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倒掌门

阔的大厅，正是昨天阴月月带他来过的地方。他还清楚的记得，再往那边走一点，就是藏着《何鸾宝典》的地方。
——说实话，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罗迦的武功不差，做什么千里迢迢来这里弄一本《何鸾宝典》？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那边的道路却不像楚庭昨夜见过的敞开着，厚厚的石门紧闭，显然是有着什么机关，而罗迦还没能打开它。楚庭余光所见，几十个黑衣人进进出出，正中央罗迦坐在石椅上，还是穿着厚厚的大氅，洞内昏暗火把笼罩下的面容，不似阳光下的苍白，却平添了几分邪气。
楚庭的心猛地一沉，江一琅……不在这里。
罗迦身边的白衣侍女见他进来，站前一步喝问道：“什么事？”
楚庭头皮都发麻，孤身处在敌营中的感觉果然刺激，刺激得他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他仍是低着头，身形看起来都畏畏缩缩，尽量平静的回道答：“禀告教主，阳秀宗与阴丽宗的人，上来了几个，已经被打退回去。”
罗迦一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塑，只有轻柔的声音回荡在山洞里：“是……么？”
楚庭提心吊胆等着后续，片刻的沉默之内，却无人说话。罗迦却挥了挥手：“把一琅哥哥带过来。”
江一琅迅速被带了过来，脸色有些灰败，神采却还是有的，到了罗迦身边站定，轻佻一笑：“怎么？教主改主意了，要杀了我么？”
罗迦呼吸一滞，合了合眼有些疲惫道：“一琅哥哥，我不会杀你。”
“我要带你回去。”他语调越发轻缓：“只要回去了，你就会变回原来的一琅哥哥的，再也不会……”
罗迦的下半句散逸在空气中无人听清，江一琅毫不在意的嗤笑：“教主错了，就算回去了，我也不是原来的江一琅了——教主自己都不是原来的罗迦，却还要别人保持原样，不是很可笑么！”
罗迦整个人看上去更加脆弱而易碎，失神的不知看向虚空中的哪一点：“一琅哥哥，你难道……难道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
江一琅神情瞬间有些松动，又决然转为面无表情：“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没有第三条路。请教主……自己选吧！”
他说完这几句，偏过头去不愿再看罗迦，视线一扫，恰好看到一旁站立的楚庭。初时只觉得身影熟悉，后瞧见他露出手指上的掌门指环，当即心中一跳。
楚庭此时也微微抬起头去，四目相对，都有些惊讶，复又心领神会。
四周静寂，气氛尴尬。罗迦慢慢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睁开，有气无力下了命令：“叫罗颢带人下山，抓几个人审问。务必问出《何鸾宝典》藏在哪里。”
“若是……不肯说的，直接处理了便是。”
蓝衣侍从刚要领命而去，罗迦又道：“这里不需要人了，你们都下去。”
白衣侍女也随了出去，楚庭慢腾腾跟着动作，实际上却没走出几步。围着江一琅的两个蓝衣人也退了出去，楚庭落在最后位置，忽然抽身后退，举起剑鞘猛地捅上了石壁上的某处凸起——
“轰！”
石门砰然坠地，江一琅突兀靠近，一手遏制住他的咽喉，另一只手迅疾点过他身上穴道。
罗迦瞪大眼睛僵在原地，难以置信低喃：“一琅哥哥，你……”
江一琅眼神冷酷下来：“我说过了，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
“你和我之间，已经没有第三条路。”
45、第四十五章 再也不见
楚庭看得目瞪口呆，江一琅已经正儿八经的挟持住了罗迦，只有石门外众多烈焰教下属已经着了急，有人猛烈的拍打石门，询问里面罗迦情况如何。
罗迦咬住下唇，死死盯着江一琅看。楚庭心下一凛，有点犹豫，却还是开口：“接下来怎么办？这里不能用……用那个雷弹炸，要想个办法，让烈焰教的退走。”
江一琅拂了拂身上灰尘，仿佛刚才的冷酷表情不过是幻想，他气定神闲道：“这个么，就要看罗教主是否合作了。”
合作个鬼！楚庭气恼极了：“交给你解决！”
罗迦眼睛眨也不眨，瞳孔里只映出江一琅一个人的身影：“一琅哥哥，你……你当真不愿意回去么？”
“我说过了，以后没有江一琅了。”江一琅深深看他一眼：“请罗教主行个方便发个誓，出去以后，带你的人立刻离开，以后都不要再来龙渊山了！”
“不！”罗迦不禁激动起来，他情绪凌乱，说出来的话语亦是支零破碎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走了一遭，绝不会再放手了！一琅哥哥，你……就算是你一辈子不原谅我，厌恶我，我也要带你回去……至少……至少也是在我身边！”
强扭的瓜不甜啊孩子……楚庭看的万分感叹，摸摸鼻子决定打断罗迦的话：“罗教主，个人性命要紧是不？等你好好的出去了，可以在龙渊山附近派人留守嘛！”
“我跟你保证！江一琅这家伙不会一辈子都窝在龙渊山的！打不了我给他赶出去办事！”
江一琅听了这话差点昏倒：“掌·门·师·兄！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我这不是为了眼下情况实际考虑么……”楚庭嘀咕不停，看江一琅脸色从白转青由青转黑，只得讪讪闭了嘴。
两个人几乎“打情骂俏”。罗迦的神情则是从惨淡到灰败，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他双唇阖动，半响才吐出一句话来：“既然这样……”
“我放你走，你带你的人离开。”江一琅直接说道：“从此以后，两不相干。再有见面，也是陌生人。”
太激烈的感情其实无法持久，而罗迦却似是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他的眼神脆弱又茫然，彷佛一阵风也能摧垮他如今的意志，江一琅说得决绝，罗迦惨笑一声：“既然这样，我又何必放你走？”
楚庭心中一动，看罗迦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经过他身边，靠上了石门，那外面的黑衣人等正在猛烈拍打，要罗迦回话。
罗迦在石门前站定，楚庭第一次听到他抬高的语调，坚决毅然的开口：“不用管我，放雷弹！”
——尼玛！！！
石门后面的世界有一刻静寂了，分分秒秒中楚庭的心跳声如此清晰，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怒气冲冲对江一琅大吼：“你不是点了他的穴么？”
“我点的是不能运内力的穴道……”江一琅下意识回答了他的话，突然反应过来，刚要再上前点上哑穴什么的，罗迦已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而门外……门外猛地“轰”的一声！
地动山摇，碎石灰尘簌簌下落，楚庭差点没站稳，他扶住墙壁往前疾走几步，努力辨别着身形，找准位置一把拉住江一琅胳膊：“我们走！”
“往哪边走？”江一琅踉跄着往他身边靠近，却猛地回头，看罗迦怔怔站在原地不动，他脑海里忽的闪过无数过去回忆，一时顿住，也呆在那里。
“轰！轰！轰！”
这是山体之内，动一发而全身不能退。烈焰教的人得了命令，竟像是连罗迦死活也不顾了，一个劲儿的往门口堆炸药，又是连续几声爆裂，整座山都被晃动，楚庭站也站不住，手上拉江一琅却拉不动，不由得惊讶回头：“你……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江一琅回过神来，一下子挣脱了楚庭的手臂，突兀转身，照着罗迦方向扑了过去，将他捞在手上，迅速回到楚庭身边：“带他一起走！到外边好脱身！”
“……”顾不得说话，楚庭先是开了另一边的暗道，又匆匆折返回来，打开第三个洞门，正是《何鸾宝典》所藏之处：“我得去把那东西拿出来，不能让她们的武功秘籍也跟着被埋了！”
江一琅瞬间有些犹豫：“我等你一起？”
“不用！”楚庭托大的喊了一句，头也不回的钻进了供奉着《何鸾宝典》的密室，江一琅攥紧了手心，又看了一眼抓着的罗迦，后者也恰好这时候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罗迦的眸中，隐隐有了一丝希望。江一琅脑内心里天人交战，还是几下点了罗迦其他穴道，带着他急急忙忙的向外跑去。
而这一边的楚庭，刚刚左支右拙进了最深处的石洞。《何鸾宝典》还高高的悬在上空，他够不着也碰不到。
可恶，这种东西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他现在到哪里去搞个云梯？还真把他当成蜘蛛侠会吐丝了么！
脚下再次晃动起来，轰隆隆的声音隔得远了，却更添了危险和紧张的气氛，楚庭站都站不住，只好扶着墙壁一点点挪移。心里情不自禁有点后悔自己逞强的举动。
——按照这个炸药的分量还一直不停下，整座山都快被炸飞了！
头顶的石头开始松动了，楚庭急忙抬头，果然看见放着秘籍的小盒子开始动弹。随着整座山的震动，逐渐向外、向外、又向外。还差那么一点……眼看着整个盒子四分之三都在边缘了——
“shit！”就差那么一点儿！
楚庭气得跳脚，冷不防被头顶落下的碎石子刮破脸皮，火辣辣的生疼。他摸一把流到下巴上的血，铁锈味道已经到了唇边。
“可恶……”楚庭抬头仰望，装着秘籍的木盒在边缘蹭来蹭去，就是半天也不掉下来，而整座山像是从内部开始崩坏，渐渐的夹杂着巨大的迸裂声音。
没办法了，再不快点的话，恐怕自己都得被埋在这里了。他可不想看到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大侠请重新来过”的字样啊喂！虽然不知道在这里死了会回去还是彻底死翘翘，楚庭都坚定的相信自己不想尝试死一死的感觉。消失什么的结局还是留给敌人们好了！
抱着最后一试的决心，楚庭紧贴墙壁，足下运气，一跃而起，嗖的拿剑鞘去顶下那小木盒子，一次、两次、三次……成功了！
木盒在半空划过弧度，重重“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看外面落了锁，所以盒子没打开，里面的东西也没掉出来。楚庭手上捞起木盒揣怀里，辨认了一下满是大大小小碎石块的暗道，找准位置就冲了出去。
一路上黑衣人的尸体到处都是，也不知发生了什么，通向下山的那条路却已经被堵塞了，亦不知道里面坍塌了多少。
楚庭只得回转方向，走回进来的原路。这条路通向的是外边山崖，没走多久，就看到江一琅与罗迦面对面站在山崖突出的一块空地上，两两对峙。看见楚庭终于出来，江一琅眼睛一亮：“受伤了？”
楚庭手指头碰了碰脸颊，拿到眼前一看，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便摇了摇头：“没事，一点皮外伤。”
他挑了挑眉瞧瞧眼下状况，故意揶揄道：“怎么？难分难舍？”
“……去你的。”江一琅翻个白眼：“这位罗教主不肯合作，说要杀光我们所有人呢……啧啧，我好怕啊！”
“都这样了，还不老实？”楚庭有点惊异了，这罗迦对江一琅的执念还真是……达到了可怕的地步。他一路从里面走出来，看见的黑衣人尸体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剩下的也许也是出不来的了。罗迦现在还自己一个受制他人，真是……真是说什么好？
罗迦站在那里，存在感一如既往的单薄，不说话，不发出任何声响，轻飘飘的像个影子，可他一开口，还是把楚庭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我要的，是第三条路。”
江一琅不置可否的耸肩，看上去大彻大悟了似的：“没有第三条路，不要再磨磨蹭蹭了。我放你走，你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和你，不可能了。”
这决裂的话语让罗迦身体又是一颤，楚庭都有些不忍心了，江一琅却像是铁石心肠，吐出来的话语更是无情冷酷：“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或是雷弹都被用光了，或是黑衣人都死光了，山的震动慢慢停止了，而断断续续的，无数密道里崩塌的细小声音仍然不时传来。随着风飘过楚庭耳边的，还有自山下向山上汇聚来的呼唤声——那是阳秀宗与阴丽宗的人在寻找他。
事已成定局，他心里松了一口气，神态也放松了。罗迦久久伫立在那里，不过十二三岁孩子的身形单薄，身上的大氅早丢弃在了哪里，只穿着白色长衫，更显得他在崖上冷风中伶仃萧瑟，不堪一击。
江一琅此刻有些心浮气躁，还有些心底的焦虑。他抱臂冷冷的看着罗迦，唇抿的紧紧的，实际上心如擂鼓，而足足过了好大一会儿，罗迦在两人的注视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