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轩眯了下眼,心里很快有了决定。
一头磕在地上,是绝对成服的模样,用着惯有的清冷声音,带着点傲慢,大声道:“是臣该死。”
惠昌帝眼神很快的闪了一下,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深沉的怀疑,沉声道:“说。”
事情很快的就清楚了。拒君之事是有,但也是堂堂一国公主不请自来,为了自己玩乐,口出无礼要人,犯到了他的底线,因此口气自然差了。
惠昌帝一边听,一边也乐了,看来这司徒景轩的脾气是不小,竟把他两个女儿都没放眼里,同时他也多少打消了顾虑,笑着斥责两人几句,也不作惩罚,挥手就让他们下去了。
“父皇——”段红棉心一沉,扯着惠昌的袖子娇赖不依道。
还跪在的地上的司徒景轩斜了她一眼,嘴一勾,那生生就是不屑的模样。
“胡闹!”惠昌帝猛的一拍桌子,大声怒道。
段红棉吓了一跳,不自觉的噤声,脑子快速转了圈,她急忙跪了下来,低声啜泣道:“女儿知错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惠昌帝一看,心也软了。堂堂公主毫无顾及地跑去臣子家里要人,错自然在她们身上,但皇家公主,蛮横一点也是自然,他这会惩罚她们,不就是打了自己脸面?
他再次挥挥手让两人下去,自己同时也从侧门离开御书房。
御书房外,出来的两个人同时各自怀着心思,同时转头,视线正正撞上。
僵持了一下,段红棉先露出优雅的微笑,柔声道:“此事都怪本宫任性,不知道司徒公子会如此为难。”
司徒景轩亦温文的行礼:“区区小事,是下臣小气了,多谢公主殿下不怪罪。”
又僵持了一下,段红棉先转身优雅上轿离去,司徒景轩目送着她走远,素兰赶忙跑来搀扶,见他无事,才松了好大口气。
这两人一走,惠昌帝又重新回到御书房,继续埋头于奏折当中。不一会儿,一老太监走进来,轻声对惠昌帝说了些什么,惠昌帝点点头,对司徒景轩的怀疑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又批了两本奏折,惠昌帝突然想起什么,抬头叫了一个太监进来,吩咐道:“让人去查查那个丫鬟,到底什么来历,若是个麻烦,就趁早除了。”
这一刻,他们的兄弟情分也尽了
司徒景烈走进书房,素琴走出来对他微笑,轻声道:“二少爷,三少爷在里头午睡呢。”
“嗯,你们都出去吧,我与三弟有事情要谈。”说话时竟皱着眉头,笑容半无。
素琴和素兰互看一眼,心中奇怪,但也识相地退了出去,顺道将门带上。
“三弟。”
司徒景轩听到响声,手指在摇椅扶手上轻轻点了两下,没有回答。司徒景烈走近,从上往下注视,嘴角一点点地勾了起来。
司徒景轩依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发觉有人进入。
司徒景烈看着他平静的脸,几乎想要就这样转身离去。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三弟这个样子,他就觉得挫败和不甘。三弟太沉稳,太不动声色,像一个千帆过尽的老人,对浮华世事,都已经看透看穿。
大概是生病的原因,经历太多生生死死,三弟早变得麻木,即便年华美好,内心却和死水一样,不起波澜。想着,他的嘴角顿觉得苦涩,心里反生了几分羡慕。
“因为得不到就要毁掉,三弟的心是不是太无情了?”
司徒景轩睁开眼睛,平淡的看着他,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惊讶,平静得一如既往。
司徒景烈伸出一只手,司徒景轩没有躲,眼皮子都没有眨一下
那魅惑人心的桃花眼顿时笑了,瞬时风情万种,他温柔撩起他脸颊上几缕碎发,轻轻顺到耳后,然后便收了回去。只是一眨眼,此时的司徒景烈又变得温柔、高贵,儒雅,哪里还有半点风流之气,或者说,这个才是真实的他?
“我听闻南缅国有种药,叫锁心骨,取困龙之意。出自一位天纵奇才的药师之手,千里之外可使人经脉尽断,武功全废。一炉双丸,一毒一解,入水既化,无色无味。与旁人无用,只有下在他们南缅特产的玉石里,顺着玉石里的暗纹,流入人体的经脉才能挥发毒性,中毒轻者废人武功,重者四肢无力,终身残疾。说是邪得不能再邪的毒药。”
司徒景轩依旧漠然。
司徒景烈也很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我这几年走南闯北,听说了这个见闻,本来只当是消遣来听,不想后来遇到一位奇人,机缘巧合下拿到了这天下唯一的解药。”说着,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物,青花白底的瓷瓶,看瓶身上的花纹,的确有些年头。
司徒景轩转了个眉眼,侧脸看着司徒景烈,很是冷淡。
司徒景烈看着他,微笑,将瓷瓶递给他,笑容温柔而忧伤:“我与小小,并未有肌肤之亲。”
司徒景轩眯起清冷的眼睛,眸黑如夜,深不见底。司徒景烈知道,这一刻,他们的兄弟情分也尽了。
“二少爷,小小她——”胖胖一脸着急的冲了进来,完全不顾身后素兰素琴的阻拦。但是叫声却在看见屋里的两个人后噶然而止,僵在原地,傻了般的看着那个只露了个侧面的男子。
若说以前三少爷是因为过分俊郎的外貌让人移不开眼,眼前现在的他,则是完全用强大的气势来折服别人。
那股气势迫人的几乎让人说不出话。
这是三少爷?这一刻,她竟是不敢…
“三少爷……”胖胖喃喃道。这是三少爷?这一刻,她竟是不敢认了。眼前的他,极为高贵,连二少爷也被比了下去,肤色白得近乎病态,看似不强,可那双眼却生生得惊得人出汗。
那感觉,让人不寒而栗到想夺门出去。
素兰素琴也被这气势吓得不动,捂了嘴巴站在门外,不敢置信的瞪大一双眼睛。
司徒景轩连眼皮都没抬,只慢声道:“解药。”
司徒景烈却没有将瓷瓶递上去,只优雅的站起来,退了一步,“先去救小小。”
司徒景轩慢慢勾起嘴角,这是一个嘲讽的笑容,“何时,风流多情的二公子也成了颗痴情种子。”
虽然有心理准备,司徒景烈依旧给刺痛得心脏猛烈收缩了一下。他为那个傻丫头不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三弟的冷酷与决绝,一旦被视之如敝屣了,便什么都不是了。
他在门外微微顿住脚,里面那人始终没有说一句话,连个眼神都没有施舍过来。三弟,不,现在他已经不是他的三弟了,一颗下在司徒府里二十多年的暗棋,终于要蛰伏而出了。
多事之秋,真是不假!
“二、二少爷!”胖胖被他悲凉的表情震住,急忙追上去。可是等真追上了,又实在不敢走近。
红衣飘飘,尊贵高雅,点滴不沾尘俗,几乎要与这如火夕阳融成了一体。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司徒景烈,这样的他,或许连老爷和夫人,都不曾见过。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先是小小被袭击,再是三少爷变了番模样,就连二少爷也不若往常了。胖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成拳。眼见前面的影子要走远,她不管不顾地跑了上去,却也只敢维持着几个身距,慢慢跟着。
“少、少爷……”素兰有些惶恐地看着眼前的主子。她可以理解胖胖刚才的表情,就连她自己这会都忍不住想要颤抖。这人是谁,披着三少爷的脸皮,却已然不是同个人了。
司徒景轩冷眼扫过她们,注视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异常的冷冽,然而慢慢地又消失不见,再一眼,又是往常常见的清高与傲慢。他慢慢从木椅上起身,只道:“更衣。”
我是个商人,还是个名声不太好的…
远远地,一辆马车急驰而来,惊起了一地的沙尘,在两旁小贩的痛骂声中扬长而去。
“少爷,您怎么糊涂了,那药可是您最后的保命符,您怎么就这样给用了。”秋桐又气又急,恨不得抓住他这个好主子的脖子好好摇一摇。
那吞人命的南缅雨林,十个商队仅有半个能回,虽每每带回的檀香晶石颇为暴利,却不值得为此拼了命去。司徒家大家大业的,自来不屑于做此种搏命的生意……四年前,少爷为了三少爷,以发展南方生意为名,带着浩瀚的商队出发,历时八个月才在满是毒蛇的苗瑶山寨里找到这颗解药。三十来人的商队,最后只有不足十人回来,其中辛苦哪是能用言语道得尽的?这颗药得之如此不易,少爷难道全忘了?
“少爷啊,您现在把药交了,万一以后三少爷发起难来,您要如何自保啊!”秋桐说得整张脸都要跨下来。他自然知道少爷这么做,是为了救小小,可是这药,当年差点把少爷的命都搭进去了,现在这么轻易交出去,他真是不甘心。
“秋桐。”司徒景烈被他念得耳根子发痒,忍不住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赏遍了大漠飞烟,草原日落,东海浩瀚,却是孤身一人,又有何意?”
秋桐一怔,“少爷您……”
“我是个商人,还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商人,我会走到这步,自然做了后面的准备。你不必为担心。”司徒景烈微微笑了下,笑容柔和地让人都要走神。
秋桐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只能傻傻地看着自己的主子。一转眼,杜十娘住的那条巷子到了。
“我进去看看,你将马车赶到别地,别让人发现了。”司徒景烈吩咐,下了马车后,直直就进了巷口。
秋桐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心里不知道怎么酸楚起来。
他知道,说了也没人信,可是这个司徒府里谁都不曾注意,谁都不曾关心的二少爷,才是真正爱这个家的人。他为了三少爷,远走他国,孤身犯险,却在得知一个巨大秘密后,进退两难。他为了大少爷,四处奔走,苦心相救,最后换来老爷一个巴掌,一声逆子。
谁看得出二少爷的难受与不甘,他用着自己的方式想引起老爷的注意,想得到别人的认可和关心,可是终究抵不过强大的兄长,出色的幼弟。如果不是死心和无可奈何,这么聪明睿智的一个男人怎会拾起浮华,敛去光芒,让春藤长街上生生多出一个让人诟病的风流鬼来?
秋桐眼眶一下红了,边擦干泪,边驾着马车慢慢往旁边小道上靠去。
只是他刚离去,不经意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远远来了。
长得难看也不尽然是件坏事
走进杜十娘住的老式宅子,司徒景烈在外喊了一声,等了一会却无人应答,他心里不祥,以为里头出了事情,急忙就撞了进去。
门被撞开,他就愣了。
“二少爷,你怎么来了?”杜小小惊讶地看着他,突然头皮一痛,整张脸都苦起来了,“娘啊,您轻点。”
“你还知道疼啊,走路这么不长眼,刀子就在你眼前,你这都能撞上去?疼死你才好!”杜十娘没着好气,可毕竟是心肝宝贝,下手还是轻了些。
“那时候眼前一花,我想跑都来不及了。最可恨的是那些人,打个人都能打错。”杜小小委屈都想要掉眼泪,可眼见司徒景烈在这,又只得忍了回去。
“打错了?怎么回事?”司徒景烈听出端倪,忙问。
“小小在路上走,一群楞头青寻仇,一棍子挥过来,她就昏过去了。迷迷糊糊中,她听到有人说‘该不会打错了吧?’你说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就让她撞上了?”杜十娘一边说着,一边给杜小小的后脑勺擦药,疼得她呲牙裂嘴的。
“真是这样?”司徒景烈不太信有这样的巧合,看了杜小小一眼,见她轻轻“嗯”了一声,眼神却明显避过。
“哎呀,忙着说,忘给二公子您倒茶了。”杜十娘喊了声,将药瓶子塞到司徒景烈手上,笑道:“麻烦二公子先帮个手,我给您沏茶去。”
司徒景烈忙想说不用这么客气,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是个问话的好机会,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杜十娘笑了笑,转个身出了房,朝院子走去。
司徒景烈确认她人走了,才低声问杜小小,“丫头,你和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小小愣了下,随后嘟了下嘴,也有点茫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下午胖胖来找我叙旧,后来我送她走,刚一出门就有两个蒙面大汉,他们打量了我好一会,问我是不是杜小小,我说是,他们就给了我一棍子,我差点晕过去,昏倒前隐约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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