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出租车,穆涛掏出一张五元人民币递到年轻师傅手里,轻笑着道了一声谢。
东门老街,深圳曾经最为繁华的地带,如今穆涛就是站在这里这条街口上。
不得不说这大城市的出租车确实坐的舒坦,穆涛蹲坐路边感叹着方才在车里那小空调吹着的凉爽。
这五块钱车钱花的值
穆涛四处张望打量着过往人群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不远处一道火红的身影逐渐进入穆涛眼帘,他呵呵笑了起来。
分开两个月后再一次见面,这一刻他觉着自己应该是那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怎么不认识了”
林婉轻笑上前大方牵起穆涛手,嗔道。
“没没有,怎么会,只是觉得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被林婉这大胆的举动有些惊到,穆涛感觉自己心跳似乎更加快了,尤其瞧见林婉身上那一身似火一般的大红旗袍。
在此之前,这旗袍他还是只在电视里,在那部当初火遍了全国的上海滩里瞧见过,后来的“白娘子”赵雅芝演的冯程程冯大小姐穿在身上的样子,让像穆涛一般大的年轻小伙子在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回味无穷。
那时候穆涛还在上学,他就觉得这能配得上旗袍的,唯有如冯程程一般高贵且典雅的女子。
如今,林婉身上就穿着这样一件,火红的旗袍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将少女那独有的曼妙线条承托的淋漓尽致,端庄又不失俏皮,这让穆涛看的有些痴了。
“还没看够”
林婉见穆涛半天没有反应忍不住伸出雪白的小手狠狠在穆涛手腕上掐了一把,娇嗔道。
“没,看一辈子都不觉得够。”
挠了挠头穆涛乐呵呵道,西北的爷们说起话来很少会拐弯抹角,尤其是说起情话来更是如此,穆涛也是这样,这大概和那广阔无比的地貌有些关系吧。
“想吃什么我请你”
林婉白了一眼这个有些榆木的男子,咯咯笑着问道。
说实话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自小便是少了些许风情的男子会真的一路追了过来,要说不感动那纯属是假的,内心的小雀跃无以言表。
“我请你吧,咱们尝尝牛排”穆涛反手牵住林婉的手呵呵笑道,拍拍自己怀中的双肩包得意道:“哥们这会儿带了不少票子,不要给我节省。”
“嘚瑟”林婉伸出一只手点在穆涛额头上笑道:“等我和经理请个假。”
穆涛跟着林婉来到了她工作的地方,这座叫作“翠府”的酒楼在老街这种高楼林立的地方也显得尤为出众,三层高的红木建筑古香古色,出入其中的要么是西装革履手中提着大哥大的豪客,要么是腰肢轻摆淡妆浓抹的妖艳女子。
门口停着的小汽车,有好多穆涛都叫不出名字,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花衬衫绿军裤,与这里这座城市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发什么楞呢走吧”
林婉好听的声音在穆涛耳畔响起,回过神来,他看着身前这个如今烫了一头小波浪,脸上画着淡妆的女子,没来由的觉得有些陌生,似乎,似乎和记忆中那个笑起来非常恬淡的林婉不太一样了。
“走”
穆涛收回思绪,将心里面那分莫名出现的不安压了回去。
因为林婉只和领班经理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所以就在离着“翠府”不远的一家据说是真正金毛洋鬼子开的西餐店里两个人坐了下来。
一瓶进口的法国红酒,两份七分熟的牛排,再配上一些沙拉简餐,最后压轴菜是林婉特意为穆涛点的鹅肝。
穆涛不太会用刀叉,比起用了二十年的筷子来,他始终觉得这个过去总在电视里会出现的西式餐具是那么别扭。
西北的饭食是以面食为主的,拉条子,揪片子,穆涛往往一吃便是一盆,这面包牛排没几下便是下了肚可丝毫没有觉得饱的感觉。
看着餐桌另一边的林婉,动作是那么高雅,刀叉挥动间将牛排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缓缓送入口中,想来她已然对这座新城市完完全全适应并融入其中。
“这鹅肝得趁热吃,赶紧尝尝,在新疆可是吃不到这样的美味。”
侍应将最后压轴的餐点送上桌,林婉轻笑着揭开罩在餐盘上的不锈钢餐盘盖,里面盛放着的是一块不算太大的鹅肝,配有小番茄和一小块面包,伸出叉子轻轻将那粉嫩色鹅肝送入穆涛餐盘当中。
“嗯,我尝尝。”
穆涛点点头,将那鹅肝送入口中轻轻咀嚼,不得不说这味道着实有些香,就好像家里边维吾尔族大叔烧烤摊上那烤的肥嫩流油的大羊腰子一般。
可惜少了些孜然还有辣子面,不然穆涛觉得应该会更加美味。
“怎么样”林婉盯着穆涛问道。
“香”穆涛咂咂嘴道。
“那个,我要上班了,你住处找着没”林婉将最后一口红酒送入口中,拿起桌前的餐巾擦擦嘴轻声道:“不然先住在我哪里本来是和另外一个姑娘合租的,只是这些天她有些事回老家了。”
“不太合适吧”穆涛小心翼翼道,和林婉住在一起他有些不敢去想,心脏扑通扑通以比往常快了许多的旋律跳动起来,脸有些发烧。
“想什么呢”林婉看着穆涛的样子哪里会不知这个家伙怕是又想歪了,不由嗔道:“两个房间,我那里有多余的被褥回头给你铺上就行”
“额哈哈,也好,也好”穆涛挠挠头,有些尴尬笑道,只是对于今夜能够和林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内心的那股愉悦真的是快要跳动而出。
“那你要先在我们店里等等我,再有两个小时我就下班了。”林婉摆了摆脑袋,那如今挑染成金黄色的柔顺发丝披散开来,有一种这个年纪女孩独有的俏皮味道,只是这味道中还掺杂着些许妩媚。
“嗯,等多久都行”穆涛乐呵呵道,他其实是想说就算等一辈子也无所谓的。
蹲坐在“翠府”大门的一侧,穆涛将双肩包放在背后垫在墙边上,让自己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倚坐,他偏过脑袋看着这会儿隔着玻璃墙里面开始忙碌起来的林婉,嘴角轻扬。
林婉做的是迎宾工作,在那个年代里,这样的工作无疑算是比较新鲜的,比起一般餐厅里的服务员要高大上不少,尤其是在深圳这样飞速发展的城市里,赚得可不算少。
穆涛记得方才吃饭的时候听林婉说起过,现在她一个月的工资已然有七百元,加上奖金七七八八每个月至少都会有将近一千元的收入,要知道穆涛的父亲工作了大半辈子,一个月工资也不过才一千五百块,这还是因为雅满苏矿上上效益好的缘故。
那个年代,一块钱可以当成是如今一百块花,哈密市的普遍高工资也不过两到三百块,可想而知林婉在这里的收入着实算不得低。
林婉的工作算不得繁重,因为本身在读技校时有些英语底子的缘故,大多时候她都是负责招待一些来往的外宾。
穆涛瞧着这会儿林婉引着一对一看就是非常有钱的主儿看不出是哪个国家的外国两口子进入了包厢雅间,不由觉得当初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对那个听起来和鸟叫一般比起维吾尔语都是难听懂的英语好好下一番苦工的。
上学那会儿,穆涛别的课程只要听一遍就基本全都会了,唯独这英语,基本每次考试往往都是拿着铅笔用拼音在卷子上胡写一通的,但纵然如此,高中毕业后他还是凭着那强大的语文与数学天赋硬生生将分数少的可怜的英语拉了回来,成功如愿和林婉一起进入了技校。
在那会儿,进入了技校也就意味着迈出了人生成功第一步,比起现在的重本大学来都不遑多让。
沿海的城市夜里有些沉闷,不如西北那般凉爽,要是这会儿在雅满苏镇,这个时候,穆涛最爱翻到家属楼的楼顶上吹着风看看星星的。
只是现在在深圳,这座城市的夜,灯光着实有些晃眼,就算任穆涛睁大了眼睛去往天上看,也是瞅不见一颗星星的。
那时候,林家住在隔着穆涛家里一条街的家属楼里,每次穆涛坐在屋顶看星星的时候,或经意或不经意的眼光最会瞟向那隔着一条不算太宽马路的林婉房间那里,直至那盏会在夜里亮很久的台灯熄灭后,他才会轻轻叹口气站起身顺着梯子从屋顶爬下。
没来由的想起以前的一些事情,穆涛不免觉得好笑,兴许是太久没有见林婉这妮子的缘故。
可是说起来,从林婉离开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三个月不到的时间。
只是就是这仅仅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林婉身上的变化让穆涛觉得陌生。只是这种陌生感穆涛也究竟说不出到底是在哪里。
本来是说好要等林婉下班的,可当穆涛回过头瞧见不远处,街道的另一边即使是夜间还有些息壤的人群时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从身边摸起断了半截的砖头,然后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将双肩包背在背上紧了紧,便一个健步向着街对面冲了过去。
有些坚硬的砖头非常准确的砸在一个在路灯映衬下有些像电灯泡的光头脑袋上面,只听得哎呦一声惨叫,随之,穆涛飞起一脚揣在跟在这敞着膀子光头男人身边一个长毛肚子上。
穆涛懂一些拳脚功夫,是跟着军伍出身的父亲学的,尤其是在那个血色浪漫的年代,要说哪个男孩不会打架,那就像是今天听到谁家小子不会泡妞一般好笑。
西北的汉子本身便更血性一些,不能说像是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般路见不平就拔刀,但也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对遇见的不平之事是不可能不插手不管的。
连同那个方才最先挨了一板砖的光头在内,一共三个人,一眨眼功夫便是被穆涛全都打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喏,拿着,被人抢劫不知道喊人么”穆涛用脚踹了踹躺在地上翻滚不止的光头,弯下身从地上捡起那个有些陈旧的布包递到女孩手里,有些责备道。
从穆涛手上接过包,女孩连连道谢,只是一双眼睛盯着方才惩恶扬善的穆涛却是有些惊惧,似乎身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大男孩比起方才夺她包的流氓还似乎更危险一些。
“咦,是你,小哑巴”待抬头看清身前身材瘦小的身影后,穆涛轻咦一声有些惊奇道。
“原来你会说话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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