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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我连忙伸指示意,他四处张望,低声道,“段大人一直夸我,好几次我都差点说出你来,明明是你的计策,却让我虚领了这功,总觉得心中亏欠。”
“萧飒,现在是救洛阳,并不是你我论功之时。”我浅然一笑,“更何况,我终是女子。”
秀秀在一旁边不服道,“女子又如何?翎姐姐,我就觉得你是巾帼不让须眉。”
一句话,却让我怔忡痴立,刹那陷入回忆里。那时在邺城,未去突厥前的闲散时光,正是我与长恭情深缱绻之时,每日里无所事事,我便随他学玩握槊,输了,偏又不服,吵嚷着将槊子藏在手中想要反悔,长恭戏谑道,“木兰,你终是女子,为何如此要强?”我便拿槊子轻敲他,笑道,“女子又如何?巾帼难让须眉,你可别瞧不起女子。”
罢,又学了小香玉的模样,一手背在身后,一手翘起兰花,摇头晃脑唱起豫曲来:
“高大哥讲那话,理太偏,
谁说女子,享清闲?
男子打仗到边关,女子纺织在家园......”
邺城的三月春深似海,梨花簇簇、堆雪枝头,我的歌声清亮,一板一眼,架势摆得十足,唱至“这女子们哪一点不如儿男?”时,自己却也崩不住,弯腰大笑起来。长恭呢?早笑得一旁揉肠子去了。
我犹在洋洋自喜,笑问,“以后可还敢小瞧我们女子?”他自身后环在我腰际,一双丹凤眼清澈映着我的倒影,缠绵的吻印我唇角,低低的笑:“小娘子,夫君岂敢小瞧于你。”
长恭,长恭,一次次痴念这个刻骨铭心的名字,任肝胆俱裂,一次次陷入触手难及的回忆里。
第389章:战洛阳 3
正如花木兰在歌中所唱,男儿为家国征战于疆场,歃血激昂、奋勇击敌;而妇孺与老人们也未曾闲着。如今,洛阳城中的女眷,亦穿行于烽烟之中,送吃食,护伤者,于初冬的寒风中,为征战的将士送去亲人般的暖意。
一个上午,我接连替四五个伤兵包扎伤口,一时起身过急,顿时天旋地转,幸得一名兵士自身后一把撑住我,焦灼道“翎儿姑娘,你没事吧?”
我回身摇摇头,笑道,“没事,不过是蹲得久了,起来急,有点头晕罢了。”
秀秀望见,迅速起身跑过来,她渥着我的手,急道,“翎姐姐,让你今儿休息,你偏不,你瞧你瞧,脸色这么苍白,手也这么冰凉,不行不行,你还是快回去歇着,这儿有我们就好了。”
“秀秀,我当真没事,我的手脚畏寒,一到天冷时就会这样。”更何况,洛阳城墙实在太高,冷冽寒风一吹,愈发冷得入了骨髓。秀秀心疼道,“你还说呢,今儿早上那碗粥,我见你连筷子都没动一下。”
“我一向胃口很小的。”怕她担扰,我微笑道,“加之最近也没什么胃口。”昨夜,秀秀因心疼我,偷偷让让田府的下人为我做了一碗鸡蛋面,结果才放下碗筷,穿庭过院时,冷风一吹,登时胃里翻江倒海吐了个干干净净。
“不行,我一定要送你回去。”秀秀不管不顾,一定要拉着我回田府。
那位我刚替他包扎过伤口的小兵亦撑起身子,劝道,“翎儿姑娘,你回去吧,你每天都辛苦来回好几趟,若当真累坏了,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一时,附近或坐或卧的几个受伤兵士,皆齐声道,“翎儿姑娘,正是如此,你就随秀秀姑娘回去休息吧。”这些齐声劝慰的将士,眸中皆有真挚的谢意,凝望着他们一张张敦厚质朴的脸庞,我终于点头答应。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寄住在萧飒的朋友田纪府上。田纪是洛阳豪门望族,府邸内亦是雕栏玉砌、庭院深深。战事一起,洛阳城中的富贾纷纷拿出府中存粮接济百姓,田纪年纪虽轻,却已富甲一方,出手亦阔绰大方,这几天来,田府所有的下人,都忙着熬粥煮食,送去给征战的将士及城中的平民。
一回到田府,我气色略好,又开始帮着大家熬煮粥米,秀秀见劝不住,亦蹲下身子,帮我一起添火加柴。
第390章:战洛阳 4
“翎姐姐,你如今愈发瘦了。”秀秀心疼的望着我,又戏谑道,“姐,你知道吗?萧飒告诉我,那些兵士在后面悄悄议论你,说你是冰雪捏成的美人儿,他们还说,与翎儿姑娘说话时,须得屏息静气,只怕呵一口热气,你就会化了。”
秀秀学起他人话语来,表情丰富、惟妙惟肖。我脸微微一红,道,“哪有那么夸张。”
每日清晨,凝望镜中的自己,素颜青鬓,落寞如雪,似乎,当真瘦了许多。这些日子以来,常会觉得身体气血不足,慵懒嗜睡,更有一件心悸之事积郁心头,不敢思量,不去思量,心中却日益不安。
将一根根干柴添入灶底,我轻声问道,“秀秀,那些草人扎得怎么样了?”
“萧飒说了,黄昏前一定可以扎够五千个,如果每个草人能得二百枝箭,那么一百万枝箭,很快就能得手了。”“嗯。”我微笑颔首,起身抱过一捆新柴,笑道,“得与不得,明晨便可知分晓。”
这夜,我依然是睡意沉沉。秀秀睡眠却浅,几次三番蹑手蹑脚下床,推开窗棂,仔细去聆听远处的动静。我被惊醒后,睡意惺忪,道,“秀秀,哪里就听得到呢?”
“翎姐姐,吵醒你了?”秀秀整个人缩回被窝里,冰冷的身子挨着我,笑道,“上回周军夜袭南门,我们不是也听到了声音吗?”我渥着她的手,笑道,“睡吧,这夜半冻人,你还如此折腾,仔细冻着。”秀秀轻声道,“我睡不着,好担心萧飒,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不会有事的。你呀,整天萧飒长、萧飒短的挂在嘴边,真真是不害臊的小丫头。”我取笑她着。
秀秀不依了,“我不小了。过了年就十五了,在我家乡,女娃到这个年纪都已经要许人家了。”
我轻笑道,“原来是小丫头思嫁了。”
秀秀嗤嗤笑着,亦不否认,又仰首问道,“翎姐姐,你咋没嫁人呢?”
“我嫁不掉了。”我淡然一笑,道,“没人要我。”
“胡说,怎会没人要你?”秀秀眸光水灵,迅速摇头道“姐姐,你都不知道,洛阳城有多少男子在跟萧飒偷偷打听你呢。”又撑起手肘,疑惑道,“对了,刺史段大人也问起过你呢。”
“段思文大人?”
“是的。他问萧飒,你可有兄弟姊妹?”
我沉默不语,段大人觉得我眼熟并不奇怪。毕竟,木兰与郑翎的模样肖似,而我又曾在洛阳军中三年。当初,还是段大人亲手将‘轻尘’赠于我。如今,我的‘轻尘’却永远只能留在茫茫塞外大草原上了。
第391章:困邙山 1
次日一早,我就被秀秀拉起来。我们刚行至城门,便望见墙下一堆堆竹箭。箭镞锐利,尾羽轻颤。仍有战士抱着捆捆竹箭从马道奔下,每个人脸上均是喜孜孜的。
我与秀秀不禁相视一笑,看来,计划成功了。萧飒从城上探头下来,望见是我们,立即三步并两步从马道奔下,秀秀捂嘴笑道,“这人,最没个正形,若是他三叔见了,又该摇头晃脑训他,当真是辱没了读书人的斯文,枉读了这么些年的圣贤书。”
话间,萧飒已至面前,笑得阳光灿烂,“秀秀,翎儿,你们是没瞧见,昨夜,我们给草人穿上黑衣,从城墙上缓缓吊下,尉迟迥果然中计,以为我军夜袭,夜色太黑,他们又怕中了埋伏,一时之间箭如急雨,我们将草人吊在半空中任由他们射箭,待填满后,拉回来取完箭,依旧又放下去,如此三番,待到他们发现中计时,段大人已经让我们在城墙上点亮火把,数万人高呼,‘多谢尉迟将军赠箭。’哈哈,可算没把尉迟迥气得哇哇直叫,一直在城下骂了大半夜,这会子乏了才率军回营去了。”
萧飒说得眉飞色舞,秀秀乐得哈哈大笑,拍手道,“尉迟迥大笨蛋。”
“这可多亏得翎姐姐的好计谋。”萧飒虽比我还年幼,却一向以兄长自诩,再不肯随秀秀唤我一声姐姐的,今儿倒随口改了。秀秀亦揽着我的颈呵呵直乐,“当然,我翎姐姐是最聪明的。”
我一笑,“诡谲小计罢了,当年诸葛先生亦用过的。”又问,“萧飒,今晚你们当真要走吗?”
“是啊。洛阳如今宛如孤城、四方道路皆被封锁,消息进不来又出不去。城中粮食已经愈来愈少,晋阳邺城援军若再不到,城中险势与日俱增。我们如不乘这大好机会走,只怕往后就更难了。”
“但是,邙山屯有重兵,纵然出了城,你们又要如何过北邙呢?”
“有人识得一条小道,可以带我们穿过。”
见我沉思,萧飒问道,“翎姐姐,你在想什么?”
我迟疑道,“昨晚之计虽一时能瞒骗过尉迟炯,但北周军中并非无能人,我总有几分担心。”
“翎姐姐,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兵行险招,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去试。”萧飒虽才十九岁,脾性朝气,行事却稳重,这件事,他们应也是深思而后行之。
在来洛阳之前,我与萧飒亦不过是见过数次面的路人,然而,从邺城至洛阳这一路走来,萧飒却对我和秀秀百般照顾。在离开长恭的这段日子,是他和秀秀有如我的亲弟妹一样,带给我无数的快乐。若不是他们,只怕,清冷如我,亦会撑不下去。
每一份真挚的感情我都珍惜,正因为珍惜,才会那么害怕失去。
第392章:困邙山 2
萧飒很少谈家中之事。只知他家中世代经商、堪称陶朱之富,看他平日衣着谈吐,亦知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儿。他又是家中独子,父母原想给他捐个文官,做个斯文读书人,可他偏偏自幼喜好舞刀弄棒,偷偷跟着家中的护院武师习武,练得一付好身手,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于疆场。
在南北朝这个尚武的乱世,不再似魏晋时讲究门阀世族,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白衣出身又如何?王侯将相并无种,人人皆可凭手中利刃,在舔血的疆场,为自己求个青史留名。
而萧飒便是这种热血男儿。此次他从家中前往邺城,又从邺城辗转来至洛阳,哪里是为了学做生意呢?不过是想实现自己的一腔报负罢了。所以,一到洛阳,他便立即从军,几场作战杀伐之中,他确也表现骁勇,兼之又是书生出身,词采遒丽迥然于一般武夫,很快,便得到了刺史段大人的赏识,从一无名小卒,迅速提为奉骑都尉。
这晚,萧飒临行之前,仍匆匆赶来田府辞行。他已换了一身重铠,手抱盔胄立于庭院中,秀颀清好的少年变成了英姿飒然的战士。凝望着他,好似,望见了当年从军时的我,抑住满心不舍,我如亲姊一样絮絮嘱咐,“萧飒,如当真与周军狭路相逢,你们返回便是,切记不要硬闯。”
“好。”
“一路上要当心。”
“好。”
“我和秀秀会等你回来。”
“好。”
此时,秀秀反而默不作声了,萧飒双眸黯然,笑道,“大丫,你就没话要对我说吗?”
早已说好,纵有千般不舍,亦不能在临别时掉泪的,然而,一句‘珍重’才说出口,秀秀的眼泪便已簌簌落下,她扑进他怀里,哽咽道,“萧飒,我舍不得你。”
“大丫,你怎么这么粘人呀?再这样,我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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