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可怜

圣诞节当天夜里，秦佑乘坐私人飞机回到国内。
由于时差的缘故, 当他落地已经是第二天。
手机开机, 他看见岑然发了一条朋友圈，时间是五小时前。
“三年多不见, 旧日的同学们，都还好吗？”
配图是一张他们初中毕业时的合影。岑然穿着校服站在倒数第二排——因为她的身高当时在女生里算比较高的——但即使是不起眼的位置, 也依旧能让人从一大片小脑袋里一眼就看到她。
她的外貌令她从小就在同龄人中格外引人注目，这一点任谁都不会否认。
他给她发了条语音：“看到你发的朋友圈, 是同学聚会？”
她很快回复了他：“嗯, 初中同学, 挺多年没见了。哥你回国了？”
“刚下飞机。晚上需要我去接你么？”
“不用不用，离我们学校不太远, 公交车半个小时。你刚下飞机应该还在倒时差吧，不用管我了, 回去好好休息睡一觉。”
她应该是在路上, 背景杂音有些重, 隐约能够听见汽笛声和人群声。
“你们在哪里聚会？”
“一品竹林轩。”
是一家档次还算比较高的酒店。当然, 和秦佑平时去的那些会所不是一个概念。
“解元路那个？”
“嗯。”
“不要喝酒。晚上结束给我打电话。”
“真的不用麻烦了。”
刚回完这句，岑然正好就走到酒店门口，服务员问她是否有提前预定。她报了房间号, 那服务员就带着她上了二楼。他们的包间是666, 服务员一开门, 她就看到房间里已经坐了将近一半的人, 看来大家都来得比较早。
“同桌呀！”
岑然一进门, 肖璐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副打了鸡血的样子：“啊，我同桌又变漂亮了。”
“你也漂亮。”
岑然浅笑着回应她，用眼神跟房间里其他的同学们打了招呼，就被肖璐璐拉到她旁边的空座上坐下。
其中一个男同学打趣肖璐璐道：“说实话如果不是岑然，我估计都对你没什么印象，我当时只记得你是班花的同桌来着。”
“切，瞎说什么大实话。”
肖璐璐听他这么说倒也不恼，因为中学时候她的确是很文静内向的女生，在班里并不显眼，也从来没出过什么风头。若说她唯一更给人留下印象的，还真就是她跟班花岑然坐了三年的同桌，这三年里帮不少男生递过情书。
一想到情书，她就想起了杜晨。
“对了然然，你跟杜晨现在还有联系吗？”
杜晨初二转学，后来听人说他家里好像做生意赚钱了，高中还跟岑然一个学校——甚至有人说他高中的时候还在追求岑然。
“嗯，他去了m大，本硕博连读。高中的时候他在我隔壁班，每一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真的，每一次。”
“哈哈，他本来也是学霸，在咱们班的时候也总考第一，只不过咱们班整体对学霸不感冒，但是像s高这种好学校，应该对他这样的尖子生很崇拜吧。”
“好像是，s高有关他的传说可多着呢。”
另一个男生听她们聊天插了一句：“其实当时在咱们班，主要是林嘉怡不喜欢他，总带领他的一众小跟班欺负他，我一直觉得杜晨很厉害的。”
“诶诶诶说到林嘉怡，你们还有人跟他联系过吗？”
岑然摇头，“我跟他不是很熟。”
肖璐璐偷笑，“当年就是因为你总去找杜晨一起学习，他才看杜晨不顺眼的。我当时跟你提过，你不信。”
岑然不置可否地笑笑，“我只知道他是咱们班里的混世魔王。”
肖璐璐纠正她：“是长得很好看的混世魔王。”
这句话岑然有印象，好像当时肖璐璐就跟她说过。林嘉怡的妈妈是混血，曾经是著名影视明星，当红的时候也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而他继承了她妈妈的相貌，以及四分之一的白种人血统。所以肖璐璐说他长得好看，完全不夸张，他是比当时他们年级的其他男生都要好看。
不过，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不然，人家怎么能当明星呢。”
“就是。”
“算是子承母业，他妈妈不也是娱乐圈的。”
岑然听到这里倒是一愣，“他……当明星了？”
肖璐璐闻言，哭笑不得：“岑然，你是不是真的一点娱乐八卦都不关注……”
好吧，在肖璐璐的印象里，岑然好像确实不太关注这些，更何况林嘉怡是最近才走入观众视野开始大火的。
“《骗人的贵公子》，最近很火的一部剧，你没看？”
“诶？这个剧……”
岑然有印象，好像于佳柔和唐琳都在追。不过她不喜欢看剧，所以没太关注。难道这剧的主演竟然是林嘉怡吗？
“林嘉怡现在用的是艺名，叫leo。当然了，他本来也是混血，用外国名字也说得过去，听起来还洋气。”
“leo是林嘉怡？！”岑然保证这个名字她绝对听过，但是她只知道他很火，却从来没有关注过，原来周围很多女生在追的年轻偶像leo竟然是林嘉怡？！
“你看啊。”
肖璐璐将手机递过去，“leo”的百科上有写他的中文名字，真的是林嘉怡，而他的代表作，也是让他爆红的那部作品，正是《骗人的贵公子》。
而照片中的他因为拍摄角度和化妆修容等缘故，确实跟岑然印象里初中的形象略有差异，如果不告诉她这是林嘉怡，她未必能想到是他，但她在知道的情况下去看，倒还是能够认出来。
他变帅了。
不，准确说，他其实是变“美”了。这个时代的小鲜肉，流行的是精致俊美，而他的长相确实很符合广大少女特别是小女生的审美。
“真是想不到，我们班里竟然出了个大明星啊。”
“大明星估计很忙吧，今天的聚会他会来吗？”
“我本来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他都没回，后来是他经纪人回了我，说他很忙，这几天忙着给新剧宣传。”
“那就是不来了呗。”
“然后我告诉他，岑然会来。”
岑然：“……”
她有些无奈，自己怎么就又躺枪了。
“所以他一会儿过来不？”
“他说晚些时候来，会尽可能赶时间。”
“看看，这就是班花的号召力。”
肖璐璐对着岑然挤眉弄眼，“他都已经是大明星了，合作过的美女肯定也不少吧，可心里却依然惦记着你呢。”
“别开玩笑了，肯定不是因为我，还是他自己觉得都是老同学应该聚聚。”
岑然感觉头有点大，怎么自己周围的人都一个赛一个“替她自作多情”，合着八卦别人的事都可以放开了随便说不用负责是吧。
其他的同学陆陆续续入场，加之包厢里开了空调，所以后面温度有些高，大家基本都脱了外套。岑然也脱下了外衣，她里面穿的是白衬衫加背带式的裙子，肖璐璐忍不住赞叹道：“这套衣服真好看，是f a今年出的最新款。”
“还不错，主要是料子挺舒服，还保暖。”
这句话是岑然小声贴着肖璐璐耳边说的。因为桌上有几个女同学似乎是为了美，在这种天气里穿得却很单薄，岑然看着她们都觉得冷。
肖璐璐立刻心领神会，其实她也一进门就想吐槽这件事了。但这是别人的事，她也管不着，自己愿意“美丽冻人”，她们开心就好。
但又有什么意义呢？肖璐璐心想，有岑然在场，其他的女生是怎么都不可能有风头的。
人都差不多到齐，菜也上了快三分之二，大家就开动起来，一边吃一边聊。男生基本都开了酒，不过没强求女生，岑然和肖璐璐都在从头到尾喝果汁。到了后面，有些喝得比较多的男生已经三五成团聚一堆儿，你敬我我敬你，仿佛酒桌上多喝一杯交情就能更深一分。
直到临近尾声，大家high得也差不多了，外面才有人轻轻敲了敲门。房间里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而安静了下来，外面的人微微开了个小缝儿，是这里的服务员。
服务员开门，让一个身材高挑而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几乎是“全副武装”，戴着墨镜和口罩，透过门缝大家还能看到他周围似乎在站着不少人。
“你只有十分钟，快一点。”
“知道了。”
男人走进了包厢，同时推上了门。在房间门关闭的那一刻大家又沸腾了起来——
“哟，大明星啊！！！”
“快快快，林嘉怡，快跟我合个影！”
“人家现在叫leo了，走国际范儿。”
大家一哄而上，几乎将林嘉怡团团围住。尤其是那些已经喝高了的男同学，其中有一些在初中的时候还是他的“小跟班”，此时看来竟颇有几分“当初跟着大哥混果然没错”的意味，看得几个女同学有点想笑。
林嘉怡摘下口罩和墨镜，唇角微微一勾，“不要乱拍啊。”
岑然这才看清了他的脸。也许是因为去掉了镜头的修饰和夸张的妆容，此时的他五官和初中时比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当然仍旧是精致好看的“明星脸”，只是完全打消了岑然之前的“莫非他做了微调”这样的疑虑。
相比之下他最大的变化，是身材消瘦了不少。和标准健康的男性身材相比，他显然要瘦太多。
他往这边看了一眼，就和岑然四目相对。
隔着喧嚣的众人她对他点头微笑了一下，以示礼貌。当时在班里的时候，他们算不上熟络，所以岑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围上去，只默默跟肖璐璐坐在一边看热闹。
肖璐璐在她耳边说：“林嘉怡真的好看啊，他在我见过的男生里面绝对排名前二，我是说见过真人的，电视上的明星不算。”
“前二？”这个说法有点奇怪，“前二的意思是，另有第一？”
“是啊，仅次于你哥。”肖璐璐在说这句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只见过一次，不过我觉得他是真的好帅啊。当然林嘉怡也很帅，不过他更像个大男孩啦。”
肖璐璐话音刚落，这位精致的“大男孩”就走了过来。
“岑然，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想不到你已经成了大明星。”
肖璐璐一脸委屈：“我就这么被你无视了吗？”
“想多了，我怎么可能无视你，你碍眼得很呐。”
林嘉怡此言一出，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来即使当了明星，他也还是原来的那个他啊。
他们班里最喜欢欺负人的“混世魔王”。
“最近好吗？”
“就那样，读完初中读高中，读完高中读大学。”
是所谓，不过平淡的生活罢了。
林嘉怡点点头。“也挺好的。”
说罢又细盯着她看了几秒钟，“你比初中的时候更漂亮了。”
岑然被他这么夸有些难为情，“谁不知道娱乐圈的美女多得是，我跟她们一比怕就是个路人。”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还真不是故意谦虚，她就是这么想的。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那你是混世魔王是真，是大明星是假。”
“哈哈哈哈，没错，我就是混世魔王。”林嘉怡笑了起来。他作为一线流量明星，岑然这么说他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愈发开心。“能在你心里留下一个混世魔王的印象，也算是一种特殊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开心。”
后半句他说得很轻，加之房间里人声嘈杂，所以其他人都没有听到，只有岑然自己能听得清楚。
她只希望……不是她想的那层含义。
那边经纪人推开了门，已经在催促：“走吧，再晚有可能会引来狗仔。”
而他进来其实才不过几分钟而已，十分钟都没到。
“李姐别急，我这就走。”
林嘉怡说完就重新拿起了墨镜和口罩，临走时他问岑然：“我加你好友……可以么？”
岑然哭笑不得，“可以啊，都是同学。”
他的眉眼笑成一弯新月，若是被他的粉丝看到了，恐怕会捂着心脏尖叫起来：“天呐我的爱豆怎么会笑得如此温柔！”
可惜岑然不是他的粉丝，她也就是只是和其他同学一样，出于礼貌站起来送他到门口而已。期间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被经纪人拉了过去，“快走，那边李导已经在催了。”
“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走另一个比较隐秘的侧门下楼，一出门几乎立刻就能上车，确保艺人隐私不被泄露，若是被粉丝看见了会很麻烦。
林嘉怡走后，大家都感叹，当明星也很辛苦啊。
不但要保持身材，而且几乎连自己的空间都没有。
聚会渐近尾声，到了散场的时候。因为这个班里的同学家境都比较优渥，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有司机来接。岑然本想等他们都走了以后自己再打车回去，结果刚穿上外套拿出手机就看到了秦佑给她发来的消息：
——“这么晚还没结束？”
——“我在解元路口这边等你。”
她本不想麻烦他，但他还是过来了。
而且时间是一小时前。
他居然……等了她整整一个小时。
她连忙回复他：“对不起，之前一直没有看手机。”
自打进了房间就一直在跟肖璐璐和其他几个同学叙旧，手机就一直装在外套的口袋里，从来没拿出来过。
那边他很快回复了她：“你们结束了？”
“嗯。”
“我在解元路口这边，车打着双闪。”
告别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大家各回各家。岑然往解元路口那边走，因为怕他等得着急所以就快走了几步，没多久她就看见了他的车。
他的车一直都很显眼，即使没有双闪也能让人在马路上一眼就留意到。
她走过去拉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待平稳了下来还依旧有些微喘。
“不用着急。”
“怕你等得久。”
“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不在乎多这一时半刻。”
他这句话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岑然垂下眸子，也许是因为刚刚快走了那几步的缘故，此刻的她心跳很快，脸颊也有些发烫。
“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呢？”
“一月中旬。”
“那就是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嗯。”
岑然算了下时间，“那，下周六好了。下周六请你吃饭。不过你这么长时间才回过一次，你圈子里的朋友应该也都会经常拉你出去聚会吧。”
“聚会有，不过没关系。”他似乎并不把其他人的事放在心上，“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放假时间是1月底，但是我下周五就考完最后一门了。”
“嗯。”
他没再说别的，只默默开车。
车内的温度有些高，所以他挽起了衣袖，衬衫也解开了最上面的几个扣子。车里放着暧昧的爵士音乐——
“say……say you love me， babe.”
“say you love me……say you love me.”
岑然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她想起了在秦家的时候，还是少女的她曾经问过佣人阿巧：“你说，哥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当他冷漠的时候，她觉得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冷漠了。可当他温柔的时候，她又觉得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温柔。
“……哥。”
“嗯？”
岑然红着脸小声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对我真好。”
秦佑闻言，身子微微一怔。
苏世祺说过，他本是一个薄情的人，可是他在她面前，却始终扮演着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哥哥”的角色。
他的眼底像一片冰冷的海面，慢慢被温柔和灼热占据。
“岑然。”
突然，他叫了她的名字。
“嗯？”
……
与此同时，天星影视公司内部。
林嘉怡正在拍摄，而他的经纪人李姐则发了一小段视频给了导演。
那是他们在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李姐在外面偷偷拍摄的一小段。
其他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和林嘉怡在说话的那个女孩儿。
果然，当导演看完这段视频，他拿着手机的手都几乎有些颤抖：“她……”
太符合了，她太符合他心目中那个角色的形象了。
这段时间新剧的一个角色一直没有定下来，纵使娱乐圈美女如云，可是……没有人的形象和气质能够还原他心目中那个角色的样子。
是男主角学生时代的白月光。
她不是女主角，最终也没有跟男主角在一起，却被男主角深深地刻在心上。
这个角色的戏份并不多，可是在张导看来，这很关键。他不想拍摄出一个“女主爱男主、男主所爱另有其人”的虐恋狗血影片，他想借由剧中的角色让观众引起一种共鸣——
每个男人的心底，也许都藏着那样一段最青涩的暗恋。喜欢那个人的感觉很单纯，只是因为她代表着这世上最纯洁的美好。
能否拍到这个境界，最关键的就是这个白月光的角色。
她不但要漂亮，而且气质要纯净，身上要带着一种让人看了就想到“初恋”的感觉。
他已经找了成百上千的人视镜，有一线小花旦也有星探发掘的路人，可没有一个人让他找到那种感觉。
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直到，他看到视频中的这个女孩。
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是他突然强烈地意识到，也许……这就是他一直要找的人。
“小李，你能不能联系一下这个姑娘，我想让她……来试一下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