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影帝要我负责

第十章
易安然看路边风景越来越熟悉，心里暗自算了下时间，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可以到家。
她觉得是时候说点什么，“抱歉，大晚上麻烦你跑一趟，还让你看了不少笑话。”
梁川:“没事。”
这事儿一笔带过，她接着说:“你刚刚伤到哪里没？”
这个回答隔好几秒才出现，“没。”
“谢谢你。”
“没事。”
“……”
“……”
好尴尬。
不知道该再接什么话，易安然看一眼外面加速移动的路灯，思绪飘远。
同样的驾驶座，她记得有一个人，声音微哑目光炯炯。有时候问他:饿了吗？累了吗？伤了吗……他毫不掩饰，饿了，累，有点疼……她那个时候感觉他真的很好，交流完全不费力，自己也不用花心思猜话里的真假。
不由地拿梁川来对比，好像认识开始一直问他什么他都说的“没事”，也不知道真没事还是假没事，让人感觉交流起来很麻烦。
果然，颜值决定要不要相处，性格决定能相处多久。
她和梁川的长度，只有医院到江边的车程这么长。
***
回到家后易安然洗个澡躺到床上又是整整一点，这个时候胖子估计……没有夜生活的男人不会这么早睡。
她打开电脑和胖子视频。给他简单讲述刚刚在医院发生的事情，顺便问那个男人是谁。
“具体不太清楚，我只知道名字叫蒋成，27岁，几个月前和你姑……易文琴结婚，据说是因为易文琴在遗嘱标明财产全部送给蒋成。蒋成和你表弟关系不好，因为你表弟屁股后面一大堆债想要易文琴的遗产来还。”视频那头的胖子嘿嘿笑，“想不到啊，你竟然会关心你爸那边的人。”
一分也不留给亲儿子……易文琴，易非凡，不愧是一家人。
易安然对着镜头翻个大白眼，“你看不出来？我这是要把他们一家收拾了。”
“哟哟哟……你爸还在呢，这么狂小心他又送你去美国关几年。”
她挑眉，“他不敢。”
“这么确定？”
“不是说人到要死的时候智商会回光返照么，我今天大概明白了，易非凡早就知道自己有这一天。他怕他死了易天压不住那群奇葩，自己的公司拱手送人。”
“……”
“所以叫我回来当坏人。”垂眸苦笑，“坏人这个角色我特别适合。”
“不要想太多。”胖子收敛笑容，“毕竟……”后头的话不敢说，只能鼻音哼“恩哼哼”代替，“他再怎么也不会这么对你。”
是么。
“他绝情得很。”易安然脸上恢复平静，“易维珠宝是那个女人和他一起建立的，结果呢？离婚的时候还不是一分没给她。”
“……”
“看看你那表情。”她嗤笑一声，“我都没难过你难过什么，又不是没他的财产活不下去，给不给我都无所谓啊。”
“……”
“易天是我弟弟，帮他肃清障碍算是尽到了我作为一个姐姐的责任。”
“……”
“……”
莫名地安静了会儿。
“可是……”易安然喉咙卡了一下，“我怎么就这么不甘心呢。”
***
第二天事情朝她预料的方向发展，公司这边很忙。
刚进大门就看到前台的小姑娘在和男朋友打电话，嗲着声音问晚上去哪里吃饭，又口是心非地说不用送礼物；挤电梯的人不多，出乎意料地还互相谦让，“你先上”“你先”“你忙你先”；去办公室的一路上跟逛公园似的，周边“路人”一个比一个悠闲。
明明平时工作跟易非凡八竿子打不着干系，然而易非凡一进医院这群人就顶着一副“董事长进医院了，我也无法工作”的样子到处跑。
她回到办公室准备让人打电话联系易天，手刚拿起接内线才想起易非凡没有给她安排秘书。
累死累活工作一个多月，还没有秘书，桌上“副总经理”四个字在阳光下非常扎眼。
电话放回原位，易安然想了想，拨通易天的电话。
等了很久。
“喂。”听筒里声音有气无力。
易安然:“你在公司吗？”
“我……”声音突然精神起来，“现在几点？”
“……”睡过头了？“九点左右。”
“我我我……我马上就去公司。嘟嘟嘟——”
易安然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叹口气，转拨夏南的电话。
夏南很快接起，“安然，有什么事吗？”
“现在公司人心散乱，我资历不够，夏叔叔你有空吗？”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半个小时后，夏南出现安抚众人。
解决完和易非凡工作没什么关系的人，真正的问题来了。
易非凡暂时醒不过来，就算醒过来也不能马上回来工作，董事长余下的工作谁来做？
照易安然的想法就是由董事会某位来暂代，但一群闲得没事儿做的董事要求立即开一场隆重的会议。
索性易非凡虽然想照顾他家那一大家子把人一个个都安排在公司里养老，然而董事会这个地方那他们挤不进来。
易安然不排斥，反正有空，自己就去走个过场。
她从会议室后门悄悄进去，会议还没开始，几个她小时候见过的老人坐在桌子边上交头接耳，眉头忽而舒展忽而蹙起，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谈论声音稍大些，情绪更为激动。
她把门轻轻合上，尽量保证不惊扰任何人。
“啪嗒。”
很轻的声音在整个会议室异常清晰。
“……”
“……”
“……”
易安然后背一僵，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自己身上。
她快速直起腰转身朝众人小小地鞠躬，稳而快地走到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人陆陆续续来齐，夏南着手准备开始会议。
“很感谢各位……”
正是这时，“啪——”门被重重推开。
易天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后面，身上西装没扣好，头发还有些凌乱。
应该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会议室里气氛瞬间无比尴尬。
易安然维持翻看文件的动作，耳朵竖起来。旁边两位中年男人小声低语:
“这孩子不行。”
“不够稳重。”
“看起来年轻了点。”
“他好像是易董家那边的人。”
……
易天囧了下，缓步走到会议桌最边上的位置坐下。
易安然看一眼自己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暗叹口气。
易天想要接手公司，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会议开始。
夏南简单描述易非凡现在的情况和公司下半年主要项目。然后到了决定谁暂代易非凡的环节，易安然拿起桌上的原子笔一边转一边侧耳听这些人讲。
……
“我建议返聘马毅。”
不知道是哪一位，忽然提起一个她不知道的名字。
“马毅？不行不行。”她旁边的陌生男人挥手否决。
“前年他把公司的的业绩提升47%。”
好像是很厉害的人。
易安然把笔放下坐正认真听。
“马毅做事不稳。”
“他有才华。”
“有才华也不能把整个公司拿给他去冒险。”
……
一来一往把马毅的优缺点全部说了遍，她听下来觉得马毅绝对是个人才。
这样的人……竟然被易非凡辞退了。她再次肯定易非凡越来越老，智商也在减价。
两个人你说一句我反驳一句，最后结束于提议马毅的那人的反问:“你还能用更好的人选？”
会议室重归于静。
大家面面相觑，无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易安然拿起笔接着转。
“咳咳。”夏南清咳两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
易安然再度放下笔，坐正听讲。
“我推荐易安然。”温和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她身上。
完全没有被点到名字后的惊讶，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易安然表情淡然，站起来走到夏南身边向所有人鞠躬。
“……”
“……”
“……”
沉默一阵，马上爆发出小声的议论。
“会不会年纪太小了。”
有个女人开口:“还是个女娃娃。”
“会不会和易天一样不会做事？”
“还是返聘马毅吧。”
更有刚拿到股份不认识易安然的人低语，“姓易？是易董的女儿？易董什么时候又在外面生了个女儿？”
“难道就要让一个女的来接手公司？”女人接着发泄自己的不满，“那还不如让易天做。”
刚刚还不觉得，现在易安然听这句话觉得话语里有一股浓浓的鄙视。
自己不是多想。
因此特地去看说话的女人，非常典型的女强人，深色西装，大夏天领口扣子竟然规规整整地扣好，头发束成团盘在脑后，没有一丝凌乱。
她想说点话来堵女人，但太明白现在自己什么事儿也没做成，说话再在理都会被当成只会说不会做的“女的”，这群人也早听腻了“女人也可以baba”“我虽然年纪轻，但我会努力”这样的话。
沉默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因为选择权在他们手里。
她能做的，只有等。
女人迸出一句话，“我希望返聘马毅。”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半数的人都做出了决定，然后把目光放到没做出决定的那半数人身上；没做出决定的半数人又把目光放到最靠近夏南位置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叫汤兴平，是除易非凡以外易维珠宝的第二大股东，界内有名的投资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
终于还是遇到了。
易安然一直很怕见到他。
不是因为他这个人不好相与，而是自己心中有愧。
刚才还泰然自若此刻不由地捏一把汗。
就算在座所有人都投反对票，只要他同意，那她完全可以暂代易非凡的工作。但是，她不敢确定汤兴平会同意。
或者说，她觉得他不会同意。
易安然努力把目光控制在汤兴平脸周围，维持微笑……恰恰汤兴平抬头，四目相对。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撇开眼睛的冲动。
他勾起嘴角似嘲讽地笑了下。
“……”
“……”
时间静静流淌。
易安然绷直双腿不让自己倒下，不敢再深呼吸，虽然明明白白知道他已经看出来自己的恐惧，但依旧怀着他没看出来的幻想让自己伪装。
他又嘲讽似地笑，“我支持夏南。”
五个字，易安然松了口气，其他人倒吸一口气。
反应激烈的人把疑惑说出来，“为什么？”
“公司怎么能够交给一个小姑娘。”
“她没有任何经验。”
……
愈演愈烈时，汤兴平锐利的目光往那边一扫。
安静了。
夏南：“会议就到这里。”
纵有不满，易安然暂代易非凡的工作已经板上钉钉，其他人识趣不再做无谓的挣扎，起身走人。
易天担忧地看她一眼，也跟着出去。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三个人：易安然、夏南、汤兴平。
“你对公司没有兴趣。”汤兴平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在手里把玩，“为什么夏南推举你的时候不拒绝。”
易安然：“易天做得不好。”
“你就做好了？”
果然，遇见了就免不了旧事重提。
“我为曾经犯过的错道歉。”
汤兴平瞟她一眼，“我记得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
“我很抱歉，辜负了你的信任。”
他纠正她的话，“你辜负的是你爸的信任。”
“……”
“一个商人没有信誉，付出的代价比你想象中还要大。”末了，补充一句“你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