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魂

第四章 离奇的真相

那是1953年的某天,具体是哪一天不知道,大概清明节前后,下着毛毛细雨,我们村的刘阿婆因病去世。
刘阿婆的家和我爷爷家挨着,是关系非常好的邻居,因为在解放战争时期,刘阿婆的儿子替我爷爷挡下两颗子弹,葬在了邙岭烈士陵园,所以我爷爷退伍后就认刘阿婆做干娘,虽无血缘,也是亲如骨肉。
刘阿婆走得突然,我爷爷虽然在家,但是第一时间并不知情。
刘阿婆疾病缠身,卧床两年,平时由她的两个儿媳妇轮流照顾,她走的时候,是大儿媳妇许嫂在场。
这个许嫂就是我二奶,我爷爷称呼她许嫂,是真的当亲嫂子一样对待。
说来许嫂也真是命苦,早年是城里远近闻名的文艺才女,屈身下嫁到我们山里,丈夫却为了救我爷爷而战死沙场,留下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当时是傍晚,吃晚饭的时间点,许嫂在灶房煮饭,菜还没切完,就听见刘阿婆在屋里喊:“儿啊儿啊”
许嫂听得心里一惊,二话不说赶紧跑进屋,因为刘阿婆平时一直都处于半昏迷状态,只会“哼哈”,刚刚的喊话却很洪亮、很清晰。
屋里煤油灯一闪一闪,窗户被风吹开一条缝,毛毛细雨随风落在床头,打湿了刘阿婆的银发,一声声响亮的呼唤从刘阿婆半开的嘴里传出:“儿啊儿啊”
许嫂关上窗户,坐到床边握住刘阿婆的手询问:“娘,有啥话你就讲出来,我在听。”
话音未落,刘阿婆应该是听出了许嫂的声音,并非自己的儿子,所以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全身颤抖,大口喘着粗气,喉咙沙哑地喊儿啊儿啊。
见此情景,许嫂也慌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不停地安慰老人。
明眼人都知道,老人恐怕是不行了,有话要对自己的儿子说,可是许嫂的丈夫早就去世了,而她弟弟还没下工,预计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回来。
刘阿婆喊着喊着,终是一口气没喘出来,呛得长咳一声,吐出一口带痰的浓血,把许嫂吓得一个激灵,胳膊肘撞掉了方桌上的煤油灯。
屋里瞬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窗外雨渐急,淋得窗户嗒嗒响。
许嫂7岁的小女儿本来在自己房间写作业,听到这声咣当响,跑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许嫂才回过神,急忙点亮煤油灯。
只见刘阿婆手指动了动,气息微弱,嘴一开一合,声音小得听不到,许嫂赶紧把耳朵凑过去,隐约听到老人断断续续的话:“一定一定要告告诉我儿子”
话没说完,老人就驾鹤西去。
许嫂心生自责,她知道老人肯定已经说了很多遍了,只怪她刚才把煤油灯撞掉,没有察觉到老人在说话。
从老人的反应来看,遗言肯定非常重要。
那个年代信息闭塞,人们的思维和现在人不同,民风淳朴的背后,藏匿的是诸多迷信言论,特别是在我们山区,叫魂早已成为一种不成文的习俗。
可那毕竟是口头相传,极少有人实践,小村庄里多少年也不死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没原由就叫魂,所以它虽为习俗,却鲜有人知其真伪。
许嫂估计是自责心太强了,头脑一热,竟然拿自己7岁的女儿当活尸,盲目就为刘阿婆进行了一场粗糙的叫魂仪式。
可以肯定的是,许嫂是极少数亲眼见过叫魂的人之一,不然她也不会学得有模有样,因为还是需要一定流程的。
据我猜想,许嫂应该是在我爷爷那里学的,那是风家从南北朝时期唯一一个流传下来的“邪术”,几无人知且很危险,我是后来才知道。
许嫂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瞒着我爷爷私自进行叫魂,过程学得有模有样,唱阳、对阴什么的也都做了。
结果,叫魂并不成功,没有引魂归来,或者是发生了别的什么
眼看最佳时机就要过去,情急之下,许嫂这才让她的女儿去隔壁叫我爷爷来,试图在一炷香之内,进行第二次叫魂。
门外雨渐停,许嫂的女儿跑出门,跑向了我爷爷家,房间里只剩下许嫂和刚刚死去的刘阿婆。
昏黄的煤油灯,忽明忽暗,照得房间死气沉沉。
许嫂埋头趴在床边,因自责而失声痛哭。
床上的刘阿婆慢慢抬起胳膊,用皱巴巴的手指揉了揉眼睛,缓缓坐起身,伸手抚摸上许嫂的头发小声问:“哭啥呀”
当时我爷爷正在炕上写字,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许嫂的女儿进门就朝我爷爷喊:“儿啊,你比亲儿孝顺,干娘在侧房的石砖下,给你留了一对手镯,将来给俺孙子当聘礼。”
我爷爷心里是一咯噔,顿时就明白了些什么,但他比较冷静,坐在炕上没动,说了句:“知道了干娘,您咋走得这么急,儿还没去送您。”
许嫂的女儿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干娘不走,干娘很久都没给你做过饭。”
说完后,转身走向我爷爷家的厨房,厨房里黑漆漆的,只听一阵咣当响,应该是许嫂女儿把灶台上的锅给扒掉了。
那时我奶奶正在坐月子,我爷爷让她在屋呆着不要动,然后举着蜡烛走向厨房,刚到厨房门口,蜡烛就被院子里的风给吹灭了。
只听厨房里“刺啦刺啦”响,借着微弱的光,隐约看见许嫂女儿蹲在灶台下,一根根地划着火柴,扔进灶台,可是灶台里并没有干柴。
我爷爷走上前,一把抓住许嫂女儿的胳膊:“干娘,阳气已尽,阴魂为啥不散你为啥要伤害自己的孙女”
许嫂女儿面容呆滞,依然重复着那句话:“干娘不走,干娘给你做饭吃。”
我爷爷听得是既心痛又生气,其实早在许嫂女儿进门的那一刻,他已经猜到了这是叫魂失败的后果。
因为在正常的叫魂中,活尸是不可能走动的。
眼下这种局面,已是无力回天,唯有死亡,阴魂才会离身,若阴魂不散,继续留在阳间,会克死身边的每一个亲人,这是叫魂仪式中的大忌。
我奶奶也是明白人,拖着虚弱的身子从屋里走出来,问我爷爷这种情况是否还有救,能不能反叫魂。
我爷爷摇摇头没说话,抱起许嫂的女儿,走出家门,消失在黑夜里。
雨又哗啦啦地下起,整个村落也随之沉寂。
村子南边的一口枯井旁,随着一声电闪雷鸣,我爷爷含泪举起许嫂的女儿,抛入井里。
紧接着一块大青石随手而落,一声闷响就像午夜里敲响的丧钟,回荡在寂静的枯井里,久久不息。
我无法相信有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再看此时的许嫂家,一间瓦房里,煤油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许嫂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刘阿婆的尸体横压在她身上。
许嫂是被吓晕过去的,当晚发生了什么,她一直讳莫如深,只字不愿再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是我爷爷救了她的命。
第二天我爷爷就去自首了。
50年代的刑侦技术比较落后,而那个年代又是特殊时期,我爷爷虽然是自首,但是行为太残忍,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三天后就被枪决了,那时我父亲才刚出生。
整件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听父亲讲述这些,说实话我是一点都不信的,与其说离奇,倒不如说是离谱。
可是有个事实却让我无法反驳,那就是我爷爷犯罪被枪决的事实。
在我小时候村里就一直流传,当年我爷爷因为精神问题,残忍杀害了一个人,以至于我整个童年都活得比别人卑微,直到后来考上大学离开村子,才轻松了几年,也逐渐淡忘了那些流言蜚语。
上辈人的是是非非,其实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拴衣喊愿”也仅仅是低级的叫魂而已,在民间流传较广,确实算不上邪术。
而能称得上邪术的叫魂,另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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