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一打开,一个小萝卜头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小短腿蹬蹬蹬地踩在地板上,身体跑得一摇一晃,让人看着总觉随时都会摔倒,可每每都稳住了脚步。
她一路小跑到池桃萄跟前,仰起头,脑袋上两个细细的冲天小辫像极了两根天线。
“阿囡,阿囡!”
稚嫩的小奶音如奶油般甜滋滋的,可明显没甜到池桃萄,池桃萄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儿,故作凶狠道:“要叫姐姐。”
池梨荔现在快两岁,正是模仿大人说话的年纪,之前一直不会说“姐姐”,结果有一回老爸喊了她一声“阿囡”,梨荔跟着就是一声“阿囡”,后面怎么纠正都是喊“阿囡”。
“阿囡”是女儿的意思,这么小就占她便宜。
池梨荔甜甜地笑起来,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她对池桃萄展开双臂,说:“抱抱你!”
池梨荔你我不分,说“抱抱你”其实是要别人抱她,池桃萄左手拎着行李包,右手托住她的小屁股一下抱起来,厨房传来老妈的声音:“桃儿,等会儿就可以吃饭了。”
“知道了。”
上楼回到房间,池桃萄把在丽江买的小玩意儿都拿出来给梨荔,梨荔便乖乖坐在地上玩,她进浴室洗个澡,没洗一会儿,浴室门就被敲得砰砰响,门外“阿囡阿囡”的叫个不停。
这个妹妹比池桃萄小了十八岁,池妈怀梨荔的时候绝对的高龄产妇,池桃萄还记得她当时问老妈为什么要生的时候,老妈是这么回答她的——
“不是你小时候天天嚷嚷着一个人太孤单,没个兄弟姐妹陪你玩嘛。”
“……妈,你不觉得迟了点吗?”
后来池桃萄想了想,自从她发现自己双手不对劲后,就不怎么与人亲近了,她又是个宅不住的性子,上学不在家,短假周边跑,长假四处浪,根本不是什么贴心小棉袄,有个宝宝陪着爸妈是挺好。
浴室里热气氤氲,温水从花洒里倾泻而下,浇在光洁白皙的肌肤上,在池桃萄的背部,一道如蛇皮纹般的痕迹爬于其上,她的手不经意擦过,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刚从浴室出来,梨荔就走过来牵池桃萄的手,她赶紧躲开,戴上手套后抱着梨荔下楼。
客厅里,池爸在看电视,是新闻频道,池桃萄一看,正在播的就是那桩挖眼案,现在还没有找到关于凶手的任何线索。
池桃萄想到那条恶心的怪蛇,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妖怪的话,那条蛇一定就是个妖,只是不知道它现在去哪儿了,会不会继续祸害别人。
“阿囡,你国庆就别先计划去哪儿了,周阿姨家要来咱洛市旅游,咱们尽尽地主之谊,到时候带他们好好玩玩儿。”
知女莫若父,池桃萄虽然刚从丽江回来,但已经在思考国庆放假去哪浪了。
“周阿姨?”池桃萄正挑着小龙虾,她是绝对的外貌协会,吃个菜她也能挑出好看和不好看的,她挑眉看了池爸一眼,“你初恋情人那个?”
“咳咳咳……”池爸一口饭呛在喉咙里,他偷偷看了看池妈的脸色,对方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瞪了池桃萄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妈运气一样那么好,初恋就能碰上我这么好的人?”
池妈白了他一眼,夸谁呢?
周阿姨和池爸是高中同学,两人高一就好上了,可惜大学是异地,最终和平分手,成了朋友,偶尔还有来往,池桃萄觉得老妈也是挺大度的。
池爸突然想到什么,对池桃萄叮嘱道:“你这回对孟靖尧客气点知道不?”
池桃萄乍一听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想起来是谁后,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看他表现。”
孟靖尧是周阿姨的儿子,比池桃萄大两岁,池桃萄一共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十周岁生日,一次是孟靖尧十周岁生日,可她对他的印象深得很。
这个小肥仔,第一次见面就亲她脸,第二次见面就说要娶她当小老婆,池桃萄上去就是一顿揍,结果那小肥仔高呼了一句:“别打了,我让你当大老婆就是了!”
池桃萄:呵呵。
但愿这十年过去,他有点长进。
当天晚上,池桃萄认真思考了一下冰魄的事情,从前她不知道便罢,如今既然知道了或许可以解决副作用的办法,就没有放弃的道理,只是现在也不知道冰魄落到哪去了,这找起来无疑是大海捞针,连个方向都没有。
池桃萄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她一个人捞针难,但可以让海里的“虾兵蟹将”们帮她一起捞啊。
*
洛市市中心是洛市最繁华的地带,可谓寸土寸金,然而却有那么一条街,开满了店铺,却常年冷清,除了店铺的店主们,每日踏进这条街的人,通常不超过十指之数,不通常的话,那一定是有小孩儿不听话进去看了。
但凡是进去过的人,恐怕以后都不会再想进去,这条街是出了名的阴森。
古十字街,“十字”,是因其由两条街呈十字交叉而成,交叉处立着一块碑石,碑石上刻着“十字”二字;“古”是后人加上去的,因为十字街已存在了几百年,但称不上古街,街上的房屋都不知翻新过多少回,地也是现代化的柏油路,也就“十字”的模子还立在这儿。
在本地人口中,古十字街还有一个名字,叫神棍街,因为这条街上的店家,做的都是迷信的生意,卜卦、看相、算命、风水、测字、扶乩、招魂、捉鬼、除妖等等,被人称作神棍聚集地,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取缔这地方。
据传古十字街在古代很繁华,但随着科学、唯物主义的提倡,便渐渐没落下来,时至今日,已是门可罗雀,但尽管如此,不知因何原因,这条街上的店铺竟鲜少有倒闭的,有的更是百年老字号了。
池桃萄原先对古十字街没什么了解,是这几天才仔细打听了一下,打听过后,她就后悔自己怎么没早点注意这地方,她就该是属于这里的啊。当特殊和特殊聚集在一起,那么所有特殊就都成了正常。
一走进古十字街,池桃萄便觉得阴气森森,明明有明媚的阳光照进来,并不阴沉也没什么邪风,街旁姹紫嫣红,草木葳蕤,除了街上空无一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可就是莫名觉得凉飕飕的。
“我想托梦,这是对方的生辰八字。”
“托梦时长?我这儿一分钟五万。”
一路上都没见着人,忽然听到有人说话,池桃萄循着声音拐了个弯,便看见一家挂着“招魂托梦”招牌的店。
店里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人,一个中年男人,留着两撇像是满清朝时的小胡须,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的后脑勺鲜血淋漓,她却像感觉不到似的,依旧面无表情地说着话。
“两分钟。”
中年男人点点头,“得等晚上,你不妨在我店里歇着吧,外面日头烈得很。”他拿起写着生辰八字的纸张,捻了捻胡须,对女人笑道:“梦里记得跟他说千万要来我这儿把钱付了,不然我只能在这上面动手脚了。”
在能人手里,握着某人的生辰八字就几乎等于握住了命脉,女人表情一凛,郑重地答道:“我会记得的。”
池桃萄感叹地摇了摇头,好家伙,难怪这地儿气氛这么诡异,原来还做鬼魂的生意,也难怪不会倒闭,这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啊,帮鬼魂托个梦,一分钟就五万,暴利啊暴利。
中年男人目光一斜,瞥到了池桃萄,他“哟”了一声,走上前来,“小姑娘是走错地儿了,还是来做生意了?”
“哦,”池桃萄正好问道:“请问庚酉号往哪走?”
她在网上查了一下,古十字街现在有且仅有一家空店面,就是庚酉号,联系上店主后说了想租店面的事,店主当天就约了她签订租赁合同,据说是店主有急事要离开洛市一阵子,而十字街就这么一家空店面,池桃萄没有选择,也就省了看房这个步骤。
男人眉头一挑,打量了池桃萄一眼,“我没记错的话庚酉现在是空店面,你这是要租?”
池桃萄点点头,“已经租了。”
男人微微眯眼,给她指了方向,“直走,下一个弯儿拐了就到。”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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