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塔的黎明

关于织网之神的死亡与魔力潮汐之间的关系，起司始终不敢肯定。他脑中有许多猜想，也有一些办法可以印证这些猜想，但那都不是能在巨龙拉着的吊篮上可以完成的。
半个月的旅途已经快要接近尾声，北地的空气正越来越接近离家的游子。但起司不得不要求巨龙们在即将正式进入广义上的北地范围前降落下来，原因无他，正是这里最着名的招牌。
“这个季节不该开始下雪。”北地最大的特征自然是雪，连年积雪这个词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在拥有大量雪山的区域并非虚言。
北方的四季不似奔流城和万法之城原本所在的区域明显，夸张一点的话，一年也只能分成会下雪的季节和不会下雪的季节。
当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知晓这里并不似听起来的那样难以生存，虽然人口相对稀薄，可这片雪落之地依然养育着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其中就包括起司成年后第一个深入生活的苍狮王国。
作为一个在苍狮生活了六年之久的法师，他对这片土地的气候有着深刻的认识，所以才能说出不该下雪这样听起来像是感叹的判定。
然而事实不会因为灰袍的感叹而改变，当他们落到云层之下，所见到的确实是一副已经被小雪覆盖的景象。常青树的针状树叶上挂着些许积雪，证明着这场雪来期不远，很可能是今天才开始下。
下雪是一个信号，说明气温和气候进入了某种状态，这种状态会影响所有进入这里的东西。不管从空白世界边缘取得的木材有多神奇，它们始终是生长在较为温暖气候下的树种，在气温剧烈改变的时候难免不会发生变化。
气温的侵蚀是魔法也无法阻挡的力量，起司清楚这一点，这才保守的选择落地对吊篮进行改装，以适应最后一程的天气。
结果证明，他做的很对。飘着雪花的北地对于经历了高强度飞行的吊篮来说太过不友好，不需要多仔细的检查，木板表面的裂纹就已经让人害怕。
这些脆弱的木制结构，可是要带着他们在云层之上飞行的，要是中途散落崩裂，结果简直不可想象。所幸只要有合适的加固，它们还是可以撑到目的地的，这是灰袍早在出发的时候就预见到的事情，自然做了准备。
那么他没准备的事情是什么呢？看着已经换上厚实衣物的尤尼和聘威，法师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这雪，来的太早了。”
“按照人类的纪年法，现在应该还不到秋天的一半。秋分尚未到来就开始下雪，这里的环境比我知道的还夸张。”
聘威并不惧怕寒冷，他的身体就是强悍的内燃炉，小一些的雪花还没靠近他就会被蒸发，大一些的也会在变成水珠后不久消失。
这使得半恶魔的身边隐隐飘着一股白色的蒸汽，加上他鼻孔和嘴里呼出的热气，整个人看起来用吞云吐雾来形容颇为贴切。
“别太担心，只是天气反常而已。”
只是，天气反常而已。起司自己内心对会说出这种话感到些许哭笑不得。或许在人类的文明可以影响到所生活环境的时代，天气反常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别忘了，在这片大陆上，哪怕是精灵和矮人，其文明程度都停留在要用数代人来给大地改造面貌才能留下痕迹。
哪怕是魔法，能让一座飞上天空也是策划了几百年才得以实现的谋划。在这种时代，最好的气象学家不仅在贵族学者之中，更在田间地头里，那些生活在自然中的人早就摸透了自然的脾气，而这也说明自然的气候在数代人的时光中是鲜少有变化的。
每一件反常事物背后，都会有原因，有时甚至是一连串纠缠不清的因果关系。之前的大雨，现在的早雪，路上魔力异常的战场，这些反常单个出现都不足以为虑，可它们接二连三的走到灰袍的面前，事情似乎就变得不正常了起来。
魔力潮汐，它同样和天气有关，在魔力潮汐兴盛的时候，天气也容易极端。一连十几年不下一滴雨，或一场雨下上好几年，大洪水，土地崩裂，这些传说并不全是没有根据的。
何况，就算不考虑这一点，今年对于北地来说也将是恐怖的一年，这么早的雪，会让粮食大量减产，各种工程也势必停止。饥饿会像燃料催生出各种问题，掠夺食物的战争将是可以预见的展开。
哪怕是最强大的法师，也变不出可供一国人度过冬天的口粮，不，连一个城镇都很难解决。原本预定要进行两天的检修被神经紧绷的起司压缩到了一个下午，他不计成本的使用魔法，完成了吊篮的加固和保温改造，哪怕自己在坐进吊篮后就感到了久违的脱力感也毫不在意。
雪还在下，看不到停止或变大的迹象。巨龙张开双翼，搅动着雪花的轨迹，又在阴霾之中变成黑色的阴影。出于各种考量，起司请求三条巨龙保持在云层之下，对此他们倒是没有反对，寒冷不能真正影响巨龙。
唯一的问题是如何在碍眼的雪花中校准飞行方向，朝着苍狮而不是其他地方前进。幸好，金龙姐妹向起司提前询问了目的地的大致位置，她们轮流拉着较大的吊篮，另一个穿过云层，通过太阳来保证航向大致准确。后来米戈也加入了这种轮替，代价就是在接力吊篮的时候，里面的乘客要受上不小的折磨。
对于起司来说，这是值得的。在经过了一段浑浑噩噩不知几何的颠簸后，熟悉的地貌又一次展现在灰袍法师眼前。
从天空看上去，这个名为苍狮王国的国家真的不大，那些所谓的公爵领，伯爵领，在巨龙们看来恐怕只要微微扇动翅膀就会穿过。可就是在如此小巧的空间里，人们仍然乐此不疲的争斗着，生存着。
“我们去哪里？溪谷还是山下？”溪谷城，是鼠人的城市。山下城塞，则是冰霜卫士的领地。这两个地方都有起司的朋友，所以都能作为降落点。
“去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