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夜话

第九章 追魂

殿上三尺处,有一穿红袍,束发红冠的人正襟危坐,左手拿着一卷书,右手托着下巴,见了爷爷,头也没抬一下,说道:“既然来了也不随手把门给关上,不知道外面风大”
爷爷微微欠身拱手一个作揖:“扈巳大人,小民冒然前来,多有打扰,得罪了,还望大人海涵。”
扈巳随手翻开了手上书的下一页,说道:“哎哎哎,你说笑了,你可不是冒然前来,你是有备而来吧。”说完,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着看着我们,目光如炬,不怒自威。爷爷再次作揖道:“既然大人都知道了,那我们就打开天窗直说了,大人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那孩子。”
“放哈哈,兄弟,我为什么要放他的十二克灵魂都是他输给我的,我一没偷,二没抢,更没有威胁他,他既然要跟我赌,我就陪他玩玩咯。”堂上的扈巳说完打了个哈欠。
爷爷道:“大人,自古阴阳有别,你跑到凡间已经犯了冥府的大忌,再加上汲取阳寿未尽的灵魂要是被阎王知道了,这;这可是死罪啊,大人”
爷爷话还没说完,扈巳就动怒了,重重的把书摔在了桌子上:“那你私自带个凡人来阴间该当何罪”说完又捡起书扔到了爷爷面前,只见落在地上的书一页一页在我们面前自动翻开,上面画的都是我跟爷爷进入地府后的一举一动。
爷爷语塞,扈巳继续说道:“兄弟,要不是看在两千年前那场交情,我早把你轰出去了,看在多年交情份上,我不会喊阴兵过来,你们快点回去吧。”说完扈巳慢慢的走下了堂座,来到爷爷面前捡起书,跟爷爷对视了一会儿,摇摇头,又回了自己座位。
“那,我要是不走呢既然我今天来了,就一定要把那孩子的灵魂带回去别忘了大人,这要是被上面知道你偷凡人灵魂炼丹,什么后果大人比我清楚。”爷爷冒死谏言道。
扈巳显然被激怒了,拍案而起:“你别咄咄逼人,要是我一身令下,你跟你孙子今天就别想走出鬼门关,非但不知道谢我,还威胁我行,你不就要个理对吧我给你个理由。那小子跟我赌,输了话我一次给他一千斤黄金,要是我赢了他就输给我一克灵魂。
要怪就怪这小子点背,连输十二局,我有什么办法”
“大人,斗胆的问一句,那孩子跟你赌的什么”
扈巳愣了一下,说道:“很简单,赌的就是那小子玩的三张纸牌比大小。”爷爷听了,继续回道:“大人,你可知道,一个凡人跟你赌,无论怎么赌都不会是你对手,输是肯定的。要说。”爷爷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说想说的直接说,我不会怪你。”
“要说真是这孩子运气差,输给大人十二克灵魂,我也无话可说,可要是大人用五鬼运财术赢了这十二场,恐怕对那孩子来说不公平吧大人。”
爷爷说完,我心里就一惊:“用法术跟凡人来斗,这不就是出老千吗原来这老头是靠老千赢了的,那还真猥琐。
扈巳身子一震:“休得信口开河,你若拿得出证据还好,要是你今日证明不出我用了运财术,老兄,休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爷爷哈哈大笑道:“扈巳大人,不要动怒,我见了那孩子第一眼时候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大人可曾想过,要是那孩子日后到地府报道,其阳寿的反常一旦引起了阎王注意,一路查下去,追查到大人头上,到时候大人可是很被动啊。”
扈巳听爷爷这么说,不再像刚刚那样急躁,态度也缓和了些许,沉思了一小会,说道:“今天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我卖你个面子,不过慧净兄,我丑话可说在前头,自古愿赌服输,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要想替那凡人讨回阳寿也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
慧净是爷爷在海月寺做和尚时候的法号,爷爷道:“大人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只要老夫能办到,绝不推辞”
“呵呵,爽快,我的要求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我跟凡人赌有违地府条例,但他输给我的东西我若就这么还给他,对我也不公,难得慧净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不我俩摆一局一局定胜负,要是我赢了,慧净兄你莫要再跟我争执,要是我输了,那凡人的灵魂我原封不动还给他便是。”
爷爷双手合十,胸前轻轻比划了一下:“大人,依你便是,敢问这一局赌的是何物”扈巳拍拍手,一会儿两瘦的跟竹竿一样,尖头突眼的小鬼抬着一个盖着红布的圆柱体上了大殿。
扈巳指着圆柱物说道:“打开它。”两小鬼得令后点头唯诺,一个箭步上去,掀开了红布,原来这圆柱体是一个笼子,笼子里一戴着高帽,身着白服的俊面小生盘腿坐在笼子里。
爷爷有些不太明白,但也没有开口,不动声色的捋捋胡须。扈巳说道:“今天赌的很简单,赌人,这笼中所坐之人是幽冥府的大祭司冗,是陆判的大弟子,陆判手握生死薄掌管凡间万物的生死,这冗则用生运录记录着一个人的运。
人分几等,上等人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一生,中等人平平庸庸,碌碌无为到终,下等人街头叫贫,穷困潦倒,说来说去也离不开一个人的运,生死有天,富贵靠运。”
扈巳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我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觉得这人讲的真啰嗦,扈巳终于切入了正题:“慧净,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吧其实我们俩的赌局一个花甲之前就开始了,还记得那个人吗”
爷爷听了扈巳的游戏规则,点点头:“当然记得,数十年前一个清晨,海云寺门口蜷缩着一个年亲人,正逢世道刚刚稳定又遇天灾,一路逃难的难民很多,我看那人面善,虽落魄,但仍掩不住其善根,所以才出手相助。
当晚你托梦给我极力阻拦,说他是十世都不渡的恶人,我不信,跟你打赌且看三十年后,那人是大富大贵之人还是草芥之辈甚至是大恶之人”
扈巳笑了:“难得慧净还记得那件事,既然如此,我俩相约的期限早已过了十年之久,今日幽冥府冗在此,我俩请他做个评判,如何”
刚刚还坐在笼子里的冗两手轻轻一挥,红色的笼子幻化成了一本红色的书,落在了冗的前面,冗翻开几页,挥毫圈了几下,几个金色的大字发着光从书本里飘出,定格在大殿之上。随后一个人形轮廓从模糊到清楚呈现在金字一旁。
那人形容枯槁,尖嘴猴腮,面黄肌瘦如病虫,眉稀目光猥琐,见了爷爷后先是一愣,随后屈膝跪拜,嘴里念叨着:“多谢恩人当年救命之恩。”
爷爷有些诧异,看着扈巳:“莫非他就是”扈巳点点头:“没错,此人就是我们当年所赌之人。”
爷爷有些吃惊:“怎么会当年的他虽饿的弱不禁风,但一身傲骨,眉清目秀,面相儒雅,如今怎么会如此”爷爷嘴里想说的是粗鄙丑陋,但还是忍住没说。
跪倒在地上的男人哭诉道:“恩人,我对不住你,从海云寺离开后,我很快就用光了你给的盘缠。也尝试过做私塾先生,可是大半年收不到一个学生,收到的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怎么行我虽想教,但也要吃饭,一文钱也难倒英雄好汉啊。
后来也去码头搬过货,实在受不了扛大包的苦,再后来就小偷小摸了一阵子,发现几天下来的收获比我干大半年还多,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前段日子跟几个酒肉朋友想抢点钱花花,我失手捅死了人,被政府正法了,现在阎王爷又判我去阿鼻地狱上刀山下油锅,恩人你还能再救救我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爷爷深深的叹了口气:“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上天有心度你成善,你偏一心向恶,早知你如此,当年我给你碗热粥喝,并不求你知恩图报,只要你但行善事,莫问前程,谁知你修成这幅模样,我也有过。”
扈巳朝冗鞠了一躬:“谢大人,叨扰大人了,如今胜负已分,卑职就不恭送大人了”冗微微一笑,一阵风过后消失不见,连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刚刚出现的跪地男子。
扈巳两脚交叉翘在桌子上,斜睨着眼,说道:“老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刚刚你可答应我了,一局定胜负,如今你没话可说了吧你们爷俩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有空我会上去找你喝酒。”
爷爷头低着,神情有些恍惚,叹气道:“也罢,都是命中注定,成也风云败也风云,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朝门外走去,刚迈过门槛,身后便传来扈巳的声音:“慢走不送。”出了广王殿,我又回到了爷爷身边,问道:“爷爷,刚刚那人说跟你有几千年的交情,这是真的爷爷你才七十几啊”
爷爷说道:“瓜伢儿,这天上一日,人间三年,人间一天,地下一年。你算算我跟他多少年的交情”
等爷爷牵着我走出鬼门关,一阵睡意再次袭来,我眼皮也愈发沉重,等再醒来时,我跟爷爷仍坐在书记家房间里,只是点的八卦蜡烛已经燃尽,但这也不过才两三个小时,我却感觉过了有一天半。
听见房间有动静,外面有个焦急的女人声响起:“师傅,怎么样了”爷爷踱着步子打开了房门,书记跟书记夫人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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