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之上云霞之间,九皇子隰苓带着一面黄金面具立在一片祥云之上缓缓而行。那僵硬而冷漠的黄金面具在眼耳口鼻之处有着气孔方便通气。他穿着最华丽的金色朝服在九天的云彩间很是耀眼。
“殿下殿下那罴怪的踪迹寻到了”他手下的幽南山山神一身风尘飞至他身边跪地禀报。
“哦。那畜生去了哪里”九皇子隰苓被分封在西南方的幽南山,近三千年来幽南山出了一个为祸人间的罴怪。本来他是懒得管他,但是这人间的苦难居然被多事的山神上报给了天帝,父君命他降伏这罴怪。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捉住了这厮,原想着一棒子打死了了事,不料这畜生竟有着些仙缘,太子夙星想要他回去看管自己的封地大山。他本不想要这畜生,可想着这是夙星看上的东西,自己就非要得到不可。这三千年来自己将这畜生关押在幽南山日夜驯化,好不容易近日有了些成效,不想这厮竟趁着自己去参加南海太子的婚宴时杀死看管他的仙童逃走了。
前日在南海太子的婚宴上夙星还问起这罴怪想来是念念不忘他。若是被他知道这罴怪逃走了,一定会想办法先捉住他的。一只小小的罴怪不要紧可是让夙星如了意那可真是晦气呢
回殿下,小神一路追踪那罴怪,发现他一路向西朝着二皇子的封地太牢山方向逃去那幽南山山神失了罴怪死了仙童,正怕这喜怒无常的九皇子责骂,是以追捕罴怪亲历亲为,此刻看起来分外的狼狈只是他不明白一向冷漠懒散的九皇子为何对这罴怪如此上心呢但皇子的心他如何揣摩的了呢
方才还急切的九皇子在得到罴怪的踪迹后反而反常地沉默下来。这让幽南山山神很是费解。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这九皇子向来是反复无常琢磨不定,这样反而是正常呢那冰冷的黄金面具下不知皇子是何神情。
“”殿下,咱们不去捉拿那罴怪了吗山神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主上的心思可真是一瞬万变啊
“既然去了二哥那,咱们就不用着急了,想来二哥会有办法降服他的。”面具后的上神悠悠地道。这山神不明所以了,方才还急吼吼的,这又不急了。
“那殿下咱们现在去哪儿是回幽南山吗”
“不,咱们去太牢山。”隰苓默默改变方向准备朝西飞去。
“那还是要捉拿那罴怪啊”山神被这瞬息万变的命令给绕昏了头。
“不。咱们去看看”热闹这两字他在心底涌了出来。九皇子将手背在身后,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背,忽然那手指紧紧握成拳头以至于指节发白。
“幽南,你去天庭一趟将罴怪逃跑的消息透露给齐渊,但不要将具体的方位告诉他。现在马上就去”
“是,殿下”幽南山山神得令后即朝九天之上飞去。这命令来的奇怪,为什么要将罴怪逃脱的消息告诉鸿鹄世家的世子齐渊呢他和这事有什么关系。
隰苓看着幽南远去的身影冷笑。他不是想告诉齐渊,他想告诉的另有其人。他猛地转身拂袖朝西飞去。“夙星,该是我送你大礼的时候了”
这厢西北方太牢山领主正在大厅宴饮。忽然一声巨响遥遥地从那太牢山方向传来。本美人在怀的二皇子庭燎惊得连手中的夜光杯都掉了“什么声音怎么回事”二皇子庭燎一把推开身边的舞姬赤脚朝门口跑去。
“回殿下,是太牢山方向发出巨响。”一守卫跪地禀告
“废话,本君岂有不知之理我问的是这是什么声音”说到这里那庭燎的声音都止不住颤抖起来。莫不是她想起来了“来人把追踪镜给我拿来”
“回殿下,追踪镜您让二夫人保管了。”守卫为难地道,二夫人的手段他们都是深为了解的,他们才不敢去惹那只醋坛子
庭燎一听不禁头疼扶额,他怎能忘记这件事这追踪镜是他大婚时父君赐给他的法器,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可是却成了他府上两位夫人争宠的战利品。到最后,二夫人略胜一筹夺走了追踪镜。现在自己要去给那个醋坛子索要还不知要惹出怎样的麻烦呢但是眼下事态紧急管不了那么多了
“拿来”庭燎伸出手朝她道。
“什么东西”侧妃舜华明知故问地对镜整理妆容。
“追踪镜”
“我收起来了”她无所谓地往耳朵上带着明珠耳坠。
“拿出来,我有用”庭燎压制住怒火。
“什么用又去热脸贴冷屁股啊老实说殿下我都替你可怜,你如此这般委曲求全可那静女可曾对你稍加辞色过,我劝你啊还是”舜华一边不动声色地揭着庭燎的伤疤一边涂着脂粉
“我说了,快拿来”庭燎失去了耐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扯起来
“庭燎你是不是疯了为了那个连脸都不让你见的女人你要和我动手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个窝囊废,我”
“你不要撒泼了太牢山有异动,我要看看她是否安好她若出事,你我都别想置身事外”他猛地松开手,舜华跌在梳妆台上。她顾不得疼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说好听点是天庭二殿下的侧妃,实际上她只是南海派来监视太牢山的狱卒而已她这个南海二公主的头衔也不敢是个虚设罢了为了摆脱日复一日母亲关于庶出女儿悲剧的念叨,她几乎是逃难似的离开南海的。若是太牢山关押的那个东西出来,她和母亲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可是怎么办追踪镜不在她手里意识到大祸临头,舜华面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不要为难二夫人了”正在舜华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门口迈进一只青履,她顺着脚往上看不禁气急,果然是大夫人庭燎殿下正妃静女。只是她头上一如既往地带着白纱斗笠,不见真容。方才自己生气就是因为误会庭燎又拿着追踪镜偷偷地去看静女。
庭燎见她出现,不禁心灰意冷地笑了起来,反倒忘记自己寻找追踪镜的缘由。“哼,这世上怕也只有她的消息才能引得你说话。”
“你错了。我是为你才来的”静女虽走进了屋子却并不上前,她周身的素色和舜华这浮夸的室内装饰实在是反差巨大。
“为我”庭燎挑眉,常年沉溺酒色的眼睛里难得地出现一丝明亮。
“我方才去太牢山看过,封印未解。天帝并不准备放了她我来是通知你,我回来的路上看见了隰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马上就要来拜见你了。太牢山有七千年没有发生过异动了,上次还是灭世之战的时候。这隰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到太牢山异动的时候出现,还望殿下早做打算。”说完这话,静女转过身就要离开。
“你还是关心我的对不对”庭燎上前拦住静女,满怀期待地等着那白纱,想象着那白纱后的表情。
“殿下何苦惹我说出令你不快的话呢我们还是一如既往吧臣妾告辞”静女避开他的瞬间又看到自己方才亲自点着的火在他眼里熄灭了这情景她也不知自己见过多少次了,近年来倒是越来越少了。
“启禀殿下,九殿下隰苓求见”门外侍卫朗声禀告。闻声的庭燎一个激灵,拿手胡乱地揉了揉脸,等手放下之后,二殿下庭燎就又是那个沉溺于酒色的没用的皇子了
“哪阵风把九弟吹来了快迎进来”二皇子赤着脚欢喜地跑了出去,只留下瘫软在地的舜华不知如何是好。
荒山里,月华不知昏睡了多久,待他醒来已经是月上中天。伤口被包扎好了,虽不甚疼,但是还是提不起力来。此外就是口渴的厉害,想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自己是天极狐族和神族没有什么差别,只是这失去法力变成个普通人还真是头一遭,这凡人还真是不易啊想起方才救他的那个盲女,自己心中竟隐隐生出一股子遗憾之感。说来自己由于美貌的事情没少烦恼,可这会子这姑娘看不见自己救的是美冠三界四海九州的狐主月华,真是可怜。想到这里,他决定自己伤好之日就医治好姑娘的那双眼睛,让她看看他的脸算是对她的报答了。正胡思乱想之际,西西索索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再次出现,她回来了。
月华慌忙闭上眼睛,继而意识到她是个盲女,就是睁开眼睛,她也看不见。索性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子。这是间竹屋,虽四面透风倒也干净整洁。四下里胡乱放些当用的家具,很不成样子,怕是她自己做的。迎着门放着的木桌倒是四四方方的,在一圈不成体统的家具中间算是件精品。
“咳咳”月华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盲女听见便放下手中的活,在桌子上倒了杯水端了过来。见他走近,月华不太自在,他独来独往惯了,虽贵为狐主但是一切生活琐事都是自己打理的。这是由于幼时跟随师父厉风在军队里养成的习惯。可现在自己连动都费神费力,竟躺着让一个盲女照顾,是以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自己来”他想接过她手中的竹杯,她反手躲过,“不要,我来喂你”她固执地将水杯往他脸上撞,左撞右撞还是没有送到嘴边。月华苦笑一声,自己迎了上去,喝了两口水,怎么回事,这水怎么这般甘甜
“哎你不是人吧”盲女给月华喂完水后就地坐下,两手支在床边捧着脸问道。月华失笑,怎会有女子这般问人。她就坐在他的身边,她的脸就在他的脸庞,微风吹过,他细碎的发丝飘到他的脸上,痒痒的,香香的。
“那你呢你怕见到人吗”
“不要转移话题我先问的你是个什么东西”这姑娘在问话的时候习惯性地身体往前倾都快要压在他身上了。若是平日里,这个姑娘定会被他提起来扔到九霄云外,可今天自己不是没力气吗
这貌似骂人的话惹得月华想要发笑,“我不是人类,是狐族。”他尽量不要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怕吓到她。
盲女听到这话后先是一呆,结着醫的眼睛瞪得滚圆,接着一惊往后一撤。她古怪的反应引起了月华的注意,莫不是她和狐族有仇吧“怎么啦,你不能见狐狸吗”
“不不不不”盲女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哎呀”那疯狂摆动的双手啪地一下打在了月华的脸上。虽说不疼,但是这也是狐主第一次被打脸啊
“哎呀哎呀很疼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盲女乘机又在月华身上和脸上胡乱摸了一阵。若不是这姑娘眼盲,他真要怀疑她是故意轻薄他的。
月华捉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问道,“现在说说为什么那么惊奇了”
盲女有些羞涩地抽回手,“我这么多年一直祈祷上天能给我一个伴,等了好久以为老天把我忘了呢没想到老天不禁没忘,还给我送了个狐狸精老天爷对我太好了”盲女兴奋地摇头晃脑的样子竟有些可爱。月华没有注意到自己看着她时一直在笑,这次却不是因为面部的伤。
“不过”盲女有些泄气。
“怎么了”月华追问,“方才听说我是狐狸精不是还很高兴吗”其实月华挺讨厌别人称自己是狐狸精的,狐狸精是妖灵,天极狐族是神族。可是却不反感她这般称呼自己。
“不过,你应该长得很美吧”盲女有些不安。
“嗯。我长得是挺美的”月华在对于别人对他外貌上的称赞从不谦虚,因为他认为那是一种虚伪。
“可是那不是很对不住你我看不见你的脸,你岂不是很可惜,白白辛苦你长得那么美”盲女气急败坏颇有点对不住他的意思。
“是挺可惜的。”月华望着这张端庄沉静的脸却独独失神的双眸,心中暗暗发誓自己恢复之时一定治好她的眼睛。
“不过你有没有什么残疾不正常的地方啊”盲女每一次的问题都是那么直接啊
“没有,我很健全。除却掉下来时被你的竹子戳到。”本来自己挺痛恨这个种竹子的,先下却没了报仇的心思。
“这个不打紧,我会医好你的。你即是狐狸精,那你看看我,我是个什么东西”盲女往后退几步,伸开双手转了几个圈。“看出来了吗我是个什么东西”
月华仔细观察了一下,可是由于法力尽失,他实在看不出她的原形。“抱歉,我受伤法力受限看不出你的本相。”
“哦,这样啊。”盲女有些失落。“不过没关系,等你的伤好了,就可以看出来了吧”
“嗯。可以。”
“那就等你伤好再看吧”盲女在月光下笑的十分开心。忽然窗外响起了惊雷。月华不解,外面月光皎洁是晴天,怎么无缘无故会打起晴天霹雳呢
“哎呀差点忘了我有事先出去,你不要等我先睡吧”盲女有些慌乱地跑出去,原本早已熟悉的室内还是撞了两下门可见她的慌乱。
月华担心她有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扶着家具走向门口。今天月光十分明亮,原来这竹屋是建在梧桐树上啊,就在月华感叹之际,九天之上一道惊雷伴着闪电将他对面的天空劈开,将这荒山照得如同白天一般。他瞪大了双眼。
那对面的山间惊雷霹雳所到之处站在一个素衣黄衫的姑娘“轰隆卡嚓”那惊雷闪电准确无误地劈在了她的身上。
“不”月华想要赶过去阻止这莫名的刑罚,可惜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不,是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重伤男人。刚想抬脚就跌倒在地上,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惊雷霹雳加之到她的身上。忽然那闪电中受刑的黄衫女子化作了一只黄鸟被吊在山间,两根手臂粗的荆棘在无人操纵下自动地左右抽打着那被束缚住的黄鸟,一下又一下
月华躺在地上无力保护她,只能一下又一下地说着,雷击十次,荆笞百下。等等,黄鸟,不是黄鸟。一个稍纵即逝的念头被他捉住了。
南方有鸟,其名为鹓雏。夫鹓雏者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炼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凤象者五,黄色为鹓雏她不是个什么东西她是鹓雏,是黄凤,是神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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