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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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儿78
这里是他和乐鱼落水的湖泊, 是他和乐鱼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也是灵魂交换的位置。
手停在与乐鱼聊天的微信界面, 他发了个定位过去, 心里隐约觉得自己就这样跟温绫来是不是有些鲁莽。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妈就是在这里死的，你知道为什么？”温绫坐在驾驶座上看着不远处的比邻湖：“当年她以为被货车碾死的人是我，以为被碾得血肉模糊的人是我, 以为只剩下一条腿的是我, 极度悲痛犯了心脏病死了，就躺在这里, 就在这个湖边去世的, 我连她最后一眼都来不及看。”
时野觉得自己此时冷静得不像话，录音功能开着, 手机紧紧握着，像是拿着强有力的武器, 现在只要他冷静的等着他们带警察赶来, 这个温绫逃不了的。
没错，他要冷静。
喉结紧张的上下滚动。
全然不知道自己进行得何其顺利背后是温绫预备覆灭式的报复。
“我这一辈子都在付出, 但是从没有得到回报, 这个世界像是跟我开个了玩笑，把我所有的努力都残忍的碾碎。年少的时候我遇到一个不好的父亲, 我以为我熬过去了, 遇到一对好心的夫妇供我读书, 所以在他们对我提出要求的时候我答应了，因为我不能这么自私的不做什么，可我没有想到就这样我把我自己推入了深渊。我撞了恽晨, 我以为我撞死了他落荒而逃，后来为了弥补我的愧疚靠近施情，也是这样发现乐鱼有问题，我心想那我可以救他啊，我是专业的医生，我可以救他。”
“乐鱼让我又燃起了希望，我觉得就算我没有再做父亲的机会，但是我可以成为别人的父亲，所以我对乐鱼很好，我就是想让他喊我一声，可是他为什么不喊啊！！！”
温绫情绪十分的激动，双手拍着方向盘发出尖锐的车鸣声。
“所以你就这么残忍的对阿姨和乐鱼吗？你有什么资格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时野很淡定的应对他的激动，他现在算是明白乐鱼的意思，这个温绫确实厉害，会打苦情牌，利用人心的弱点想欺骗人去怜悯他，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偷换概念，模糊自己的罪行。
就在这时他瞥到微信弹出一条信息。
——就到，等我。
是乐鱼发给他的信息。
心头忽然一紧。
迅速的给乐鱼发说别来，要来也绝对不能一个人来。
“我不是受害者？我怎么不是受害者？！”温绫听到时野这么说情绪更加的激动，本就狰狞的面孔愈发扭曲，就像是张牙舞爪的魔鬼，他侧过身紧紧抓住时野的衣襟：“归根到底，要不是恽晨的父母毁了我，我会变成现在这样吗！我本来拥有大好前途，我本来可以成为很优秀的心理医生，可为什么要给我留案底让我只能躲避着的生活！所以乐鱼是自找的！要怪只能怪他的家庭，我只是把我受到的苦还给他而已！”
“放狗屁！”时野握住手机毫不客气的朝他喷过去：“你自己特么就是心里有问题，你的心里已经扭曲了，三观有问题，要不然恽晨父母提出让你做这种事情你为什么会答应，为了钱？呵，别把自己讲得多委屈多高尚，你也就是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虚荣，心里肮脏。要是你真的有觉悟就应该拒绝，是你自己给自己找罪受，自己抹黑自己，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你一开始错误的选择造就的！”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凭什么还在这里给他打狗屁苦情牌，他的鱼这么好的宝贝凭什么就要被这么伤害，是什么样的人才能那么残忍对一个孩子出手，他无法想象当年的乐鱼会如何的崩溃。
温绫笑出声，抓着时野的衣襟笑得疯癫，笑得身体微颤，笑到最后变成又哭又笑，整个人就很不正常。
“是，是我的错，要不是我一开始选择荣华富贵也不会让我变成这样，但是没有办法啊，我已经选择了，我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走。但是我本来是想弥补给施情和乐鱼的，可乐鱼不配合我啊，他践踏我的真心，他利用我的真心，他只是为了得到我的奖励敷衍的迎合我，最后甚至无视我，我能不生气吗？这样的孩子不能打吗？该打！打才会听话！打不听打不哭，我就侮辱他！”
温绫讲到以前的事情很兴奋，眉宇间都扬着喜悦，但是搭配他狰狞的面孔真的是令人发指。
“我就不信他还会无动于衷，给他穿女孩子的衣服，说他长得那么好看肯定是女孩子，不听话就把他当成女孩子卖给那些老头富翁。再不听话我就把他绑起来，不让他舒服，就是要让他给我点反应，但是他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死人一样。我就想，那他就把丢进医院里吧，跟那么多人在一起肯定会疯的吧。”
讲到这里温绫笑得更开心：“但我没有想到他跟里边的人玩得那么好，真的就是一群疯子，比跟我的时候都开心啊。”说着脸色倏然一沉：“我嫉妒，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人可以逗乐鱼开心我就不行。所以我又把他带走，谁知道医院冷冻车的司机把我撞伤了，碾断了我一条腿，痛得几乎死去，乐鱼就蹲在一旁看着我面无表情说了声再见，就跑走了。我就是因为他这句话不甘心，爬起来把肇事司机打死丢下车，用车把他碾碎，然后丢进车后，直接把车开到这个湖边，开进湖里。”
“然后我把自己的右腿丢进湖里，用铁片把自己的脸毁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我杀人。”
时野听着他这么说整个人宛若置身于冰窖中，眼里愤怒到极点：“你特么才是疯子，那是一条人命啊！”
“那我不是命吗？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践踏我！！！”温绫又开始激动，抓着方向盘踩下油门往湖里冲去。
时野猛地瞪大双眸，他立刻抓住温绫打着方向盘的手：“你做什么！！”
温绫在临门一脚处踩了刹车，然后微笑的看向时野，像是很满意看到时野这样的表情：“是吧，害怕了，害怕才正常嘛。”
“……你要做什么。”时野稳住自己狂跳的心跳，他发现这个温绫真的不能用正常思维去对待他，现在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车已经快开进湖泊。
这个湖泊的深他是知道的，很深，因为是个水库。
他不懂水性，要是下去，还是被锁在车里，那真的就是死路一条。
“我要做什么？自杀啊。”温绫说的很轻松，他抱臂靠在椅背上，而后侧头看着时野：“我要让乐鱼尝一尝失去很重要的人的滋味，也许他就会懂得什么叫崩溃，我要让他感受一下我失去我母亲的滋味，他凭什么活得那么自由，像他这样冷血无情把人的真心践踏，就不配理所应当的活着！”
时野真觉得温绫是个脑残，别过脸笑出声：“大叔，你到底是过于自信还是过于自信啊？未免太膨胀了点吧。你以为所有人都必须要按照你的计划，一旦偏离你所计划的方向就会抓狂。这个让你彻底失控的就是乐鱼对吧？啊哈，我的鱼就是优秀，肯定是看透了你是什么人才不愿意搭理你。”
“我是什么人？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可怜人。”时野直言不讳，目光坦率：“我觉得你很可怜，很可悲。”
温绫听到这个词认可的点头：“对，我好可怜，所以为什么要对我那么残忍，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时野见他还沉浸在自己是受害者的世界里叹息道，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叔，晚辈真的是好心提醒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自首吧。”
“自首啊，我自首。”温绫没有反驳时野的话，但却有点像是自说自话，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不安的搓动着：“但是我要死，不想活了，我也不配活着，因为我杀了人，我犯了罪，抹不掉了，这辈子都抹不掉了。”
“既然有胆做为什么没有胆承担，自杀是懦夫的行为，就算你死了，你都是带着无尽的悔恨死的。”
“所以，我要让乐鱼这辈子都带着后悔活着。”温绫解开安全带：“这个开始一切都是因为恽晨，我要让乐鱼因为你的离开恨他的亲生父亲，恨这个世界也对他不公平，把他在乎的人带走，被我这个恶人带走。”
时野听到安全带‘咔嚓’一声解开，那瞬间心底咯噔一跳，就在这时他余光瞥到后视镜有来车，还没有看清楚突然感觉到腹部被尖锐的东西捅入。
瞳孔放大震惊的看着温绫，缓缓低头看着捅入自己腹部的刀。
利刃捅入腹部的疼痛是刹那间来不及感受，他立刻抬手推开温绫，就在此时椅子被猛地倒下，整个人被温绫摁在椅子上，腹部的剧痛彻彻底底袭来，几乎痛得窒息。
还没等他缓过来只感觉到这把刀又捅入几分，那瞬间紧绷的神经彻底被疼痛绷断，疼得四肢发麻眼前发黑。
兴许是五脏六腑被锋利凌丨虐的痛让他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就是死都不能放过这个温绫！
咬紧牙关拼尽最后的力气翻身坐起把温绫推到一旁，整个人翻倒温绫身上压制住他，狠狠的揍着温绫，往死里揍。
这个人渣，就是这个人渣，竟然还敢在他面前这么嚣张，还敢威胁他还敢说乐鱼的坏话？
他死都不会放过温绫，大不了两败俱伤！
温绫哪里会是年轻男孩的对手，他也放弃挣扎，反正他也不打算活了，因为他已经完成了游戏，他要让乐鱼这辈子都活在痛苦中，眼底倏然一狠，脚踩下油门。
时野感受到车在动时瞪大双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腹部上的刀又被温绫狠狠捅了进去，刀刃彻彻底底没入，下一秒被温绫一把抽出，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校服。
痛得无法呼吸。
当他看到温绫朝着自己再次抬起刀想要捅过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有力气去跟温绫抢夺这把刀，他只知道不能放过这个温绫，就算是死也不能比温绫早死，这个人活着就是社会败类！
温绫见面前这男孩竟然还有力气跟自己对抗笑出声，用力握着刀想往时野的心口捅去，年轻确实是年轻，力气就是比他大，眼底猝然发狠。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会让乐鱼痛苦，会让恽晨痛苦，因为这一切都怪他们，是他们毁了我！！！所以我也要毁了你！！！”
时野看到刀尖几乎碰到自己心口时那求生欲和爆发力也是濒临极限的，他奋力抓住温绫握着刀的那只手腕，将刀锋用力一翻转。
温绫瞳孔猛地一缩，他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心口，这刀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条件反射的拿起一旁的保温瓶往时野的脑袋砸去。
时野猝不及防被砸中，那瞬间眩晕彻底席卷，加上腹部上出血不止的伤口，手捂着伤口的位置痛得浑身无力，这下再挣扎都没有用了。
因为他没力气了。
在车准备翻车入水的瞬间，温绫打开时野那边的车门把他推出车内，然后把车反锁。
动作完成时车撞入水中，湖面掀起剧烈的水花，
时野整个人也被湖水吞没。
冰凉的水把他的意识带得越来越远，似乎麻痹了疼痛，视线渐渐模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我叫时野。
——我叫，乐，鱼。
——你说话怎么断断续续的？
——我有，阿斯，伯格，综合征，有点自闭。
——所以你有病为什么还要来救我？
——因为你，长得，帅。
……
——咳，我家丢了条鱼，不知道有没有在这里啊？
——要是我找不到我的鱼，我就不走了，反正我现在头晕想吐，也走不动，就等人来救我吧。
——乐鱼，我是不是对你很不重要，如果你觉得我这么管你很烦，你告诉我好不好……
——乐鱼，以后你要是再敢不接我的电话我真的会揍你的信不信......
——出来，我抱抱。
——小野，我要你的……你别不要我，你回来，好不好？
——乐鱼，我喜欢你，是想跟你从现在走到九十八的喜欢，是想跟你好一辈子的喜欢，刚才我说的都是假的，现在我说的才是真的。
——小野，我想你，很想你，一秒都不想离开你。
——小野，等我来接你。
乐鱼……他的鱼……
怎么办……
脑海里的记忆像是走马灯那般快速的闪过，最后定格在乐鱼的笑容上。
他最喜欢乐鱼笑了，笑起来真的自己连命都可以给他。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把命都给乐鱼了。
但他心甘情愿，只要能够还给乐鱼平安健康，那个温绫肯定被他捅死了吧，肯定的，乐鱼安全了……
血在湖泊深处蔓延，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妖艳得令人悲痛。
“时野！！！！”
一道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岸上传来。
乐鱼下了的士就往湖边冲了过去，当他看到时野被温绫从车里推下湖的瞬间他想都没有想，直接跳进水里去救人。
从岸边跃入湖水中，如同鱼那般往深处游去，往着时野往下沉的方向游去。
他其实是会游泳的，第一次下去救时野确实初衷不是为了救人，而是自杀，当时毫无求生欲的自己在看到时野极具求生欲在水里扑腾时他也有了强烈想要活下去的欲望。
是时野让他有勇气活下来的，是时野让他勇敢重新去面对这个世界。
他又怎么能让时野因为他过去那些垃圾事出事。
这一次他也会拼了命的把时野救上来，他不能让时野因为他出事。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发现时野的身影，用力拉住往下沉的时野，而后捧住时野的脸吻了上去，把最后一口气渡给他。
——时野，你不能有事，你有事，我怎么办？
就在他准备把时野往上边带，下一秒他忽然感觉到腹部剧烈的疼痛。
他依稀中对上自己的脸。
下一秒失去所有的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的心……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