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这样了,莫无心心塞地点点头。
冬季的白天本来就短,等相爷回来的时候,天色就黑了下来。
饭桌上,莫家人难得全聚到了一块,就连平时在自己屋子里用餐的老夫人都出来了。谢落对此觉得意外,但她还是吩咐让厨子多准备了一些饭食。
莫无心在饭桌上吃的心不在焉,恨不得立刻将所有的话全都吐出来,莫无尘则表现得很稳重。
老夫人像往常一眼,平静地吃着自己的饭菜。
莫相每日忙着朝廷的大事情,对于家中的事情,他很少过问。他是个观察十分敏锐的人,老夫人和两个儿子的反常,让他疑惑重重,不过所有人不说话,他也没有点破。
就是谢落和莫无双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一顿饭,莫家吃的十分压抑。
“娘,听说今日侯府的宴席上出了一点儿差池?”放下饭碗以后,相爷主动问起了琐事。
老夫人赞许而又怜惜地看了他一眼。儿子每日为国忙碌,作为丞相,他无疑是成功的。外面人人都在传颂莫丞相的睿智和精明,等会儿他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心里是否能承受住打击?
“是出了一点儿意外,不过堇颜的命好,也算是有惊无险了。”老夫人点点头回答。
莫无双闻言,有些不满的偷偷瞥了老夫人一眼。什么叫萧堇颜命好?萧堇颜哪里命好,只不过是个商女而已。
莫无双还就不明白了,老夫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起萧堇颜来。
“秦家姑娘该死。”莫无心板着脸说。
“府尹已经上了折子,秦家人也闹到了宫里。”相爷解释。
秦家闹腾起来也算在情理之中,就算秦三姑娘是庶出,不受秦家的重视。可关键是,秦家不能背下这口黑锅,他们要是直接承认府里庶女指使婢女杀人的话,那以后秦家也别想出去见人了。
所以无论如何,事情是在侯府发生的,他们只要一口咬定,秦三姑娘是被人冤枉的这一点儿,案情就会陷入僵局之中。当然也能显示出他们秦家的坦荡,问心无愧。
“无双,你先回房去。”老夫人忽然开口。
莫无双一惊,为什么偏偏单独让她回房去?
莫老夫人冷冷地盯着她,没有任何的安慰。
莫无双心里委屈,却是不敢违背老夫人的命令,她款款地站起来,给老夫人、相爷和莫夫人行了礼,“祖母、爹、娘、哥哥嫂子,无双告退。”
礼数很周全,没有落下任何年长的人。
往日对她十分疼爱的莫无心和莫无尘都没有说话,只有谢落微笑着点点头,“回去好好休息,想想娘和你说的话。”
“是,娘。”莫无双温顺地答应一声,然后带着丫头出去了。
“娘,你有什么吩咐?”相爷等莫无双走后,正色问。
他看得出,老夫人有话要说,而且这话是要背着莫无双说。难道是有关荣王府的事情?
“我是有话要说。”老夫人点点头。
“娘,有话你说。”谢落见老夫人的脸色太严肃,心不由得慌了起来。
屋子里的气氛真的很紧张,就连年纪小的莫清歌、莫寒烟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来。
莫寒烟一下子抱住了母亲贾湘如的胳膊。
“无尘,你都安排好了没有?”老夫人板着脸问莫无尘。
莫无尘点点头,“一切都安排好了。”
“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相爷的眉头皱起来。
“你们听好了。”老夫人眼神凌厉,语气严肃,“明日我们要将堇颜领回来认祖归宗。”
“什么?”相爷吃惊地问,饶是他在朝堂之上有智多星自称,此刻也没有明白老夫人所言。
“娘,你说得是什么意思,儿媳怎么听不懂?”谢落更慌了。
“娘,堇颜才是我们的妹妹。”莫无心激动地爆料。
“你休得胡说八道。”谢落气得一下子站起来。
“坐下。”老夫人严厉地发话。
“娘。”谢落不服气,她自己的女儿是从小就养在身边,平时也是她自己照料颇多,萧堇颜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女儿?
“二公子,你糊涂了。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那就是无双小姐呀。”谢落身边的婆子说话。
莫无心二话不说,上去给了婆子一脚,“主子说话,轮到你插言吗?”
“无心,你太无礼了。”谢落对儿子的举动十分不满,婆子是她奶娘,也是她从谢家带来的人。可以说,虽然她们是主仆关系,但是这么多年来,谢落一直是将她当做半个亲人看待的。
“娘,你这么多年来可是养了一只白眼狼呀。”莫无心气愤地指着地上的婆子说。
“夫人,老奴冤枉呀。”婆子翻身跪在地上往谢落面前爬,莫无心上前去又给了她一脚,直接将踹倒在地。
“娘,你不要生气,也不要激动。你听我们慢慢解释。”莫无尘性子比较稳,他冷静地劝慰谢落。
“连自己的女儿被人换了都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父母的?我们莫家愧对那丫头呀。”老夫人忍不住泪流满面。
“娘,你是说无双不是我们的女儿,萧堇颜才是?”相爷大吃一惊。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穿着女装的萧堇颜,所以并不知道萧堇颜的长相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地变化。
“不,不可能。”谢落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老夫人、夫人,你们不要被人蒙骗了。小姐从落地开始,可就养在了夫人身边,怎么会不是夫人亲生的?”地上的婆子忽然来了精神,大声疾呼。
莫无心气得上前又给了她一个耳光,“都是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害得,你还敢胡说八道?”
“夫人,救救老奴,老奴冤枉呀。”婆子的嘴角出血,并没有松口。
谢落迟疑地环顾一下屋子里的亲人,发现老夫人的眼睛里带着稍有的狠戾和痛心疾首,莫无尘眼睛里带着泪花,而莫无心则一脸的气愤。
婆子只能算是半个亲人,可其他的人却是她谢落真正的亲人,这一点儿谢落分得很清楚。
“娘,你们可曾有证据?”谢落咬着嘴唇问。
“堇颜身上有莫家的玉佩,那块消失的玉佩就在她的身上。”老夫人冷冷地回答。
“玉佩?”谢落激动起来。
“无尘,是真的吗?”相爷也激动起来。
莫家的玉佩上有特殊的记号,别人根本模仿不出来。无双出生的时候,那块玉佩就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只是一不留神,玉佩却不见了。后来查出是谢落房里的丫头偷了玉佩,虽然最后那丫头被发卖了,但玉佩却再也没有找到。
“夫人,玉佩是被风铃那丫头卖了,落在萧堇颜的身上,根本不算出奇呀。”婆子叫嚷。
“对,她的有道理,娘、无尘无心,你们不能凭着一块玉佩就断定萧堇颜才是……”女儿两个字,谢落怎么也说不出口。
“娘,当初的玉佩是被人偷出去卖了,玉佩要是被萧堇颜买去的,也合情合理。”涉及到血脉问题,相爷也谨慎起来,但他也相信自己的母亲、儿子不会无的放矢,所以说出的话,还有保留。
“爹、娘,我派人到江南去查过萧堇颜的家世。”莫无尘娓娓道来,“我发现萧堇颜并不是萧家的孩子,还发现了当初娘亲手做的肚兜和小被褥,娘应该记得,那些布料都是宫里赏赐出来的。”莫无尘越说语气越激动,“世子也将幕后之人找了出来,就关在偏院之中,那边有世子的人守着了。”
“楚宣烨?”相爷惊讶地问。
莫无心点点头,“他怕节外生枝,所有的证人全都关在里面了。”
“这个婆子知道实情?”相爷指着地上的婆子问无尘。
莫无心点点头,带着仇恨的目光盯着婆子说,“堇颜就是她亲手换出去的,如果不是谢家陪嫁的丫头,堇颜就被她们害了,当初她们是想将堇颜给杀了呀。”
“不,不,这都不是真的。”谢落摇着头不愿意相信这一切。
老夫人没有给她缓和的机会,要痛的话,就一次性痛得厉害,“莫无双是谢清荷和莫冲的孽种,谢清荷可真是一位好妹妹呀。”
这个消息比刚才的消息还要有冲击力,谢落被打击得浑身发抖,“不,不,怎么会?清荷生的明明是男丁。”
“娘,那是她故意找来的孩子,她生的就是无双。”莫无心气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真想马上就将谢清荷和莫冲给杀了。
“你们仔细想一想,这些年,谢清荷对无双如何?是不是比你这个当娘的还要疼爱她几分?”老夫人说到这儿,也不想多费口舌。她知道不拿出证据,谢落绝对是不会接受这种意外。
“娘,当初涉事的人全都被找出来了。”莫无尘叹口气说,语气尽量显得温和一些。
“这么说,萧小姐才是我亲姑姑。”莫清歌激动地问。
“我喜欢亲姑姑。”莫寒烟也高兴。
虽然莫无双平时对她和莫清歌也算说得过去,却没有萧堇颜带给他们的真情实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和萧堇颜在一起的时候,心里特别容易高兴和满足。
所以萧堇颜不搭理他们时候,兄妹两个一直在难过。
贾湘如听得目瞪口呆,萧堇颜居然才是莫家的千金,这个消息太意外,别说谢落难以接受,就是她一时也转不过弯来。
“你倒是嘴硬,不过,你大概好久没有回去了吧?”莫无心冷笑而又残忍地看着地上的婆子。
“二公子,你说什么,老奴不懂。你要是看老奴不顺眼,放老奴回去了就是。”婆子抹着眼泪还在嘴硬。
“你还不知道吧,你家里所有的家产全都被你那两个好儿子给赌光了,就是你的孙子、儿媳妇和孙女,全都被他们卖了,对了,他们自己也卖身了。至于卖身契吗,当然是在楚宣烨手中而来。你应该听说过楚宣烨的手段吧?”莫无心冷冷地说。
“不,我不信。”婆子忽然睁圆了双眼,她背叛主子,为的不就是自己的儿孙吗?不,她绝对不会相信。
“你倒是落了一个自在,要是你不愿意管他们也行。”莫无心对不相干的人向来不会心软,“不过他们就惨了一些。”
“不,我不信。”婆子还在摇头。
“既然不信,那就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忽然屋子里闪进一个人来。
谢落认出来人,这个人是楚宣烨身边的侍卫,好像叫丁乙的那个。
丁乙手里拿着几张卖身契,他拿到了婆子面前一晃,婆子就着屋子里的灯光,果然看到了卖身契上的名字和手印。好歹是跟着谢落的人,婆子也是认识字的。
她看到分明,卖身契上的名字实实在在是她儿孙的名字。完了,盘算了这么多年,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她顿时瘫倒在地。
“爷吩咐了,要是这婆子继续嘴硬,就将她的女儿、孙女放进军营中,儿子孙子割了命根放在小倌馆中去。”丁乙乐呵呵地说,一点儿不觉得自己说出的话对于婆子来说,是多么心惊胆战,又是多么残忍。
“不,你们不能。”婆子慌了,脸上震惊的神色再也不见了。
“哈哈,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质疑世子的决定。”丁乙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婆子的冷汗直往下流,却是忍住了没有开口。
“相爷,证人全都带来了,你们自己问着玩好了,我出去守着。”丁乙笑着对相爷拱手。
“多谢世子了。”相爷的脸色十分难看,今夜,或许是他一生中最难受的一夜。
“世子说了,主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世子妃。咱们荣王府的世子妃绝对不会被人糊里糊涂地欺负去。谁欠了世子妃,主子都一一记在了心中。”丁乙似笑非笑地回答。
莫无心听了顿时气愤不已,莫无尘则尴尬不已。他们全都听出来了,丁乙这是在为萧堇颜抱打不平,当然他的态度也代表了楚宣烨的意思,楚宣烨这是借丁乙的嘴巴告诉他们莫家,荣王府只是想为萧堇颜出气,却未必愿意认下莫家这门亲。
在座的莫家人心思各异,个个心里都很难受。的确,如果萧堇颜真的是莫家嫡女的话,那么这些年,他们的确是欠了萧堇颜太多。如果萧堇颜和楚宣烨成亲,楚宣烨不乐意让萧堇颜回来的话,莫家也毫无办法。
“让他们进来吧。”相爷语气沉重地吩咐。
丁乙招招手,很快地从屋外进来了一群人,这群人中有男人也有女人,年纪最小的估计也有三十来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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