挥,一转身,右手双之指犹似一把钢钳,直插过来,竟是招数凌厉的“大力金刚指”。裴满真微感诧异,不想这个蒙古官员手下倒也有几分功夫,当下侧身从腰间闪过。那官员连点数下,都被她轻描淡写地避开。
那官员少时曾得少林寺的名师传授,自负武功了得,但与裴满真交手数招,竟是全然无法施展手脚。裴满真见他又是双手恶狠狠的插来,突然纵高,左手按他右肩,右手按他左肩,内力直透双臂,喝了声:“坐下”那官员双膝一软,坐在地下,但觉胸口郁闷,似有满腔鲜血急欲喷出。这一招四两拨千斤当真了得,连裴满真自己也是暗暗心惊。她原打算此为前招,但叫对方措不及防之际再点其丨穴道。却不料自己这一发力竟有如此效果,心中不免赞叹起张三的药酒来。倘若不是这几天服食野味药酒之后内力大增,恐怕此时还要与这厮缠斗数招。若是惊动了院内士兵,到那时自己脱身可就难了,自然就更别提行刺忽必烈一事。裴满真伸手在他丨乳丨下丨穴道上揉了两揉,那官员胸臆登松,一口气舒了出来,慢慢站起,怔怔的望着她,隔了半晌,这才问道:
“你是谁到这来干什么”这两句汉话倒是说得字正腔圆,只是略显生硬。
裴满真笑了笑,反问:“你叫什么名字做的是什么官”那官员怒目圆瞪,又要扑上。裴满真毫不理睬,却去坐在他先前坐过的椅中。那官员双臂直上直下的猛击过来,裴满真随手推卸,毫不费力的将他每一招都化解了去,说道:“喂,你肩头受了伤,别使力才好。”那官员一怔,道:“甚么受了伤”左手摸摸右肩,有一处隐隐作痛,忙伸右手去摸左肩,同样部位也是一般的隐痛,这处所先前没去碰动,并无异感,手指按到,却有细细一点地方似乎直疼到骨髓。那官员大惊,忙撕破衣服,斜眼看时,却又见左右双肩并无异样。他登时满脸惊诧,以这般疼痛显然是对方刚才在他肩头按落之时,手中偷藏暗器,算计了他,然而此时却又不见针孔之类的伤痕,心中不禁又惊又怒,喝道:
“你这女子,你使了什么妖法”
裴满真登时明白,这汉子招数凌厉,实是源自他气力了得,体内实无半分内力,故而不清楚刚才自己使用内力伤了他经络。便微微一笑,道:“你是习武之人,怎地连这点规矩也不知没中暗器却又这么疼,显然是中了毒掌了。我这招叫做紫花毒掌,凡中者,三日之内必将吐血而亡。”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她这哪里是什么毒掌,只是一心想吓唬这官员,好在他口中套出忽必烈的消息来,故而借用三头紫花蛇的名字编了一个招数。蒙古人本就朴实憨厚,听她这么一说那官员心中便信了九成,但仍盼她只是出言恐吓,神色间便有些将信将疑。裴满真微笑道:“你肩头中了我的毒掌,毒气每天伸延一寸,再过三天,毒气攻心,那就归天了。”
那官员虽想求她解救,却不肯出口,急怒之下,喝道:“既然如此,今天便跟你拚个同归于尽。”纵身扑上。裴满真闪身避开。双手各露一指,气贯全身,待他又举手抓来,双指伸出,直顶他的掌心。那官员只感掌心中一痛,随即便传至全身。当即停步,举掌见到掌心中红,只觉两掌麻木,大骇之下,再也不敢倔强,过了半晌,说道:“罢了,罢了,我认输了女英雄要杀要刮,悉听尊便”说罢便闭起眼睛,等待裴满真发落。
裴满真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此等关头还能有如此气概,不由敬佩三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官员道:“下官哲勒别,请问女侠高姓大名”裴满真道:“我叫裴满真。你在蒙古做什么官”哲勒别说了。原来他是此处燕京经略使。
裴满真也不懂燕京经略使是什么官职,只是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哲勒别道:“下官不知何以得罪了裴女侠,当真胡涂万分。女侠但有所命,请吩咐便是。”裴满真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得罪了,只是我问你一事,你要老实回答,我便将那破解毒掌的法告与你知。”哲勒别忙道:“裴女侠请吩咐,但有所从,虽赴汤蹈火,亦万死不辞”见裴满真环顾四周并不说话,遂继续道:“下官生平最仰慕的是英雄好汉,只可惜从来没见过真正有本领之人,今日得能结识英雄,虽为女流之辈,但女侠本领之高在下生平罕见,实慰平生之望。裴满女侠纵然不叫下官活了,下官死亦瞑目。”这几句话既自高身分,又将对方大大的捧了一下。
裴满真从来没跟官府打过交道,不知居官之人最大的学问就是奉承上司,越是精通做官之道的,谄谀之中越是不露痕迹。蒙古的官员本来粗野诚朴,但进入中原后,渐渐也沾染了中国官场的习气。裴满真虽为女流之辈,此番话一入耳也大为受用,不禁点了一下头,问道:“忽必烈此时在何处”这一问登时让哲勒别大惊失色,他原以为裴满真一身女飞贼打扮,无非是想要些钱财之类,没想到却问他大汗现在何处,莫非她要行刺哲勒别虽想活命,但如此大逆不道不忠之事他却万万做不出来。随即问道:“敢问女侠何以打听我大汗下落”裴满真还未答话,就听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便立刻出手按住了哲勒别左手的脉门,小声说道:“不许声张,不然叫你立刻命丧当场”哲勒别会意,随即门外传来传令兵的声音:“启禀经略,大汗叫您速去汗府议事。”哲勒别看了眼裴满真,见裴满真点头示意,便对外面说道:
“知道了,你退下吧。”
耳听传令兵远去,裴满真正思量下一步计划之时,不料这一疏忽间哲勒别左手反手一拿,抓住了裴满真的右手,右手抓将出去,竟一把撕下了她戴在头上的面罩。眼见裴满真清雅脱俗的容貌,哲勒别不由看得痴了。裴满真自从离开师父后还从未独自闯荡过江湖,并没有实际的应敌经验,这一惊自是非同小可。但她毕竟较之哲勒别这种角色,武功还是胜出很多,随后便借着哲勒别左手的力道顺势倒向对方,伸出左手直攻哲勒别脖颈,这一击使出了全力,竟似要杀了对方一般。且不说这一瞬间哲勒别根本无暇反应,单是他瞧见裴满真的容貌便已如痴如醉,哪怕死在当下也便值了。裴满真哪只其中缘由,倒以为这蒙古汉子忠心护主,面对生死仍不畏惧,这一下竟然心软了,便由爪变掌,将哲勒别推了出去。
其实裴满真从小心地善良,并为亲手杀过人。即便是那日在莱福客栈用竹筷伤了蒙古士兵,也是意欲脱身的不得已为之,是以并未下杀手。哲勒别被她这一推,往后退了好几步,砰地一下砸在了墙边的桌子上,捂着胸口不住咳嗽。门外巡逻士兵闻讯赶忙跑来在门外急呼:“经略大人,您没事吧”哲勒别赶忙应道:“没事,没事,你们退下吧。”转眼看裴满真时,只见她突然一纵身,跃出窗去。哲勒别大惊,急叫:“裴女侠”奔到窗边,裴满真早已影踪全无。哲勒别惊疑不定:
“此女子好似天仙一般,倏忽而来,倏忽而去,我身上中了她的毒掌,那便如何是好”忙伸手去摸异边肩膀,但觉肩头和掌心痛感已不像之前那么明显。
此刻他忽地想起大汗还在传唤,不禁忧郁起来。大汗召唤,那肯定是要去的。可万一裴满真此刻就在近遭尾随我找到了大汗的所在,那便如何是好。此女子武功高强,倘若伤到大汗,即使自己实非主谋,然则这弑君之罪怕是脱不开了。但如果自己此时派亲信通知大汗,又怕朝中佞臣谗言,万一大汗怀疑自己,性命怕是又要不保。正所谓伴君如伴虎,正是此理。况且倘若裴满真尾随自己的亲信找到大汗,那便是与第一种情况一样,自己依然脱不了干系。想到此,豆大的汗珠从哲勒别脑中渗出,踱着步子在房内走了十几圈,依然毫无办法。
罢了罢了,见机行事吧,倘若这女子当真尾随我找到大汗,我死命护住大汗就是。想她这种江湖人物,必定不会出卖自己,况且如果当真死在裴满真手上,那也是没法子的事了。”想到此,便拿好腰刀,唤来一队亲兵朝忽必烈府上走去。
却说裴满真离开经略府后并未走远,只是找了个僻静所在趁着夜色潜伏了起来。果真不一会就见哲勒别带着十几个人从府中出来,急匆匆地离开了。裴满真暗想正合我意,便悄悄尾随跟着到了大汗府。
这大汗府果然气派,且戒备森严,门前三队侍卫交替巡视,要想进入真比登天还难。眼见哲勒别一队人走入院内,料想忽必烈必在此处无疑,心下便盘算着如何潜入其中。正在这当,但觉有人靠近,正要回头,嘴巴却被一只手捂住了。她转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衣男子带着面罩,将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登时会意,点了点头。那男子小声说了句:“跟我走。”便拉着她绕开众官兵。一路上男子无话,但裴满真只觉这男子轻功不弱,并不在自己之下。过不多时,二人来到大院侧后方,此处守备较之前门略有薄弱,但也是森严至极。趁巡逻官兵转身之时,男子小声说道:“起”两人同时起跳,翻过大墙,落入院内。
接着男子又带裴满真东绕西绕,约莫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在一间大宅后面停住。男子低声说道说了声:
“跟我来。”便带着裴满真翻身上了房。只见房顶已有四人趴在上面,为首一白发长者见二人到来便做了个趴下的手势。果然过不多时,就远远望见一干人朝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五十岁上下,蒙古贵族打扮,两条辫子绑在头发两侧,模样虽不似一般蒙古人那般粗狂,倒也十分威严,这人便是蒙古大汗忽必烈了。其余众人杂五杂六,打扮得各式各样。不过裴满真倒是认识一人,那便是哲勒别。只见他一路上低着头,时不时四处看看,裴满真知道他这是在寻找自己的踪迹。
第三回 群枭
不一会,一干人等已经走到房前,进入大厅。房上的老者轻轻卸下一块瓦片,里面的景象登时陷入眼帘。其间忽必烈坐在大厅正中的太师椅上,两侧坐了几位蒙古官员,而贵宾席则坐着几个武林人物打扮的怪客。只听忽必烈开口说道:“本王深夜召集各位前来,乃是为了两件事。”说罢,环视了一下众人,继续说道:“第一,是请各部落可汗共同商议征讨海都一事。”侧座的几个蒙古官员各自站起躬身道:“谨遵大汗发落”忽必烈面无表情,右手微拍,示意众人坐下,接着说道:“其二,本王要给各位引荐几位江湖好手,这几位也必将助我大蒙古一统中原”遂指向身旁一个番僧道:“这位乃西域少林第一高手,苦智禅师。”那番僧起身向众人施礼。众人向其望去,只见他六十多岁,身高七尺有余,长得面黄肌瘦,但双目却炯炯有神。项中所套银色钢圈极度显眼。
“想必大师就是当年力劈南少林十八铜人,被称作金刚罗汉的西域少林达摩院首座苦智大师吧。”说话之人声如洪钟,众人寻声望去,只见苦智对面的一个四十多岁屠夫模样的胖子边抠脚边问道。不等苦智答话,忽必烈微笑道:“白先生所言不错,苦智大师与本王早年甚有渊源,这一次肯出山辅佐本王实为我大蒙古第一幸事。”那胖子听后用手抠了抠鼻子,咧嘴笑道:“果然是大师,失敬失敬,嘿嘿嘿。”苦智面无表情,只双手合什当做还礼。忽必烈笑道:“白先生与苦智大师都是当世豪杰,大家不必客气。”望了眼那胖子,又转头望向众人,继续说道:“这位就是江湖人称千手屠夫的白一氓白先生。”众人听后脸上均微微变色,这白一氓乃武林一大魔头,杀人无数,且不问缘由。武功更是深不可测,江湖中不知有多少好手死在其平板菜刀之下。白一氓向来隐居在漠北关外,因此在场许多人均第一次见他。座间之人虽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好手,但初见白一氓仍不免有些心惊。白一氓单脚杵在椅子上,拱手笑道:“大汗抬爱,大汗抬爱,诸位好,诸位好,嘿嘿嘿。”
忽必烈继续介绍道:“这位是九龙头陀,这位是苗族高手罗力刹,这位是湘西赶尸门高手,活死人鞠寒子。”说罢另外三人起身对众人行礼。这三人之中除了九龙头陀之外,另外两人名头均不是特别响亮,但忽必烈既能请动苦智禅师和千手屠夫,且能与这二人平起平坐,想来那罗力刹和鞠寒子武功自也差不到哪去。众人仔细观察这两人,只见罗力刹皮肤黝黑,身材高大,腰间佩戴一把三齿鬼头刀,头上戴的银色头圈闪闪发光。再瞧那鞠寒子,手持赶尸杖,一副赶尸人的模样,脸色雪白,病怏怏的活似个僵尸。
“接下来这位是丐帮五袋弟子窦海光,窦先生。”最后忽必烈指了指末席的一个中年男子,那男子赶忙起身抱拳与苦智等一一施礼。众人望去,只见他衣衫褴褛,三十岁上下,国字脸型,下巴微翘,鼻孔朝天,人中处有一颗大黑痣,上面的一戳毛显得格外显眼。丐帮名头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帮中亦是高手如云。辈份越高,武功自然也就越高。帮中辈份除帮主及各大长老之外,其余弟子均按腰间所配布袋为辈份考证。布袋越多,这辈份自然就越高。这窦海光年岁不大便已成为五袋弟子,已属难得,但毕竟帮中跟他同一级别之人实是太多,故而众人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只是碍于忽必烈的面子,不便显得太不尊重对方,因此也都一一起身与其还礼。只是那罗力刹性格耿直,还礼之时哼了一声。窦海光瞥见却只作不见,嘿嘿傻笑与其抱拳行礼。
见几人均已相识,忽必烈说道:“适才本王已说过今日召集各位前来的目的。这第一件事是商议征讨海都一事,这第二件便是为几位武林豪杰互相引荐。其实本王还有另外一事,那便是要在各位之中选出一位德才兼备的好手,封为我大蒙古国师,率领众位统一中原武林。”说罢,看了看在座各人,见众人表情各异,苦智闭目沉思,白一氓咧嘴傻笑,鞠寒子阴沉着脸默不作声,九龙头陀与罗力刹则规规矩矩地坐着双目前视,唯独那窦海光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忽必烈抚了抚胡须,微笑不语。
许久见众人不说话,场面甚为尴尬,一旁的哲勒别接口道:“大汗说这国师需要德才兼备,我看苦智禅师最适合不过了。”忽必烈微笑道:“哦”还未等他说完,罗力刹突然开口说道:“这老和尚如此瘦弱,风一吹都要倒了似的,他有什么本事让我们听他的”这罗力刹本就是个浑人,性格直爽,又不了解中原乃至西域武林的情况,是以第一个站起来表示不服。
“阿弥陀佛,罗居士所言正是,这国师之位老衲是万万当不来的。”苦智起身向忽必烈行礼道。在场众人均第一次听他讲话,这几句话说得中气十足。每个字说出来抑扬顿挫,慢条斯理,声音虽然不大,却又力道十足。武林行家一听便知非几十年功力可达此境界。罗力刹不明此中奥妙,见苦智这么说倒以为他怕了,哼了一声,神色之间充满不屑。众人见他如此这般,均暗自好笑,心想:此厅间恐怕属这浑人武功最低了,恐怕有无内力都还是个问题。
鞠寒子出言相讥道:“咳咳那想必这位罗老兄定是武功高强,咳咳德才咳咳兼备之咳咳人了。咳咳”他说话语调阴阳怪气,再配上其一副僵尸相,当真如其绰号活死人一般,直叫人脊背发凉。这鞠寒子的名字倒真是起得和其本人甚是匹配。
罗力刹本就性格火爆,如何受得了这般嘲讽,当下便反唇相讥道:“不敢当,但再不济也总比你这痨病鬼要强上一些。”他见鞠寒子刚才一句话里就咳嗽七八声,而且面黄肌瘦,嘴唇煞白,就如病入膏肓的痨病之人一般,是以抓住其短处这么说道。鞠寒子倒是不生气,慢悠悠地回道:“敢问可否请罗老兄赐教几招呢”
“正要领教”
此话正中鞠寒子下怀,他本意便是想拿这罗力刹在忽必烈面前卖弄一番。一见对方应允,便立刻答道:“得罪了”说罢便一跃飞出身去,伸出右手做了一招黑虎掏心式。这一招乃初学武功之人的入门招数,实是再寻常不过了。然则鞠寒子使出来却有说不出的凌厉。他上来便使这一招乃是想让罗力刹接不住,当众出丑。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招实是靠着极精深的轻功克敌制胜。白一氓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好轻功”
第四回 夺牌
却说罗力刹没料到对方出招会这么快,还没等他反应,对方就已经打到了面前。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见他膝盖微屈,扎稳马步,同样伸出右拳喊了声:“去”使出全力,一拳便打在了鞠寒子的手上。
鞠寒子料想对方必接不住自己这一招,然则在忽必烈面前又不能伤了对方。旨在让对方躲避不及,当众出丑,因此只发了三成力。却不料对方根本不吃他这套,居然出拳以硬碰硬,只得临阵又加了三成力道,想将对方打回去。怎成想拳掌相交的那一瞬间竟然感觉到对方一股猛力穿过自己手掌,直透肩膀。胸中登时一股浊气涌将出来,只能顺势向后翻个跟头,卸掉了对方这股力道。
这一招下来双方均各自心有余悸。罗力刹只感交手瞬间一股寒气直逼自己,右侧半边臂膀居然僵住了。再说鞠寒子站稳之后也感到自己右臂微麻,肩膀隐隐作痛,胸中浊气源源不断,只得站在当下不住咳嗽。
鞠寒子自幼加入湘西赶尸门,此帮派诡异隐蔽,帮中人均以修炼蛊术为本。二十岁时他不慎被自己整蛊时所养的毒物咬伤,需服用天下致阴致寒之物方可解毒,无奈之下只得远赴关外长白山,每日服用此处寒蝉延续生命。三年之后偶遇一采药人,授其打坐修炼之法,助其化毒。后又教其些拳脚功夫,强身健体。如此几年下来,毒虽解了,却落下个终日咳嗽的毛病。然其也并非一无所获,他本天资聪颖,加之每日服用寒蝉,体内寒气大增,居然让他琢磨出一套寒冰掌法来。多年来他一直隐居关外,又极少涉足中原武林,因此并无多少人知其底细。
再说这罗力刹从小生活在山里,终日与毒虫猛兽为伍,不知不觉间竟也从动物身上悟出了打击格斗的技巧。只是他从小从未接触过武林人士,是以不懂得内功,轻功云云。但他天生怪力,加之山里生活练就的一副好腿脚,一身横练,实与内外兼修的武林高手无太大不同。武林中修炼纯外家功的人不少,但似其这般力大以弥补自身内力不足之人却是寥寥无几。武功内力除助人疗伤,克制心性之外,临阵对敌之时实是用来当作虚劲摧人经脉的。正所谓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便是如此。气,指的就是能够收发自如的那股虚劲。然则罗力刹早已能将自己外力收放自如,内功有无对他来说已经不甚重要。
忽必烈见这二人一个轻功卓越,一个外家横练当世无敌,心中不禁大感欢喜。随后从腰间拿出一个四方形金牌,对众人说道:“这是国师令牌,大蒙古国之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王今日将它赠与各位,谁当国师全靠各自本事了。”说罢便将令牌抛了出去。
那令牌抛落的位置离苦智最近,他待刚要伸手去接,却不料突地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来,抢在自己前面意欲夺得牌子。众人看得清楚,正是白一氓。只见他五指如铁爪,猛往牌子上抓去。苦智快如闪电般横出右手食指中指,分点他手心、手腕、手背、虎口、中指指尖五处丨穴道。白一氓手掌急翻,呼的一声,向对方手腕斩落,白一氓这一出手便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手刀来。所谓手刀便是以极精湛的内功带起掌风化作利刃的一种上层功夫。苦智眼见这一招打来,自己躲避自然可以全身而退,但这令牌不免落入他人手中。苦智毕竟是身经百战的高手,是以情急之下将手上扬,迎着对方的掌风手猛力一弹。这招以硬碰硬实为无奈之举,白一氓的名头他早在西域之时便听到过,适才见他掌风劈来便知内功实不在自己之下,这一下对招乃是要以弹指之力硬接对方的手刀,这一来一回两人竟拼上了内力。白一氓突觉自己侧掌丨穴道处微麻,传至自己虎口,疾忙缩回。苦智手掌上扬,便将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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