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来说,或许只是羞涩与莫名其妙的躁动。
就在柳含烟十六岁的春天,百花齐放的浪漫时节,那个桐油花开始从枝头旋转着,划着弧线徐徐飘落的美好春夜,她嫁入了记事以来最为向往的,仿若人间仙境的晴烟阁,这是雁门少主雁无痕居住的地方,雁门禁地云天苑中的精华所在,也是云天苑最为富丽堂皇的地方。
柳含烟能嫁入晴烟阁,本意料之事,十三岁起,见到她的人眼底那一抹无法掩饰的惊艳,便注定了她会经历今日的十里红妆、轰轰烈烈;何况,他们柳家也是当世之名门,非普通百姓可比。
雁门,这个统管天下,将权力与财富积于一家的正道豪门,是不会让人间最美的女子流落门外的,只要雁门少主雁无痕想要的,别人都乐于奉送,哪怕奉送的是爱与一个活生生的靓丽女人。
雁门门主雁南飞,先后有六子一女,其中五子,在雁门扫荡天下时,先后命毙于邪道强敌之手,一女看破红尘、逍遥于尘世之外。
雁无痕是雁南飞的小儿子,在雁南飞率领雁门荡平天下之后,才由小妾白云所生,白云生下雁无痕之后,便大出血而死。
如今的雁南飞,身边美女如云,但想再添上一男半女却是徒劳无功。生老病死这样的自然法则,不是拥有权力和财富就能突破的。
雁门少主雁无痕,自然是集千万宠爱于一身,为天下人注目,特别是自以为美丽,还骄傲的期盼着荣华富贵的女人。
如今,柳含烟终于罩着红盖头,坐在了晴烟阁里的红罗帐中,在静静燃烧着的红烛前,等待着那个不曾见面,但在想象中潇洒英俊,将来君临天下的少年,揭开那个让她安静,又让她躁动的红盖头。
忽然,一阵风呼的吹来,在那烛光摇曳中,柳含烟能感知有人在向她飞掠。他们柳家,虽不及雁门,但也修真习武,作为女中极品的她,尽管还不能御风飞天,却也身手不凡。然而,掠向她的人,让她未及反应,便已经挑下了她的红盖头。
在那惊诧间,一张紧张兮兮,却不失俊美斯文的脸,就这样打入她的眼帘,直接烙在她心中。她知道,这就是刚与她拜堂成亲的少年雁门少主雁无痕。
刚才,隔着红盖头,她只是蒙蒙胧胧看见一条身影在自己眼前晃动,却前世注定般的无比熟悉,这便是要与她同床共枕,共度今生的少年,已经属于她的男子。
在红盖头被挑落的那一刻,在柳含烟目中媚光,忐忑的掠向那张俊美斯文的脸庞的那一刻,她身前少年脸上的紧张瞬间褪去,一双眼亮光大闪,一如夏夜灿星,脸上的惊喜,也无法形容的绽放开来,好比春光中怒放的鲜花。
柳含烟心中的忐忑,瞬间消失无踪,她明白,自己的美丽俘虏了眼前的少年,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少年。
雁无痕的惊喜,从张大的嘴,睁圆的眼中,毫无顾忌的奔涌出来的那一刻,抿嘴一笑的柳含烟,已经将眼前从未谋面的少年,上上下下看了个清楚,一颗从未剧烈跳动过的心,也怦怦然如同一头耍欢的小鹿,意欲跳出胸腔,那是无比兴奋激动的美妙感觉立在她眼前的少年,用“皎如玉树临风前”,犹嫌难以形容其勃勃英姿。
这些年来,这个从未在大庭广众中露面的男子,是天下人悄悄议论的对象,因高贵,因神秘,因难以攀附。
有人说他威猛如其父,有人说他秀美如其母,有人说二者兼之,更有人说他是个怪胎,要不然,怎么会不出来见人,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甚至,有人说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这人只是雁南飞为了稳定天下,而一厢情愿的虚构。
当这样一个少年,活脱脱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还英俊潇洒得出乎意料,柳含烟的芳心,自然是怎么也按捺不住的怦怦然了,喜悦也压抑不住的从心中直上眉梢了,那是多么美妙的时刻
就在柳含烟全身心的准备迎接,爱的拥抱,爱的热切,爱的疯狂的那一刻,她眼前的少年,却失魂落魄般的竖着毫无举动,一如木泥雕塑。
看来,男欢女爱未懂,这个神秘高贵的少年,对情事还懵懵懂懂,难怪在出嫁前,她母亲会翻箱倒柜,将压箱底的,看了让人面红耳赤的图文给她细细解读那就是所谓的压箱底的绝活。可见得,自古人类对生育与男欢女爱都充满了崇拜。
要不然,此情此景,这漫漫长夜将是如何的尴尬局促
就在滚烫着脸的柳含烟,将目光落向足尖,意欲起身宽衣解带的那一刻,她清晰的听见,身前少年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急促了。
在心中一震间,柳含烟眼角瞭起,只见那张俊美得无法形容的脸上一片通红,如同裹在她胸前的红肚兜;那双摄魂的眼,因渴望而显得无比焦灼,身上的斯文已经不见踪影,倒是现出了野兽般的狂野焦躁。
那狂野焦躁,让柳含烟吓了一跳,急忙忙又垂下眼去一动不动了;在那惊吓之后,却如有一头小鹿再次钻入胸腔,在撒欢般的活蹦乱跳。
然而,等到那头小鹿蹦跳累了,又悄悄溜了出来,柳含烟还未盼到雁无痕的动作。
当失望密匝匝的,如同缕缕蚕丝在心头层层缠绕,柳含烟又一次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俊美少年自己的郎君,在那四目相对间,身前已经变得平静的少年,对她傻傻一笑,道:
“奇怪了大丈夫当山岳崩于面而不改色,见了你,我却压不住自己的心了,娘子可莫见笑。”
没听这话还好,一听,柳含烟在哭笑不得间不由暗道:苦也郎君如此呆痴,本姑娘又该如何调教
雁无痕倒是看见了她那丝笑,又痴呆呆的道:
“娘子长得真好看笑得更好看”
柳含烟忍不住又浅浅一笑,娇嗔的问道:
“都知晓叫我娘子了,郎君可知娶我做什么”
雁无痕眉头一展,露出了微微一笑,天真无邪得如同孩童般道:
“陪我睡觉,生儿育女,让我雁门生生不息,天下不落于旁人之手。”
听雁无痕说到睡觉,柳含烟猛的想到自己母亲从箱底翻出的图文,俏脸上不由飞起一片红云,让原本娇美异常的她,更增添了几分诱人魅惑。在那浮想翩翩间,她发现身前的雁无痕又失魂落魄了,呼吸又沉重急促了。
在那春心荡漾间,一直坐在床上的柳含烟,缓缓立了起来,眼中不知不觉的向雁无痕送出了一个媚眼,几许秋波,然后,娇羞的扬着脸笑道:
“郎君说得极是,我们这就上床睡觉吧”
缓缓立起的柳含烟,见立在身前的雁无痕,依旧一副痴呆木然模样,忍不住暗叹一声,自个儿慢慢宽衣解带。
在衣带徐徐落地间,目光躲躲闪闪,不敢直视雁无痕的柳含烟,不仅听见了那越来越急促粗重的呼吸声,还能清晰的感知雁无痕在极力的压抑自己,控制自己。
当她那美妙绝伦的身子,坦坦荡荡的在那烛光中,暴露在雁无痕的眼前,心脏同样剧烈跳动着的柳含烟,终于听见了一声狂野得近乎绝望的呼喊,随之,她眼前一花,整个人便被抱了起来。
床上,就在柳含烟抖抖索索的按照自己母亲讲解的图文,意欲和将她紧紧抱住,只是亲了又亲,浑身滚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雁无痕共沐欢洋时,晴烟阁外,一声晴天霹雳般的暴喝传来:
“来者何人竟敢闯我雁门禁地”
听了这声暴喝,正在摸索着,忐忑着,曲径通幽般的往那美妙地方去的一对年轻人,同时身子一震,停止了那小心翼翼的探索。
原来,暴喝的不是别人,而是雁无痕的老爹雁南飞。
在这个有着无数高手层层守护的云天苑,有人直闯入这苑城之中心,那些护卫居然没发出警报呼号,可见得,来者不善,定是非凡之人。
更让雁无痕、柳含烟心惊的是,在那晴天霹雳便的暴喝之后,只听见一阵阴恻恻的鬼魅狂笑,似乎带着强劲的阴风冷气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他们如坠冰窟,急急双双跳起,借着未曾熄灭的烛光起床穿衣。
当那鬼魅般的狂笑连成一片,慌乱将衣裳穿整齐的雁无痕,掏出一把带着精致刀鞘的匕首,捧到柳含烟身前,深情的道:
“这是我雁门神刃,名曰痴情,厮杀中对敌遥指,便可夺人性命,还盼娘子珍惜。”
听着楼阁外的狂笑,在娘家便听父母说过,雁门的“欲海汹涛痴情刃”,与“碧海青天无情剑”,一样是威力绝大的天降神器的柳含烟,慌慌张张的,将那刀鞘上镶嵌着七粒熠熠生辉宝珠的神兵利器,推了回去,道:
“强敌当前,怎能要夫君神刃,置夫君于险境之中”
没了刚才那慌乱无助的雁无痕,哈哈一笑,昂头傲然道:
“我从小苦修雁门绝学,已经能御风遨游于九天之上,来者不过宵小之辈,不足惧也倒是娘子尚不能御物飞天,需此刃防身方妥。”
柳含烟听了,心中一暖,便明白了雁无痕为何会对情事如此懵懂。
修真之人修真炼道,能御物飞天,已出类拔萃,为天之骄子,人中龙凤;能御风飞天,便出尘脱俗,天下少有,已近于神、于仙、于妖、于魔,离神仙妖魔,不过是一步之遥了。
只有近于神仙妖魔,才能进一步抵达幻境、妙境之中,进入幻妙之境后,其滔滔法力若达巅峰,便可呼风唤雨,偷天换日,与魔斗狠,与神争雄。
雁无痕一少年,便已出尘脱俗,纵使天资过人,也得经历凡人难以想象之磨练,难怪作为雁门少主的他,竟然从未在大庭广众中露面,成为天下最富吸引力的神秘人物。
见柳含烟不再拒绝,雁无痕缓缓将“痴情刃”拔出,在那寒光乍泄间,眼前一亮的柳含烟,只见如同一段皎皎新月的短刀,在发散着幽幽清辉。细细看去,那清辉中竟然浮现出一道英俊潇洒的身影来。
在那惊讶间,柳含烟看清了清辉中那张英俊的脸庞,那影像正是自己郎君雁无痕的影像;而且,越是盯仔细,那影像越是清晰明了。
恍然间,柳含烟眼前清光一闪,同时感觉到右手食指一痛,随着血珠滴落,雁无痕手中的“痴情刃”迎了上去,用刃尖变戏法般的接住了那滴下坠的血珠。
奇怪的是,那滴血珠竟然凝固般在刃尖上滴溜溜旋转,还被那“痴情刃”的清辉照射出道道红光,如同一颗小小的,散发着悦目光芒的血红珠子。
忘了食指轻痛的柳含烟,自是惊讶得无法形容,不知道雁无痕意图何在
雁无痕冲她痴痴一笑之后,深情的道:
“快对着那血珠说一个字爱”
面对着一脸深情的雁无痕,和那滴闪耀着柔和悦目光芒的血珠,柳含烟心中一暖,不由感动起来,这是十六岁的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那是男女之爱,在她心中真真切切的绽放。
那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让她双手捂住活蹦乱跳的芳心,虔诚的,信徒朝拜般的冲着那血珠喊出了,在心中、喉中千转百回,最终喷薄而出的一个字
“爱”
那声“爱”,如清风如丝雨打在血珠之上,原本滴溜溜旋转着的血珠,慢慢绽放开来,一如春光中绽放的鲜花。
那朵鲜花缓缓从刃尖向刀身飘落,最终慢慢的,慢慢的在刀身融化,融化成一道红雾侵入雪亮的刀身,最终化为无形。
那暖暖的爱,却在柳含烟心中激荡,激荡出千万感动来。在那感动中,她发现,“痴情刃”发散的幽幽清光中,现出了自己的身影,自己和雁无痕痴痴相对的身影。两行热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冲出她的眼眶。
随之,雁无痕将“痴情刃”缓缓入鞘,塞到她手中,她顿时觉得手中的短刃,成了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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