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一直抽搐的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抽搐,跳到摆放烛台的桌子上,就那么端坐在油灯后面,盯着闪烁跳跃的灯芯,突如其来的尖叫三声。
伴着刺耳的尖叫,新娘慢慢睁开了眼睛。
主婚人哆嗦着开始念诵新娘的生辰,语速缓慢,像是诵读着一段远古的咒语,在向天明誓。
新郎扶着新娘,拜天,拜地,夫妻对拜。
原本寂静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门口摆放的火盆腾的一下火光窜出老高,沿途摆放的白纸灯笼被狂风卷走,院子里吹刮的一团凌乱。忽明忽暗的灯火下,众人苍白着脸,战战兢兢的瞅着新郎。
新郎紧紧抱住怀中的新娘,仰头望天,声音冷峻的默念着一道道颂词。
供在桌上的油灯几近熄灭,每次火苗刚一减弱,守在一旁的猴子就会快速伸着爪子在空中乱抓一气,随后两只爪子小心的包住了灯芯,护住火苗。
新郎念完颂词,直接跳过繁琐步骤,搂着新娘大步奔向内堂,主婚人苍白沙哑的嗓音颤颤巍巍的响起:“礼毕!送入洞房。”
话音刚落,似乎老天也被触怒到了,立时狂风越发猖獗,电闪雷鸣,黑压压的乌云遮天闭月,天塌地陷一般席卷了一切。这一场雨,稀稀落落的从昨天夜里就没停过。远处的山林被湿气笼罩着,随着阳光的升起慢慢蒸腾起阵阵的薄雾,整个牛家村都被笼罩在这雾气当中。
“老爷,不好了!”
厅堂大门被人猛然推开,孟黎轩转过头,瞪视着闯进门的丫鬟,不悦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老爷,夫人晕倒了!”丫鬟赶忙跪下,焦急的说道。
“什么?”孟黎轩猛然起身,脸色一沉:“好端端,夫人怎么会晕倒?”
丫鬟望着孟黎轩眼里深不见底的黑,心里一颤,诺诺的不敢言语。
孟黎轩抬手用力拍了下桌子:“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鬟本就战战兢兢,冷不丁听到那一声响,脚下一软,顿时瘫坐在地,带着哽咽的腔调哭诉:“老爷,刚才我陪着夫人在院子里散步,夫人说口渴了让我去端茶,我就走了一会儿,回去时就见夫人晕倒了,手里还拿着这个东西。”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小块镜子的碎片递过去:“就是这个。”
孟黎轩怒不可遏的一把夺过碎片狠狠摔在地上:“不是让你们盯住夫人,万万不能照镜子么?”说话间,人已经奔出了门外。
匆匆忙忙赶回卧房,就见白素素正安躺在床上,肩头两盏阳火已经熄灭,只余头顶那盏影影绰绰火苗一颤一颤的抖动着,眼见着也要不行了。
孟黎轩慌忙奔过去,从床头柜里翻出一个黄纸包,小心着打开,从里面拿出手腕粗细的蜡烛摆在白素素头顶和肩膀上,又拿起一张符纸,用火捻子点燃,嘴里念念有词的诵了两句咒语。眼见着符纸燃烧贻尽,孟黎轩忙伸手对着白素素头顶和肩膀分别连抓三下,就见肩头两盏蜡烛噗的一声自己重新燃起了火苗,而头顶那盏即将熄灭的阳火也慢慢悠悠继续燃烧了起来。
白素素眼皮颤了两颤,渐渐转醒,她睁开眼睛,就对上了孟黎轩欣喜又隐带自责的目光。
“黎轩。”
“我在。”孟黎轩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带着一层湿意:“感觉好些没?不用担心,你刚刚只是晕倒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白素素摇了摇头,苦笑道:“黎轩,你听我说,我知道自己和正常人一样,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但是我明明已经死了,却还能如常人一样的活着,我最近一直在想,却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孟黎轩神色一滞,很快掩饰了过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宽慰的笑意:“你又在胡思乱想了,你怎么会死了呢?你只是病了,好好调养调养,身体会恢复健康的。。。。。。”
“健康?”白素素轻叹一声:“你不用再骗我了,这些日子以来,你吩咐下人每天陪着我,说是怕我寂寞,其实是怕我会离开院子吧?”顿了顿,她垂下眉眼接着说道:“府里这么大的地方,却连一面镜子都没有,也是因为我不能照到镜子,对么?你施法把我的魂魄从地府里强行拉回来,这是违逆伦常的做法,黎轩,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不,不是!”孟黎轩一向镇定如深潭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
“黎轩,这一段时间是我过的最幸福的日子,能够和你成亲,我已经知足了,你,你也该放手了。”白素素语气微弱却坚决的一字一句道。
“不!”孟黎轩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浓密的眉头紧紧皱起,带着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痛苦:“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我不会和你分开的,你也别想抛下我一个人走。”语罢,他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神色,抬手只轻轻在白素素颈上一扫,她便晕厥了过去,他低下头,痴痴的凝望着眼前眉眼如画的脸庞:“素素,你别想离开我,无论是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谁都不行!”
孟黎轩抱着白素素直奔着后山的墓室过去,那里有着他早就修葺好的坟墓。他把白素素小心的安放在墓室中间的石棺里,从口袋里掏出黄纸,剪出一个小人的形状,拿出毛笔沾着朱砂在正面快速的写下一个符咒,又把小人翻转过来,一笔一划的写下白素素的生辰八字,再把白素素的一根长发仔细着缠绕在纸人脖颈处,嘴里诵了一段咒语,用火把纸人点燃了,灰烬全部散落在石棺内。
做完这一切,他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算了算时辰,开始在石棺前面摆好神龛供桌,香炉点好香烛,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黄纸,持笔沾着朱砂工工整整的开始画符。
一切准备完毕,他把符纸仔细贴在石棺四周,其中符法最繁杂的那一张则轻轻摆放在白素素的额头上,又从脖子上解下从他师傅手里得来的玉佩,轻轻挂在白素素脖颈处,动作小心轻柔的仿若生怕会吵醒她。
孟黎轩重新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便开始诵读口诀:“祖师赦令,八方神灵归位,天眼已开,涤荡尘缘。。。。。。”
口诀刚念诵一半,原本平静的墓室里却忽然吹过一阵阴风,烛光摇曳,青烟四散。
孟黎轩不为所动,语速平稳的继续念着口诀,那阴风犹如拔地而起的飓风,紧紧围绕着石棺盘旋,贴服于石棺四周的符纸猛然乍射出刺眼的红光,生生穿过飓风向着墓穴四周扩散,光芒四溅。
“孟黎轩,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擅拘凡人魂魄,你可知罪!”又一阵阴风刮过,带着透骨的寒意,夹杂在风中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声音飘渺却字字如砸人心。
两名鬼差带着阴兵出现在墓室里,冰冷的视线没有任何温度的盯住孟黎轩。
孟黎轩猛住身子,抵抗着迎面而来的阴风,直到诵完最后一句口诀,方大喝一声:“法成!”
话音刚落,整个墓室顿时响起一阵山摇地动的震颤,四周涌起一大片黑雾。
鬼差惊呼一声:“五方狙杀阵!孟黎轩原来你是要。。。。。。”
石棺里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把几个阴差全部吞噬进石棺中,整个墓室开始彻底坍塌。
“素素,我们来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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