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很小的年纪,那是些祖祖还在的日子,也是一张张破碎的底片拼凑起来的回忆。那个时候,祖祖瘦小的身躯卧在宽敞的摇椅里,像蜗牛把触角缩回了壳里。在院子中间的老柿子树下,前前后后频繁的摇动着。
每次看到祖祖,她都会笑着对我说,看一眼,少一眼儿;看一眼,大一点儿。
祖祖一共有四个闺女,姥姥是老四,是最不听祖祖话的一个闺女,也是祖祖最不喜欢的一个闺女,姥姥排行最小却走的最早。人若上了年纪,依靠的便是自己的子女,祖祖没有儿子,四个女儿,自然是四家轮流照顾,每家三个月,她是妈妈的外婆,我的外婆去世的早,舅舅常年不在家里,照顾祖祖的重任便落在了我家。
祖祖讲话很不利索,总是含含糊糊,乡言乡语的,我刚开始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后来妈妈教了教我口音,渐渐地我也能听懂了,祖祖的嘴里只有一根红舌头,没有牙齿,不能吃饭,只能喝粥。满面皱纹像一团糟糕的麻线散乱开来。
我很喜欢喂祖祖粥喝,因为可以听到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些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也是妈妈从来不会给我讲的。
妈妈的粥如果做的好喝,祖祖就会给我讲好故事,我会很高兴的吃饭睡觉满院子跑圈。妈妈的粥如果做的不好喝,祖祖就会给我讲坏故事,张开嘴巴吐着红舌头吓唬我,我不敢睡觉,不敢靠近她。
祖祖给我讲过最后一个故事,传说,男孩死后会成为天上的一颗星星,而女孩死后会变成星星的新娘。
而如今我也成了祖祖,身边围落着一群小娃子。
祖祖走了,我的年纪被吞噬一空,脑袋里,剩下的,只有孱孱的祖祖,故事里,剩下的,只有婉城,东庄,一场场泪流挽过的葬礼,一场场悲喜不惊的婚礼和祖祖那永远合不上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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