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遗落

“谜底很快便能揭开。”
利奥的话令索尼雅惊讶，她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却在沉默中保持警惕。
“保持谨慎。”
莎莎语调变化，除去诅咒，她察觉到某些异常，“森林深处的屏障阻挡了我的感知...你应该还记得城镇外的神像。”
利奥眯了眯眼。
他顺着六名灰袍人的痕迹找到并窥视“黑之潮”的某处据点，却被神像的力量拦截。
那座神像似乎便是晦暗母神像，预示着它和此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现在，莎莎的话再次证实。
她察觉到黑森林深处的屏障和晦暗母神有关，提醒利奥小心谨慎。
窸窸窣窣，十多条摇晃的瘦长黑影从周遭树林的阴影里蜿蜒而出，仿佛来自茂密树叶深处的蛇群。
凭借微光，不难看清，它们皆是些腐烂发臭的蔓藤，却有某种共识，像某物的触须，攀爬树稍舔舐泥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
沙哑的男性嗓音紧随其后，用着古老的言语。
“自由即束缚，迷宫同永恒。”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随之蔓延，高大直立的灰毛狼身沾满斑驳血迹，缓缓走出阴影。
狼人。
却不是想象中的狼人。
本该狰狞凶恶的狼首被人类的头颅取代，整张脸几乎被浓密卷曲的灰发覆盖，勉强能辨认出詹森·诺思的样貌。
脖颈环绕一圈由藤线缝合的恐怖伤痕，仍在渗出血液，顺着肩膀滴落，打湿脚边的草叶。
确切的说，是人首狼。
疯狂而荒诞，常人根本无法想象它和他是如何缝合在一起的。
“...”
“...”
不约而同，利奥和索尼雅保持沉默和冷静，盯着眼前模样大变的詹森·诺思。
它睁大眼睛，将两人的样貌映在眼球表面。
下一刻，僵硬的脸庞软化成丑陋的笑容，部分毛发随肌肉散开，露出肤表的粗大毛孔。
“我们似乎见过面？”
它换上瑟薇塔帝国语，语调兴奋而转为无法掩饰的尖锐，视线慢慢移动，仔细打量眼前的两人，“我得想想，让我分享喜悦...你们...”
它似乎神智不清，愚蠢得让人疑惑。
索尼雅渐渐放松握紧法杖的手，声音却戛然而止。
温吞的表情顷刻间扭曲，遍布惊惧和恼怒，扁圆形的眼睛死死盯着索尼雅，仿佛见到最厌恶的事物。
“塔普妮兰！你这个肮脏的贱人！”
歇斯底里的尖叫似乎在瞬间震慑住两人，青筋暴起的双臂刺出修长的利爪。
这一切毫无征兆，利爪划破空气，尖啸着要将前方的索尼雅撕裂。
未等索尼雅脸上的惊诧显露，森咒的剑身将利爪挑开，火星四溅。
“小把戏。”
利奥随手格开对方的抓击，轻松瓦解起斗志。
“贱人！贱人！”
人首狼大叫着向后退，胡乱地舞动爪子，试图挑开逼近的长剑。
电光火石间，利奥追上后撤的詹森·诺思，森咒直取利爪间的空隙。
完美的时机把握给它上了一课，在它惊恐的目光中锋利的剑尖刺穿它的心脏，迅速回抽，飙起一小片鲜血。
急促的脚步声立即停止。
“喔喔喔，唔唔。”
人首狼捂着胸口倒地，惊恐的脸庞抽搐着，四肢胡乱摆动，发出痛苦的声音。
胸口流淌的鲜血很快染红背后的草坪，它的挣扎变得微弱，僵硬的表情渐渐溢出一丝狂喜。
在利奥冷漠的视线中，流干鲜血的人首狼慢慢爬起，睁大眼睛在自己的胸口和鲜血淋漓的手掌间来回打量。
“没错...一点也没错。”
人首狼低沉地笑着，表情狰狞而疯狂，一改之前慌张惊恐的模样，“我已经是不死的，永恒的，超越凡人的生命。”
很快，它傲慢地抬高下巴，眯眼打量着利奥，仿佛胜券在握，“当然，我知道你们，怀菈雇佣的佣兵。”
它不再用愚蠢的行径掩饰自己，“不论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为了什么而来，都不重要。”
人首狼吐出鲜红的舌头，表情愈发狰狞，“现在我要扯下你们的头颅，就像这具身体虐杀那两名地图测绘师那样...”
“蠢货。”
索尼雅忍耐不住怒火，她亮出手中的法杖，念动咒语聚起熊熊燃烧的火球，迅速袭向人首狼。
“什么？”
它显然没料到索尼雅的法师身份，只能无措的看着视野中的火焰愈放愈大，半截躯体毫无悬念地被烈焰轰碎，炙热的火光袭卷视野，强烈的冲击震得它的意识四分五裂。
轰！
焰火四溅，人首狼直接被火球轰飞出数米远，在泥地上划出焦黑的痕迹，火星渐渐散去，倒在一棵枯树旁边再无动静。
“...”
索尼雅控制住四周蔓延的火势，盯着不远处焦黑的残躯，冷哼一声，“不论你以何种方式延续生命...”
她再次抬起法杖，一摸一样的火球在半空中汇聚成型，明亮的火光照亮周围的树木草地。
似乎感知到危险，那焦黑的残躯挣扎起来，抖落大片大片焦黑的灰烬，但仍旧无法摆脱火球的锁定。
“死！”
索尼雅低喝，烈焰随着她挥动的法杖涌向前方，顷刻间轰碎数棵枯树，淹没焦黑残躯所在的草坪。
顷刻间，最后的惨叫从残躯处发出，它竭力呼唤着某个名字，尽管比树叶的沙响还微弱。
异变突生。
数根粗壮的枯枝从两侧的枯树间伸出，像来自大地深处的须根，坚固强韧，挡住袭来的烈焰。
轰！
枯枝组成的墙壁震动片刻，在飞舞的火星间屹立不倒，甚至完好无损。
“？”
索尼雅呼吸一窒，她感受到某种莫名的压力从周遭黑暗中传来，像是某种可怕的注视。
这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甚至失去对魔力的控制，对于一名中阶的法师来说，这是不可思议的。
但这股压力出现不久便很快消散了，她怔了怔，注意到利奥银辉闪烁的左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他的肩膀有红光一闪而逝。
“现在，的确需要直接的做法。”
利奥转身面向前方由枯枝组成的墙壁，他伸出手，微弱的火光摩擦着黄昏之戒的表面，没有任何火焰升腾，前方的枯枝却顷刻间枯萎粉碎，化为满地的堆砌的灰烬。
还未结束。
利奥眼睛偏移，看向某处，黄昏之戒的纹理愈发明亮。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迅速而精准地抓住黑暗中的某物，将其拽出。
接着。
漆黑怪异的影子从上方的黑暗中坠落，狠狠地砸在利奥跟前的灰烬堆里，震起漫天的尘埃。
“难以置信。”
这是一棵怪异扭曲的树人，它趴在灰烬堆里，声音平静而苍老，“你超越屏障，甚至无视黑森林的法则...”
“但是，你们触怒了母神。”
它顿了顿，语调不变，“命运已定，你们将永远深陷于塔奥尼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