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依旧热闹,然而蜀仲尧却有些心不在焉,真的是那个孩子吗?
“爹爹。”蜀嫣看着蜀仲尧委屈地跑了上去,憋忍的情绪在这一刻陡然崩塌,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蜀仲尧看着有些狼狈的蜀嫣皱了皱眉,“发生何事了?怎会弄得这般模样?”
蜀嫣听见蜀仲尧询问更觉委屈,抽噎了两声,指着蜀染和蜀十三语气哽咽,“我去藏宝轩给爹爹取生辰礼物,回来就见她们在右相府打劫,我看不过就上前呵斥了两句,然后,咳咳咳咳……”
蜀嫣剧烈咳嗽了起来,猛地一口血喷出,“爹爹,我好痛,我……”
蜀嫣话未说完,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蜀仲尧赶紧接住了她。
“嫣儿。”女眷席中的林子芸看着倒下的蜀嫣一声喊叫,飞快起身奔了过去,“叫大医,叫大医。”(注:此大念dai)
“我没下那么重的手。”蜀十三看着蜀染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真是用生命在演戏!蜀染从蜀嫣身上收回了目光,看着蜀十三掀了掀唇,“我知道。”她家小十三根本就有所顾忌,哪能下得了重手?
宴会上突来的变故让众人纷纷看了过来,就连那歌舞也都嘎然止住。
“怎么回事?”见疼爱的女儿晕厥,蜀仲尧质问着蜀染,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意。
蜀染目光冷淡地看着质问着自己的蜀仲尧,说道:“可能肝火过旺吧!小小年纪便肝火过旺,蜀四小姐的身体真让人堪忧。”
“你倒是会颠倒是非。”靳怀瞥着蜀染冷讽了一句,看向了蜀仲尧,“究竟发生何事?右相传来守门护卫一问不就知晓了。”
蜀染见靳怀插进来,说道:“七皇子是属狗的么?逮谁就咬。”
靳怀脸色瞬间一沉,还未作反应,蜀仲尧先一步训斥了起来,“放肆。”
“放肆?”蜀染看着蜀仲尧挑高了声音,“不,从来只放屁。”
‘放屁’这词在自诩高雅的燕京上层人士中实属是有伤大雅。蜀仲尧脸色有些难看起来。
“打哪来的没教养的女子?竟敢对七皇子无礼!来人,拿下这猖狂闹事的女子。”林子芸冷脸看着蜀染厉声道。
很快便有人上前,蜀染瞥了他们一眼,一声嘲讽,“芸姨娘如今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听见这声芸姨娘,林子芸脸色一变,自从她被蜀仲尧扶正是多少年没听见这声芸姨娘了?如今蜀染这声芸姨娘无不是在提醒着她曾为卑贱的妾。
然而蜀染没给林子芸反应,声音清冷的问着蜀仲尧,“子不教父之过,不知右相大人您如何看?”
她突来发问让蜀仲尧愣了愣,就在他怔愣间,蜀染瞥了眼脸色阴沉的林子芸又说道:“芸姨娘,我从哪里来?这你得问问右相大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默默看戏的众人看着蜀染目光一变,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是蜀仲尧在外的私生女?!哟,来参见寿宴竟是撞见右相府中的一桩丑闻?
众人的心思百转千回,目光不停地流连在蜀仲尧和蜀染之间。
“对了,我姓蜀名染,芸姨娘,你说我是谁?”蜀染悠悠说道。
蜀染!林子芸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各种猜测的众人也愣住了,愣愣地看着蜀染。或许在场有人不知道蜀染是谁?但不代表没人知道。
“不可能!”林子芸看着蜀染说得斩钉截铁,突地她一声嗤笑,上下打量了眼蜀染,“为了攀上右相府你倒是费尽心思,只是你竟敢冒充已故的大小姐!你居心何在?”
冷厉的声音在此时安静的宴厅里显得格外的响亮。众人神色各异地看着蜀染,眼神有质疑,有不屑,有冷漠,也有完全只是看好戏。
“当年谁看见我尸体了?恩?芸姨娘看见了?右相大人看见了?”蜀染缓缓问道。
当年确实是只见蜀夫人的尸体未见蜀染的尸体,知晓当年一二事的人在心里默默地说着。
林子芸被她一呛,无话可说。蜀仲尧也保持着沉默,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既然没人看见尸体,芸姨娘凭何如此断定我死了!还是说,芸姨娘巴不得我永远死在外面?”蜀染睨着林子芸说道,清冷的声音寒冽如刃。
林子芸面色微变,看着蜀染眼中闪过一道暗色,却是未接话。这种时机再多说只会给自己惹嫌,蜀仲尧的女儿就让他自个去处理,更何况如今她并未得到证实,此时她沉默下来,蜀染刚才的那番话多少会显得她几分委屈,毕竟是身份未明啊!
气氛有几分沉重下来。
众人眼观鼻,鼻观口,丁天上前走至蜀仲尧身前,作揖说道:“大人,吴嬷嬷是夫人的奶娘,不如让吴嬷嬷来验明?”
蜀仲尧略思,看了眼丁天,答应道,“好。”
……
宴厅旁侧的小房,蜀染坐在八仙桌旁,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有一下无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出神地看着不远处几案上的四角香炉。
房中还站着四名面目严肃的老妇人,是林子芸派来的,美名其曰是协助吴嬷嬷,说白了就是监督此次的‘验明正身’。
蜀染收回香炉上的目光随意地扫了她们一眼,便见一名打扮素雅的妇人走了进来,正是吴嬷嬷。
她面无表情,略施粉黛的容颜掩藏不住岁月流逝的痕迹,被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夹杂着些许白丝,当真是红颜易老。
“嬷嬷好久不见,可安好?”蜀染看着她问着。记忆中这吴嬷嬷对原主极好,几乎可以说是事事百应,宠爱得不能再宠爱了,只是如今这般冷漠不起波澜的模样,看来当年的事对她打击不小。
吴嬷嬷目光犀利,听见蜀染的一声‘嬷嬷’,目光不禁一闪。
“安好。”吴嬷嬷看着她表情未变,回答得也是冷淡。
蜀染未再说话,屋内一时有几分安静。
“吴嬷嬷开始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结果。想必子嗣这等问题吴嬷嬷知晓分寸。”四名妇人中站前的老妇人朗声道。
明眼人都听得出最后句话是重点,然而吴嬷嬷在意的却不是这点。只见她瞥着那名老妇人轻嗤一声,语气不屑,“夫人,哪门子的夫人,一个卑贱的妾室也配称作夫人!”
四人都是林子芸的人,见她这么说自个主子有些动怒,只是这个节骨眼上忍了下来,稍后她们禀明夫人便是,这个老刁奴早晚有一天收拾她。
四人无人再说话。
吴嬷嬷瞥了她们一眼,走到了蜀染身前,“小姐腰窝处有一颗红痣。”
蜀染十分明白这意思,站起身二话不说便脱着衣服,很快就脱得只剩下件黑色的肚兜。
虽说是在女人面前脱衣,但姑娘家终归脸皮薄,哪能像蜀染这般坦率,坦然,甚至没有一点娇羞难为情之意。吴嬷嬷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当然她是不知道,对于像穿着三点式在沙滩上大秀春光的蜀染来说,脱这点衣服还真不用娇羞以及难为情。
肤如凝脂的后背白皙光滑,左腰侧一颗红痣尤为突兀。吴嬷嬷神色有些变化,抬眼看向了蜀染的扇骨,那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疤痕,是蜀染五岁那年摔在有菱角的石头上硌下的。
吴嬷嬷摸上那块疤痕,红了眼,久久,她语气哽咽地唤了一声,“小姐,真的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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