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爱不怕难

手抱著泛著轻微疼痛的胃部，苏兰翎打开厕所的门，慢慢走到洗手台镜子前。
镜子里映照出来的脸孔有著一双不用修饰就十分有型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宣告著主人不服输的个性，略微丰厚的双唇透露著性感，可是，苍白的脸色却破坏了这完美的组合，平日炯炯有神的眼里此刻已然失去往日的神采。
苏兰翎微皱起双眉盯著镜中的自己。
此时，厕所外传来一阵杂杳脚步声和一群女人在一起时特有的高声谈论，苏兰翎立刻舒缓皱紧的双眉，面若无事的站在镜子前整理仪容。
“有哪一种男人会喜欢一个能力比男人强的女人？所以我说啊！她一定没什么男人缘……”说话的人边推门边说，而跟在她身后的人，一瞧见站在镜子前的身影时全都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气。
苏兰翎知道对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自己，但她绝不会笨到指著对方的鼻子骂；她很有风度地先是从镜子里看了呆站在门口的女人们一眼，然后伸手拨拨削短的头发。
“是不是发情季节期到了？”苏兰翎对著镜子整理仪容，而站在厕所门口的几个女人脸上有明显的尴尬。
“不是吗？”苏兰翎微皱著眉轻摇头，“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有人一直男人男人的叫啊！还让我一度以为自己置身在动物配种中心。”
说完之后，苏兰翎连看一眼对方的反应都懒，直接转身越过她们。
不过，当厕所的门关上之后，窃窃的谈论声立刻又传入苏兰翎的耳朵里。
苏兰翎很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
没错！她，苏兰翎，在公司里算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物，今年二十八岁，靠著比一般人灵活的头脑和手腕，再加上不断的努力，才爬上如今的地位，在公司里最重要的业务部门担任业二组的经理一职。
然而，不出所料地，一个女人在多数是男人的业务工作上所要承受的压力远比一般男人要多得多，而且这压力不只来自男人的竞争，更多的是来自与她同样性别的女人。
无奈地，一声叹息自她口中逸出。
“怎么？一大早就唉声叹气，这可一点都不像你呀！”
闻声，苏兰翎立刻竖起防御网，不疾不徐地缓缓抬起头；一如心中所想的，果然就是她在公司里唯一的对手──业一组的经理施俊诚。
“女人多的地方果然是你常出没的地点。”苏兰翎笑得一脸灿烂。
站在她眼前的男人是公司里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在他粗犷的外型下却有颗极其细腻的心，挺拔的身材总让站在他面前的人莫名地升起一股压迫感，但这种压迫感却会因他脸上温和的表情和笑容而淡化消去。不用多做形容，施俊诚就是那种即使站在角落，也会是让人无法忽略的一个男人。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施俊诚面露担忧，但显然苏兰翎根本不领情。
“那是因为公司里爱嚼舌根的女人太多了！”苏兰翎笑得一脸无奈，不过接下来口吻一转，透露著傲气：“现在我的脸色也许不太好，不过等一下的午餐会报过后，却会有一群男人的脸色比我还难看。”
施俊诚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扬起嘴角笑了笑。
“看来刚才是我担心过头了，你强韧的生命力比小强还要强，怎么可能会被轻易打败！”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笑容不减地潇洒转过身，“期待你午餐会报时的表现喽！”
小强？
苏兰翎眼角抽动地看著施俊诚的背影，原已略感舒缓的胃痛，又开始加剧。
“苏经理，日方公司的王总经理来电要你回覆。”一直等不到主管回办公室，苏兰翎的秘书李雅君直接跑出来找人。
苏兰翎皱起双眉，一听是自己最不想听到的人找她，胃部的不适让她涌起欲呕的感觉。
“是签约的事有问题？”苏兰翎快步走向前。
“他一直都不明说，只是要你亲自回电。”李雅君一脸无奈。
那个色老头！
不让人察觉地轻哼一声，苏兰翎不多说什么，直接走回办公室，“今天午餐会报的资料准备好了没有？”
“已经放在你桌上了。不过，陈佑民接洽的公司好像出了一点问题。”李雅君尽责的对主管报告业二组的最新概况。
“叫他来找我。”不浪费一丝一毫时间，苏兰翎直接下命令，而李雅君也不多废话地直接去执行。
一坐定，苏兰翎立刻拿起桌上的报告仔细看了一遍，当她准备好好整理一番时，隔著oa板的右手边却传来了一阵笑声，那是业一组的地盘。
苏兰翎尽量装作不在意，但那一声声窜入耳朵里的笑实在太令她感到不可思议。明明一个月一次的午餐会报是各业务组最备感压力的时候，是向总经理展现业绩的重要时刻，为什么他们还能笑得那么开心？难道施俊诚听不懂刚才她说的话？
忍不住好奇，苏兰翎拿起桌上的书面报告遮住大半个脸，然后微微侧头向著业一组的方向看过去──
一群男人围著施俊诚说说笑笑，然后施俊诚像是说了一个很好笑的事情似地惹得一伙人大笑了起来。
苏兰翎若有所思地咬住下唇，紧紧盯住施俊诚高挺的身影，任许多想法在脑中奔腾翻涌。
突然，在惹得一群人又再度笑了起来之后，施俊诚忽然转头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一时间，两人的视线对上了，对方先是吃惊地微张大了眼，然后随即扬起了嘴角，笑容逐渐在他脸上扩大。
苏兰翎立即转回头，放下手中的资料，脸上的表情一如往常，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脏跳动得多么剧烈。
他在笑她吗？苏兰翎懊恼地想著。她没料到对方会察觉到她在偷偷看著他们，懊恼的情绪让一直隐隐作痛的胃更加不舒服了。
“苏经理，你找我？”必恭必敬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苏兰翎随即抬头。
“雅君说你遇到了困难？”努力不去在意来自于右边强力放送的视线，苏兰翎强迫自己专注在眼前这位刚入公司不久的下属身上。
“是的。”陈佑民诚实的点点头，不过由他轻颤的声音猜测到此时他紧张的程度。
“发生什么事了？”
陈佑民低下头来，“我接洽的是个女主管，她……”
见下属欲言又止的神情，苏兰翎立刻了然于胸。
原来不只她会遇到骚扰。
苏兰翎仔细看著陈佑民的长相。直到这时她才发现他其实长得不错，浓浓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和上薄下厚的嘴唇，组合起来分明就是现代美少年。
“苏……苏经理……”被看得十分不自在，陈佑民微微红了脸，显然他不知道如何处理被女人直盯著看。
苏兰翎笑了笑。“你今年几岁？”
“二……二十四。”
“没交过女朋友吗？”
“有啊！”
“那你应该知道要怎么应付女人，懂得适时说些甜言蜜语，不是吗？”双手交握抵在下巴，苏兰翎语气温和地开导：“我不是要你利用身体去换取合约，但是会说好听话也是一个业务员必备的手段。嘴巴，是做业务的武器。”
“是……”陈佑民把头垂得低了。
看到下属露出像是做错事般孩子的表情，苏兰翎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母爱，她扯扯嘴角，自嘲似地一笑。
“和对方约个时间，我陪你一起去。”说出了自她当上主管后不曾有过的承诺，苏兰翎对自己的宽大感到些许吃惊。
不过，在看到陈佑民脸上不可置信及继之而起的喜悦之后，她压下想收回承诺的想法。
“那我现在就去约时间！”陈佑民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要我帮忙的后果，可得以谈成的合约来回报我。”苏兰翎刻意加重语气，想给下属一点压力，不料，对方只是拼命地点头说好，似乎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看著陈佑民愉快离去的背影，苏兰翎觉得自己的胃痛似也因对方的好心情而慢慢退去；她整理著桌面上的一堆资料，平日僵硬的嘴角也不自觉的温和扬起。依著以往的习惯，自然地偏过头想向坐在她斜右边的李雅君交代刚才承诺陈佑明的事，却出乎意料地对上一双犀利的眼睛，让她莫名地心惊一下。
那双犀利的视线来自施俊诚，脸上凝著笑意的他，眼里却是冰冷的，就算是突然和她目光相遇，似乎也没有任何吃惊和难堪。
施俊诚和她对看了五秒之后才不慌不忙地移开了视线，重新加入围在他身边那一群人的谈话之中。
这短短的五秒钟对苏兰翎来说却仿佛有一小时之久，她心跳霎时加快，而他眼里的冷让她背脊窜过一丝凉意。
他在看什么？
苏兰翎疑惑地垂下头。
“苏经理，日方公司王总经理的电话要回吗？”
李雅君的问话中断了苏兰翎纷乱的思绪，她深深吸入一口气，重新找回往日在公事上的自信。
“我们现在还不需要他那一份合约。”言下之意是，不接触，也不惹恼对方的策略。
李雅君会意地点点头，“现在要去会议室了吗？”
苏兰翎看了看表，接著拿起桌面上的资料站了起来。
“这一次的情况怎么样？”苏兰翎迈开步伐走向会议室。
“达到业绩的只有我们和业一组。”
苏兰翎挑了挑眉。
李雅君见状笑了起来，“放心！他们虽然达到了目标值，但还是差了我们一大截。”
闻言，苏兰翎恢复了以往的霸气；有如此傲人的数据，令她走起路来都显得神气有力，胃部的不适感也随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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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一身的疲累回到家，苏兰翎甩开挂在肩上的皮包，把自己抛向床上。
搞什么嘛！他根本就是在隐藏实力，分明就是看不起她！
把头压在软软的羽毛枕头上，不甘心的想法没有一刻离开过脑海，只要一想起今天下午施俊诚对她说的那句话，怒气就从心底深处爆开来。
什么叫忙了一个月还不如他们轻轻松松的过？
愤怒的一拳打在羽毛枕上根本激不起一点回响，丝毫无助于发泄积蓄了一下午的怒气。
原以为自己的业绩远远超过施俊诚的，没想到他竟然偷留了一手，在午餐会报上爆出两笔数目可观的签约金，攻得她措手不及，也把她从第一宝座上狠狠拉下来。
“小人！施俊诚，你是个小人！”朝十坪大小的单身套房大声叫嚷，苏兰翎忍了一整个下午的积怨瞬间爆发。
再挥出一拳打向羽毛枕，苏兰翎配合著深呼吸平缓自己的愤怒。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骨子里一肚子坏水，我看你的合约一定是陪老女人上床才拿到的！我要诅咒你，诅咒你老了变秃头，没人要！”把羽毛枕当成心里所想的那个可恶的男人，苏兰翎不断的用双手搓捏。
“你在叫什么呀？”
突然从浴室里传出女人的声音，让原本累垮在床上的苏兰翎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
“你多久没见我了？需要这么大的反应？”苏兰歆倚著浴室门，笑咪咪地看著姊姊。
“是你！”看清楚来人，苏兰翎顿时软下身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想吓死人啊！”
“你回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马桶上解决生理需要，哪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你知不知道我来了。”苏兰歆一点歉疚之意都没有，直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要怪也要怪你自己粗心，回到家居然没发现灯是亮的，你以为你这间小套房是全自动的呀！”
听到这样没半分歉意的一堆话，苏兰翎直接竖起白旗。
“我投降，你别说了，是我太粗心大意，都是我的错。”
“你这样说好像是我逼你认错似的。”苏兰歆老大不高兴地斜瞪著姊姊。
“你来我这儿，小家伙没跟著来吗？”不想在问题上打转，苏兰翎直接转移话题。
“我把他放在我婆婆那边，因为妈交代我一项任务。”苏兰歆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这让苏兰翎心中警铃大作。
“不是吧？”
“就是！”随著话说出口，一张相片随之出现在苏兰翎眼前，苏兰歆像是中了头彩一样开心地看著姊姊翻白眼。
“我没有时间啦！”逃避似地，苏兰翎直接翻身下床走向浴室。
“每次都用同样的理由是没办法说服老妈的。”苏兰歆拿起相片看了看，“再说这次的对象长得其实还不错，比以前的好看多了。”
“再好看都没用，因为我现在没兴趣！”从衣橱里拿出贴身衣物和睡衣，苏兰翎走进浴室沐浴，洗去一天的疲惫。
苏兰歆无所谓地耸耸肩，“其实结婚也没有想像中的不好，有人给你钱花，需要的时候也不缺男人，而且还会不小心迸出一个叫‘爱的结晶’的小东西出来供你无聊时玩乐，挺惬意的。”
快速地冲完澡，十五分钟之后，苏兰翎恢复了些精神，从浴室里走出来。
“你别想用言不由衷的话来说服我，我现在一点也不想依靠男人。”拿干毛巾擦著湿漉漉的头发，苏兰翎坐到化妆桌前端详自己一脸的倦容。
“妈很担心，她怕你老了之后没人要。”苏兰歆仰躺在床上。
“我自己会打点，何况我才二十八岁……”
“是已经二十八岁了！”苏兰歆学著老妈的语气对姊姊说教：“在妈那个时代，二十八岁都有三个年纪不小的儿女喽！”
“你想跟妈一样我不反对，但是别拖我下水。”伸手拿起化妆水和保养品，苏兰翎顺便瞪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妹妹。
“我看你整天在男人堆里混也不怎么好受的样子，想开一点，找个好男人嫁了，后半辈子就有依靠啦！”用右手支起头抵在床上，苏兰歆卖命地想完成老妈交代的任务。
“我不想靠男人。”苏兰翎不止一次这样向家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得到的回应却是一抹不把它当真的微笑。
苏兰歆难得地闭上嘴不说话，并没有像平常一样反驳姊姊的说法，苏兰翎好奇地停下手边的保养工作，转回头看她。
一转过头，苏兰翎就看见妹妹凝著一张脸直勾勾地注视著她。
“干嘛？”
“你……”苏兰软忽然坐起，看似非常慎重地考虑著措词，“你是不是曾经被男人伤害过？还是你本身是个……就是比较喜欢同性的那一种人？”
“你在说什么啊！”苏兰翎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
“那你干么不交男朋友？”
“谁说我没交过男朋友？我只是不想结婚而已。”苏兰翎再度把注意力转回到保养工作上。”
“结婚真的没什么不好……”话才说一半，苏兰歆就发现姊姊在瞪她，“好啦好啦！结婚是一点也不怎么有趣，可你总是独来独往的，不是也挺无聊的？”
“一点也不会。”苏兰翎用非常肯定的语气否认，“在工作中我找到了成就感，而且工作也带给我许多乐趣。”
“少来了！”苏兰歆不屑地朝苏兰翎挥挥手，“刚才你一进门就嚷著谁谁谁是小人咧！你以为我是聋子没听到啊！”
“这就是工作上的一种挑战，”苏兰翎说著说著，忍不住双手握拳，“而且只要能打败我的对手，我就会产生一种不虚此生的感动。”
这次换苏兰歆对姊姊翻白眼。
“你有自虐倾向啊？”苏兰歆从床上爬下，走到苏兰翎身边，“你长得不比电视上的女明星逊色，眉毛有型，眼睛大又圆亮，一张小嘴红嘟嘟的，鲜嫩多汁，皮肤又细又白，身材高佻，前凸后翘，简直是女性公敌，结果你看看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模样？你尽其所能的发挥能力，只是让许多男人愈来愈怕你，但他们不是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而是被你践踏在高跟鞋下。”
“也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无能。”说话的同时，施俊诚的身影闪过她脑海。
“我一直认为你的数学还不错，麻烦你算算比例好不好，天底下真正有能力的男人有多少个！”苏兰歆大叹。
“我就认识一个。”苏兰翎的话让已经濒临垂死状态的苏兰歆立刻活了过来。
“真的？”苏兰歆不相信地瞪大眼睛。
“不过他虽然是个有能力的男人，可心思太过于诡异，”苏兰翎一边想著施俊诚一边描述：“而且他心地不好，喜欢攻得人措手不及，喜欢对手一脸错愕的表情，尤其爱看别人从高空狠狠地摔下来，然后再极尽所能的冷嘲热讽，在对手的伤口上撒盐，以看对方痛不欲生的样子为乐……”
“等一下！”看到苏兰翎露出一副欲置人于死地的表情，苏兰歆急忙打断她的妄想，“你说的是人还是魔鬼？”
苏兰翎重重哼了一声，“他是一个像魔鬼的小人！”
“你这么注意他？”突然，苏兰歆暧昧地笑了笑。
“那当然！因为他是我的敌人。”不看妹妹一脸的暧昧，苏兰翎旋过身站了起来，然后直接爬上了床。
“敌人……”苏兰歆想了下，“通常都会意外地成为自己的另一半耶！”
“我跟他之间只差没有互杀亲人的仇而已。”受不了妹妹的胡乱猜测，苏兰翎掀起被子一把盖到头上。
苏兰歆不放弃地爬到苏兰翎身边。
“那个男人长得怎么样？”
“我不想告诉你。”
苏兰歆会意地点点头，“那就是长得不错喽！他有没有女朋友？”
“他乱交啊！”
“那就是很有女人缘喽……那他在公司里的地位怎么样？有不有钱？”
“他根本一文不值！”
“天哪！原来他这么有身价……”苏兰歆紧紧地皱起眉头，看起来十分为难的咬住手指，“这下子可难办了。”
忽然，一声长叹从被子里传出来，接著苏兰翎掀开被子露出闷坏了的一张脸，扭过头面向妹妹恳求著！
“我拜托你别再妄想了，我明天一早还要上班，求求你放过我，让我睡觉吧！”
“没问题，你只要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了，”苏兰歆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兴奋，“你知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生辰八字？”
闻言，苏兰翎再一次翻白眼，再度把被子盖到头顶上，强迫自己在苏兰歆的紧迫钉人下尽快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