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却一动也不动,就这一页不知道看多久了,到底是有多心神恍惚呀?
荣发在心中暗暗地喟叹,相爷大人你这个以前的大忙人,大约现在闲着太无聊了,竟然还玩起了跟小姑娘置气的幼稚游戏。
荣发把托盘中的差放在傅审言面前的案几上,还稍微往他手侧移了移:“大人,喝茶!”
“哦!”傅审言仰起头,透过窗户往外面瞄了瞄,院子里空空如也,眼中不由地有一点黯然。
荣发忍住笑,心想,拜托了大人,如今过了年了,你已经二十六了岁,就不要继续这样幼稚了,他轻轻咳嗽了两声,不咸不淡地提点:“大人,你的书拿反了!”
傅审言的棺材脸上不见情绪,语气森冷,一副生人莫近:“我当然知道,我拿书在手中玩呢?”
荣发继续往他心中剜一刀:“大人你也别看了!夫人出去玩了,我们邻居家的几个公子都年少好游,这一会儿都邀请大人喝茶赏花了!夫人也出去凑热闹了!”
傅府旁边的几户人家,都是中上家境,有了余钱未免就很是专心孩子的前程,傅审言搬家到这里,他们多多少少听说过傅家的主人读过书,做过官,很是有学问,常常过来应酬询疑,一来二去的就有一些亲切起来。
几位公子都是十几岁的年纪,年轻小伙子爱闹,乡居人家的规矩,不像京都那样严谨,不多时就跟明书眉打成一片,毕竟都是十几岁的年轻男女。
傅审言想起他们笑嘻嘻地叫着眉豆“师娘”,她兴高采烈言笑晏晏的情形,心中不免地就有一点酸溜溜的。
荣发很是有一点恨铁不成钢:“大人,我劝你呀,赶紧去咱们夫人面前,低声下气地求个和,夫人也不是个记仇的!迟早还是要你拉下脸,难不成要夫人来求你!大人你只是硬挺着,明儿吃苦的还是大人你……”
相爷大人坐在房间里发呆,小夫人欢天喜地游玩,谁落了下风,清晰可见,高下立判。
荣发幽幽地喟叹完毕,又幽幽地出去,只剩下幽幽的一杯茶,冒着幽幽的热气。
哎呦呦,傅相大人真他妈幽幽地哀怨。
※※※※※
傅审言有一位同僚,正好是此城人士,这一次回乡省亲,不免在家中狠狠地置办了一桌酒席请恩师,全家父子翁婿一起上阵,把傅审言招待得无微不至,末了又唤出一对极其娇美的婢女,恭恭敬敬地一定要傅审言收下,带回家做洒扫,或者其他琐事。
至于洒扫之外做其他,比如亲亲嘴呀,摸摸胸呀,搂在怀里做点少儿不宜的呀,晚上读书红袖添个香,春寒料峭暖个床呀,大约都属于琐事之列。
这一位同僚很是有心意:“山居无事,白日闲闲,傅相大人将就着打发时光吧!”
傅审言正打发铁齿铜牙,义正言辞拒绝,突然想起正与自己斗气的明书眉。
如果带这一对美婢回家去,眉豆会怎么样?
一定会翻江倒海倾吴蜀地折腾一番吧,哈哈,这一下可是能够煞到你了,就准你与我的年轻学生玩笑,就不准我纳个小妾气气你呀!
傅审言大大地含笑:“送给我,我是不要的。这样吧,你家的美婢,借我回家唱一场戏吧!”
哎呦呦,傅相大人敢情想自讨苦吃!
※※※※※
明书眉玩得满头大汗回家的时候,好戏开场。
——她蹬蹬蹬地跑进院子,正好可以透过大开的窗户,看着傅审言坐在书房的长榻上,一左一右坐了两位美人。
红衣美人肤色如雪,绿衣美人腰肢如柳。
明书眉使劲揉了揉眼睛,几乎不相信这样的事实——大人真是太过分了,不就只是跟自己吵架了嘛,就马上找来两个人美人左拥右抱。
两位美人都身段袅娜,明眸秋水一般盈盈的,一看就带着蛊惑。
傅审言的余光瞥及她,眉豆正哭丧着脸,相爷大人心中不禁暗暗地觉得有一点愉快,嘴里轻轻地吩咐了一声。
两位美人听见吩咐,都虚虚地伏过来,在明书眉的位置看过来,她们几乎柔若无骨地伏在傅审言的胸前。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书眉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他妈的傅审言,你这个忘恩负义,见异思迁的大坏蛋,不由地怒火冲冠熊熊燃烧。
她突然听见房中有美人的娇吟:“大人,我坐得腰酸了,我服侍大人到床上躺着行不行呀?”声音娇滴滴的,似乎能够滴出水来,又糯又酥又麻,闻者心中一片酥痒。
孰可忍是不可忍!
明书眉狠狠瞪了傅审言一眼,“蹬蹬蹬”地跑到卧房中,一阵翻箱倒柜。
卧房中立即像台风过境一样一片狼藉。
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想要的!
明书眉站在门口大声嚎叫:“荣发,荣发——”不多时整个大门被踢得震天响。
已经被傅审言的大胆把戏吓到的荣发,急忙殷勤地上来:“夫人,你要找什么?”
明书眉气呼呼:“砚台送我的水果刀呢?”要把大人你给砍成七零八落喂狗!
荣发战战兢兢:“前几天,大人给送给半山的老樵夫砍柴了……”
哎呦呦,这机灵的相爷大人哟,多么会未雨绸缪,有眼色界!
※※※※※
傅审言放开怀中的美人,等着荣发过来通风报信:“夫人在做什么?”
荣发狠狠地用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剜了他一把:“大人,你今天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傅审言的夫纲不振,已经人人都看在眼里了,家里养了一只河东狮,他竟然还敢装神弄鬼。
春兰兴冲冲地进来:“大人,荣发,我看见夫人在水井边边转悠,该不会是想投井吧!”
傅审言吓了一跳:“眉豆该不会这么激动吧,应该不至于吧?她这个火爆脾气,只有把我给撕成八块了,先的!”
傅审言到底还是不忍心,这一会儿已经忘记了两人在斗气,忘记了要给她一个下马威的打算,三步并两步地出门。
明书眉果然在水井边转悠,还慢条斯理地把吊在井中的水桶拿出,一看见傅审言就笑眯眯:“大人你来啦?”娇憨娇笑甜笑媚笑得傅审言头皮发麻,她一脸忧郁,表情凝重,透着遗世而独立的凄迷,“来的好!大人永别了……”
眉豆你这个缺根筋的!
傅审言一颗心颤抖个不停,连忙跑过井旁紧紧地搂住她:“大人错了,眉豆,大人逗你玩呢!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明书眉一手握起井边春兰捶衣服的棒槌,用力狠狠地冲着傅审言的腰间锤去:“这一口井就是你的葬身之地!我非把你锤到井底去不可!哼……然后我就变卖你的家产,做一个有钱的年轻貌美的寡妇,改嫁一个十六七岁的得志青年,然后举案齐眉!”
哎呦呦,傅相大人,敢情表错了情!
※※※※※
傅审言跪在墙角的搓衣板上,一个人冷冰冰的,嘴里辩解:“笨蛋眉豆,难道你都看不出来我逢场作戏呀!逗你玩的呢……”
明书眉站在他的身后,执行惩罚,她吸了吸鼻子:“逗我玩,我也生气!”
傅审言酸溜溜:“你还不是跟咱们邻居家的公子们,打得火热?”
明书眉得意洋洋:“这也没有办法!他们仰慕我呗!他们都觉得师娘大人我,美艳绝世无双,当代无可匹敌!”
傅审言默。
卧房的角落的瓷瓶子里,不知道插着什么香花,香气弥漫浓郁得很。
傅审言只觉得背上贴上柔柔软软的一具身体,呼吸声细细碎碎甜甜的,眉豆一具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背上,两只柔滑细腻的小手在他的脖颈前一勾,她柔软的唇瓣就贴在自己的耳畔,轻轻喘气,呼吸如兰拂在自己的脖子上,痒痒痒……
明书眉伸出舌头,在他的耳上舔了一下,语气糯糯的软软撒娇:“大人,我站得腰酸背痛!大人,你的膝盖酸不酸?我服侍大人到床上躺着行不行呀?”
傅审言只觉得这一句话好熟悉!
哎呦呦,相爷大人那不就是你教人家美婢说的吗?
傅审言只觉得心中邪火一阵一阵直冒,小喘气变成大喘气,小痒痒变成大痒痒,眼神猩红得像是小蛇吐着舌头。
棒槌捶打就叫“威”,软语甜嗔就叫“恩”——这就叫恩威并施。
被打了一个“巴掌”后的傅审言,这一个“大枣”吃得够香甜。
他急忙伸手揽住身后的佳人:“当然,是我来服侍娘子大人了……”
※※※※※
傅审言夜半惊醒的时候,房间烛光摇曳,他发现眉豆正伏在自己身上笑眯眯。
他已经欲求不满一夜了,不由地心花怒放,声音沙哑:“眉豆!”
相爷大人心花怒放,还没有结束,脑袋上已经有火花跳动,他脑袋上的头发一角,被明书眉握在指尖,这一缕头发,在床边的蜡烛上火光冒呀冒。
傅审言嚎叫……
厉声嚎叫……
砚台的妖蛾子
番外————对,我很饿,不过少夫人说先喂我吃别的!我们歇了午觉再出来!
京都的地牢,阴森森不见天日,墨黑黑一堵肮脏泥墙,房中弥漫着一股恶心阴秽的气味,浓重重的腐臭难忍。
脚步声蹑蹑的,走进来一位少年刑官,大约才十几岁年纪,虽然一脸老成,多多少少带着一点稚气。
狱卒甲急忙上去迎接:“明大人!”
狱卒甲殷勤地低低地靠到他的面前。
被唤作明大人的这一位少年刑官,脸上显露出一点不耐,狱卒身上的味道重,气味熏得很,他轻轻挥手示意远离:“招没有招呀?”
狱卒甲连忙恭谨应答:“没有招!”
这一位少年刑官,正是如今已经十七岁的明书砚,他因为唯一的长姐,嫁给了十五岁就状元及第的年轻宰相傅审言,心中有一点生起争强好胜的心,偏偏要在十四岁那年赴京赶考。
虽然没有中状元,十四的小探花郎,也算是年少英才。
明小公子不做翰林,辜负了一肚子好文才,不当言官,浪费了一条说刻薄话的舌头,认认真真地做着一名小刑官。
明书砚冷着眼瞄了狱卒甲一眼:“昨天抓的人,怎么今天还没有招!无能之辈!现在,在做什么?”
狱卒甲急忙回复了一句:“在十指连心!”
上十指连心的刑哪!
明书砚咂舌皱眉:“好狠哪,你们这一群该断子绝孙的狠毒之辈呀!酷吏呀酷吏,你们会有报应的!世风日下,人心向恶,让我不敢目睹呀!”他假装有一点于心不忍,“蹬蹬蹬”往后退了几步,就要去泪奔,“好狠的心呀!囚犯手上的十指,都已经血迹斑斑了,就通融一下扎脚趾,不行么!”
狱卒甲默。
明书砚走出地牢,京都中已经下起雪来,他觉得有一点萧瑟,明府本离刑部近,他擎着一把青色大伞走得慢慢吞吞。
雪片如絮一样落在他的伞上,他的宝蓝色官袍色泽浓艳,映着漫天满地雪光,越发显得他身形修长,脸上沾了一点雪光,就隐隐带了一点寒光。
十七岁的他,刚刚成亲,新娘子是出了名的,把女儿教导成木头的宋家千金,规行矩步,笑不露齿。
明书砚想起自己的娘子,唇边不由地隐约有一抹笑意。
※※※※※※
外面天寒地冻,明府书房的火炉,却火苗乱窜,把整个房间熏得暖烘烘的。
明少夫人拖着春凳坐得远远的,偷偷瞄了一眼明书砚,自己的这一个夫君大人,正懒洋洋地躺在炉火边的绣榻上。
他十四岁状元及第,年少得志,偏偏如今的陛下还在做皇长孙的时候,就跟明家很有渊源。
他君恩很重,将来必定会大有前途。
明少夫人宋堇薇心想,算是香饽饽的明书砚,听说本就有很多豪族的千金垂青他,连自己家里的父母也暗暗地托了人,替小自己一岁的妹妹说合。
明少夫人有一点狐疑,自己比他大一岁,长得也没有妹妹好看,言语之间也有点钝钝的,自己的娘亲只是个妾,也不像妹妹是嫡生的宋小姐,他为什么就舍妹妹,娶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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