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魂梦两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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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月江南秋滕园内
春去秋来,他这次离家真的太久了,整整离开了一年又三个月。
滕昊阳坐在骤雨初歇秋风飒飒的园内,在月光映照下倍觉孤独寂寥,几杯黄汤下肚,热辣辣的从喉间一直烧的到腹中,这时才会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在外流浪了一年多,就连两个双胞胎弟弟成亲,他这为人兄长的也未尽到责任,仍在外毫无目的的流连徘徊,不知道在寻找什么追求什么,宛如一具行尸走肉,要不是为了怕家人担心,滕昊阳恐怕也不会再回到滕园。
其实他很明了娘想抱孙子的期望,只是自从宓蓉过世之后,他对续弦便兴趣缺缺,反正滕家还有伊寒伊璃可以传宗接代,他会不会再娶就不那么重要了,所以才放心的到处流浪,四处为家。
家人都以为他放逐自己是为了宓蓉的死,只有他明白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由于父亲早逝,身为家中的长子,在两个弟弟独立之前,滕家庞大的产业当然全落在他肩上,从早到晚除了忙公事之外,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欲乘风飞去的心,直到弟弟们终于成人也可以独当一面,才有时间去计划自己的未来。
滕家与泛家在北方都是经营牧场,两家又是多年世交,他可以说是看着宓蓉长大,她有着北方姑娘的豪爽和直来直往的个性,与其说他们是一对相爱至深的爱侣,不如说最相当谈得来,志趣又相投的好兄妹,两人常常促膝长谈,从天南聊到地北,诉说着彼此心中的抱负和理想,最后他决定娶她为妻,因为在这世上,他再也找不到比她更了解自己的女子了。
两家也为此桩婚事兴奋不已,他也盼望着两人结成夫妇后,可以一起为他们的理想努力,共筑骑马同游三山五岳,踏遍大江南北的美梦,不料成亲才半年,一场来势汹汹的病痛侵袭了宓蓉,短短不到半个月之内她便溘然长逝,永远的离开了他。
他为妻子的猝死一蹶不振,梦想破灭了,似乎一下子心也被掏空了,渐渐的他像头困兽般被绑在家中,企求着得到自由,于是连夜奔离了风云牧场,为了宓蓉与自己的愿望,他决定一个人去完成,于是开始了长途的旅程。
在这一年又三个月当中,他的足迹踏过无数块土地,从海 边到深山,从城镇到村庄,彷佛有一股力量在他身侧鞭策着他,滕昊阳相信那是宓蓉在冥冥之中陪件着他,当旅程接近尾声,她便能顺利的去重新投胎转世。
现在他知道旅程已经结束了,他又再度成了一个人,失去了前进的目标,茫然的伫立在十字路口,不知该何去何从。
滕昊阳再度举杯,兴至所至,不禁吟道:
“对潇潇暮雨洒江大,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搂。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年踪迹,何事苦淹流想佳人妆楼凝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干处,正愁凝愁”
唉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他何尝不想家,想着娘慈爱的容颜,想着两个从小就疼爱的双胞胎弟弟,想着辽阔的北方草原,和想着那一匹匹由他亲手接生到训练的骏马,请大家再给他一点时间吧
“大少爷。”
天才刚亮不久,滕昊阳昨夜方打定主意今早离开滕园,甫跨出房门,已有人在外头恭候多时,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做。
他微微的吃了一惊,眉头也习惯的深攒。
“莫言吴悔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他认出站在面前的两名高大魁梧男子,完全料想不到会见到他们。
两人都有一副好体格,黝黑的皮肤和纠结的肌肉显示他们都是精于户外工作,像风云牧场的生意越做越大,难免会树大招风,滕昊阳不得不未雨绸缪,在七年前训练了一批人来保护牧场的人及周边的安全,而莫言和吴悔便是专门跟随他的人。
块头最大的吴悔恭敬的抱拳一揖,“属下和莫言是昨晚半夜到的,特地一早来向大少爷诘安。”
“是我娘叫你们来的我还不能回去,你们还是走吧”这根本不需要问,他就知道一回滕园,娘绝对不会放过机会逮他回去,只是没想到会派他们来。
“对不起,大少爷,我们不能回去,夫人要我们寸步不离的跟着您,不管大少爷到哪里,我们都必须追随左右才行。”吴悔粗声道。
滕昊阳眉峰蹙得更紧,有他们在,自己的行动就不再自由,他实在不喜欢这种情形,寒声道:“要是我不答应呢”
人如其名的莫言此时才开口说话,言简意赅道:
“夫人有交代,要是大少爷不同意让我们跟着,便即刻将您押回牧场,两条路让大少爷选择。”意思是他们不惜动用武力,到时不回去也不行。
他低咒一声,不悦的低喃道:“这一定是老三出的馊主意。”这不等于被人监视了,往后他的一举一动,必定透过这两人传回娘耳中,这招果然高明。
吴悔笑呵呵道:“不,据属下所知,这是三少夫人想出来的办法,由夫人二少爷二少夫人和三少爷附议通过。”
“老三未免太宠妻子了,竟然让她管到我头上来。”滕昊阳一听更是暗暗咬牙,恨声道。
“那是因为大少爷足足失踪一年多,大家实在担足了心,尤其是夫人,所以才决定采用这方法,一得知大少爷回到滕园,就赶紧差遣属下们前来,一来是保护大少爷的安危,二来也让夫人不必每天提心吊胆,夜不成眠,还望大少爷跟属下们合作。”莫言分析得头头是道,句句有理,让他无从反驳。
事到如今他能说不吗母命难违,为了安抚家人的心,他只得将所有的不满全吞回腹中。
“好,我答应让你们跟着我,不过有一个条件。”
他也不是能任人摆布的人。
莫言语气谨慎,“大少爷,请说。”
他光将不好听的话说在前头,“条件很简单,不管我要做什么,你们都不许干涉我的行动,要是办不到,就乖乖的回牧场去。”
两人相颅一眼,不约而同的点头。
“那是当然,只要不是危害到大少爷的事,我们都不会干涉,完全听大少爷的指示。”三人总算达成协议。
***
荷叶初干稻穗香,惊雷急雨送微凉;
晚睛香放秋山色,洗却深妆作淡妆。
向晚放晴,秋山恬淡如诗,脱去绚丽的彩衣,正如红粉佳人洗去胭脂,换上淡妆般,深浓的秋色转化为浅淡素雅的色调。
一行人坐在马车里欣赏着层层叠晏的山峦,在烟岚中忽隐忽现,忽尔一阵冷风拂过,凉意也趁隙钻进了长衫内,令人明显的感受到冬天的脚步近了。
莫言不发一语的取出斗篷为滕昊阳披上,他向来不爱说话,心思却超乎想像中的细腻,喜欢以行动取代语言的作用。
吴悔看看天色,朗声道:“大少爷,刚才下过雨,天色会暗得很快,到时山路就难行了,我们还是赶紧往前走,要是错过了宿头,今晚就得睡在马车里了。”
马车父继续沿着山路东行,驶了一段路后,天色果然暗了下来,而且还开始起雾,遮住了天上的明月,就连前方的景物也都变得朦胧不清。
“莫言,点上火把帮我照路。”吴悔回头交代一句,顷刻间,莫言已坐到他身边,手上举着一支火杷。
为了怕发生危险,马车行走的速度很缓慢,吴悔和莫言雨人全神贯注的紧盯着前方,倾听着时远时近传来的野兽嚎叫声,更是不敢掉以轻心,虽然他们并不怕遭到攻击,可是能不要遇上是最好。
“怎么莫名其妙起了这么大的雾”吴悔努力的看清前路,嘴里免不了抱怨几句,早知道白天时应该建议走大路,也不会落到这进退维谷的地步。
滕昊阳掀起帘幔的一角,“莫言,仔细看看四周有没有人家,如果有的话应该会有灯火,或许能借宿一晚也不一定。”
“是的,大少爷。”莫言举起火把照向两旁,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这附近完全看不到一丝灯火咦那是什么”他跃下马车奔向路旁,透过火光审视那块历尽风霜的石碑,上头写着三个大字:
集贤镇
“大少爷,前面有一座城镇,只要穿过树林应该就到了。”莫言立刻回报这好消息。
三人士气大振,精神抖擞的继续往的进。
可是这条路仿佛永远止尽一般,又过了个把时辰,他们还是被困在里头,人也变得浮躁。
吴悔忍不住发起脾气,“这到底是什么鬼树林,走了这么久还走不出去,分明是故意在作弄我们,说不定是狐仙在作祟,不然怎么会这么邪门”他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那种“东西”。
滕昊阳忍俊不住,大笑道:“山中气候原本就千变万化,加上此刻天色已晚,自然更加方向难辨,你不要迁怒到山妖鬼魅身上去,况且我也不信世上真有那些东西。”
“大少爷,有些事不由得你不信,在我家乡就有人亲眼看过狐仙,外表像人,可是却有一条狐狸的尾巴,所以属下才怀疑这山里也有,莫言,你说呢”他越说越发毛。
莫言瞟了他一眼,用平淡的口吻道:“我相不相信都无所谓,就算真的有,我不犯它,它自然也不需来犯我。”他向来对那些山野传奇不予置评。
“我也希望不是,大少爷,要是真的走不出去怎么办”吴悔不想再争辩下去,转头询问主子的打算。
滕昊阳心想大家都累了,硬要撑到镇上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们再往前走半个时辰,要是真的还走不出森林,只好暂时先留在马车里过夜,等天亮后再说。”这一年多来,他也有过无数次露宿的经验,何况这次还有马车挡风,并不觉得有什么苦。
两人都同意他的决定,说也奇怪,话才说完没多久,雾奇迹似的渐渐散去了,马车也离开了森林,犹如拨开云雾见明月,眼前的景致也从模糊转为清晰。
吴悔欢呼一声,“太好了这下不用露宿在外面了,我看看能不能赶得到小镇上,驾”他甩动缰绳,快马加鞭的赶起路来。
像是老天爷存心跟他们作对,马车霍地剧烈的晃动一下,整辆车也倾斜,卡在路中央不能动弹。
“怎么回事”滕昊阳探出头来问道。
莫言下来查看了原因,“有一边的车轮陷进泥泞的凹洞里上不来,大少爷,能否请您先下来”等滕昊阳下了马车,由吴悔控制着马匹,他钊在后头推着马车。
凹洞看来不大,照地说应该很快就能让车轮脱离,可是三人折腾了老半天,才顺利的将它拉起,看来今晚真是多灾多难。
“大少爷莫言,你们可以上来了。”吴悔朝后喊道。
莫言掀开帘幔要让士子先上去,刹那间听见一阵纷乱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正奔向他们而来,听声音判断起码有四五匹马。
在残雾当中,他们瞥见一辆妆点雅致的马车一路被三匹马包围,骑在马背上的人个个长得獐头鼠目,只消一眼就可以认定他们非盗即贼,拦下马车的用意不外乎是要劫财。
最后马车的速度仍是比不上三匹骁勇的骏马,硬生生被挡了下来,驾驶马车的老者冷汗涔涔的瞪着他们,掏出怀中的短刃,握在手中抖得快拿不住了。
“你你们这些土匪想干什么”老者吓得一条老命都快休了,还是不忘用身体挡住幔后的人。
其中一名土匪翻下马背,搓了搓手,淫笑道:“我先自我介绍,我叫作向大海,我们寨主没有恶意,只是想请柳小姐到饿狼山寨叙一叙,我们保证会以上宾之礼相持,请柳小姐乖乖跟我们兄弟走吧”
“放屁你们寨主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邀请我们家小姐你们要是可靠过来,就别怪我不客气。”身为柳家的忠仆,他就是拚个一凡,也要保护小姐平安回去。
众人哈哈大笑,像是在笑老者的自不量力。
向大海笑得肠子打结,“老头子,你想要多活几年的话,就把你家小姐交出来,不然我现在就送你上西天去享福。”
“你要是不怕遭到天打雷劈就尽管过来,我是不会让开的。”他要是让小姐被这些土匪抢走,怎么对得起老爷和夫人所托。
“好,这可是你自己找死,可别去向阎王爷告状。”杀人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向大海眼也不眨的就举起刀。
“小姐,你别出去”一个哀求的声音从幔后响起。
另一个柔细沉静的女子嗓音流泄而出,“小茜,他们要的是我,我不想因为我一人害你们跟着送命,柳伯,你让开”可见得声音的主人便是那位柳小姐。
“小姐,你别出来,我就是死也要保护你。”柳伯哽咽道。
“唉就算你赔上一条命也保护不了我。”浯罢,说话的女子便掀帘下车,步履轻盈的走到三名凶神恶煞般的贼寇面前。
柳羽彤真后悔不听爹娘的劝告,执意要到庙里上香,回程途中又因为下雨而延误返家的时辰,才会遇到饿狼山寨的士匪,眼看自己是逃不掉了,但她宁可一死也不会任凭他们玷污自己。
向大海和其他两人顿时全看傻了眠,他们屏气凝神的瞪大眼珠子,瞅着白莲般清雅纤秀的倾城红颜,不敢相信她是活生生的人,还以为是误坠凡间的仙女。
“美真是太美了,难怪寨主整个人像鬼迷了心窍一般,非要我们将柳小姐请回山寨当押寨夫人不可,换作我们这些人也会这么做。”向大海猛吞了几口唾沫,才没让口水淌下来,要不是怕寨主取他狗命,他一定先下手为强。
“你们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们的眼珠全挖出来。”小茜将主子护在背后,用泼辣的语气掩饰心底的骇意。
另一名饿狼山寨的盗匪吹了声口哨,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小茜。
“小姐长得漂亮,丫环也不差,没鱼虾也好,只要有女人抱,本大爷是不会太挑剔的,兄弟,你们说是不是”他的话引来其他两人的狼嗥声。小姐碰不得,丫环也是可以勉强凑合。
小茜吓得脸都白了,“你你们谁敢靠近一步我”
向大海用鼻孔哼了哼气,满眼的不屑。
“岂止一步,就凭你们一老一小能把我们怎么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个女的跟我们回山寨,这老的嘛,就放你回去跟你们老爷报讯,就说三天后我们寨主会送聘金过去,正式迎娶柳小姐当我们的押寨夫人。”
“你们这些土匪,休想带走我们家小姐,我跟你们拚了。”柳伯挥着手上的短刃就冲了过去,结果对方粗暴的一推,他在地上翻了个滚就晕倒了。
“柳伯”柳羽彤清艳的容颜蒙上深刻的惧意,惊叫一磬的扑到老者身边。
换小茜拾起地上的短刃,勇敢的面对三名巨汉,颤磬道:“你们不要过来,听见了没有引谁再过来我就杀谁”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可是现在只剩下她可以保护小姐了。
“哈好,有本事你杀呀快过来,本大爷正在等着呢”
三人那猥亵的嘴脸实在教人作呕,柳羽彤按捺住嫌恶的感觉,冷着小脸道:“你们要带我走可以,只不过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不会让贞洁毁在一个杀人如麻专门劫财掠货的山贼土匪手中。
向大海脸色丕变,“你,我们寨主对柳小姐一往情深,嫁给他有什么不好柳小姐,你可不要这么想不开。”要是他真带个死人回去,寨主铁定要他陪葬,这可万万使不得。
“如果你们再苦苦相逼,我只有自尽这条路可以走,除非你们肯放我们走。”她紧张得胃都打结了,仍努力跟他们周旋到底。
“那怎么成今天要是不带你回去我就没命了,柳小姐,你还是跟我们走吧还不上去抓人。”他一声令下,其他两人便展开行动。
柳羽彤主仆俩惊慌失措的抱成一团,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空跃下两条人影,快如闪电的和他们缠斗起来,情势急转直下,向大海愣了愣,脑筋动的飞快,决定亲自动手,先抓了人回去覆命再说。
“你要干什么”小茜发出尖叫,根本忘了她手上有武器。
向大海不耐烦的将她扫到一旁,伸出五爪往柳羽彤纤白的柔萸抓去,“没时间磨菇下去了,快跟我走”
“不”柳羽彤雪颜一片惊悸,要挣开那只触碰她的脏手。
“该滚的是你”随着犀利如锋的男性嗓音响起,滕昊阳已掠至他背后,将精巧的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
向大海觉得颈间一凉,冷冽的刀锋贴在皮肤上,差点尿湿了裤子。
“你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管我们饿狼山寨的事,还不给我报上名来”这些人都身怀绝技,可能是一些出外人,因为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没有人敢跟他们作对。
滕昊阳的声音如地狱来的使者,“你不配问,还不放开她”
“呃是是。”向大海脸颊抽搐几下,很识时务的松开手。
滕昊阳俊朗的五官此时布上一层寒霜,低沉的嗓音让人听了心惊胆战,“你们是饿狼山寨的人我记住了,下次要是再让我撞见你们干这种勾当,可就不会这么简单放过你们,你们最好把我的警告牢牢的记在心里,还不快滚”他移开匕首喝道。
向大海远远的跳开,和同时被制伙的同伴都退到马旁,荫狠的撂下话:“你们有种惹上我们饿狼山寨,这笔帐我们兄弟会记住,走”
三人落荒而逃的爬上马背,飞也似的逃逸无踪。
柳羽彤抚着心口吁了口气,娉婷的身姿如风扶杨柳般,上前捡衽施礼。
“小女子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姑娘不必多礼。”滕昊阳连忙弯下腰扶住她的手肘,恰好对上一双晶澈灵动的美瞳,胸口像被重物撞了一下。
好个动人的江南佳丽他惊叹的忖道。
月光下那白玉般的容颜,嵌着精致无瑕的眉眼唇鼻,令人眼睛为之一亮。黛青的柳眉,明媚的凤眼顾盼生姿,两排浓密的睫羽轻轻煽动惹人生怜,俏丽的瑶鼻下是两片宜喔宜喜的丹唇,看得他心旌神摇,久久难以自己。
柳羽彤被那对深幽如两泓神秘的潭水般的黑瞳瞧得晕红双颊,方才情况太紧急,因此没有多注意到恩人的长相,如今两人的距离拉近,她就被那透着狂放不羁阳刚味十足的俊逸脸庞所迷惑。他的眼光炽热得的人,比南方人还高大健硕的壮躯无形中产生一种压迫感,使得她娇躯一阵轻颠。
“小姐,柳伯醒了。”小茜的呼唤声震醒了失神的两人。
她羞怯的收回目光,不敢多看一眼的来到老者身旁,“柳伯,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小姐,我没事,你有没有怎么样”柳伯记挂的是她的安危。
柳羽彤摇了摇螓首,指着不远处的滕昊阳主仆三人,柔声道:“我也没事,刚才多亏了这三位恩公出手搭救,我们才能顺利脱险,不然实在无法想像情况会变成什么样。”
柳伯在小茜的搀扶下起身,“多谢三位恩公救了我家小姐。”
“在下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才出手相助,老人家不必客气。”话是对着老者说,但滕昊阳的视线仍不由自主的斜睇向颊泛嫣红的佳人。
小茜在小姐羞涩的示意下,含笑问道:“不知恩公如何称呼”她的双眼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这才领悟到小姐春心大动了,她当然要问清楚未来姑爷的身份来历。
“在下滕昊阳,这两位是我的随身护卫莫言和吴悔,小姐是”他眸中闪漾着柔情,笑意盎然的瞅着愉觑他的柳羽彤。
柳伯心中甚是感激,自然要将恩人请回去。
“我家小姐是集贤镇柳家庄柳老爷的独生女,三位恩公如果不嫌弃,不如由我们带路,请各位到柳家庄作客,也让我家老爷夭人亲自谢谢你们。”
“这”滕昊阳犹豫了一下,他并不喜欢怯打扰别人,可是面对佳人隐含期盼的秀眸,却也无力拒绝。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有劳老人家带路了。”
柳羽彤听他答应了,一伙心才落下来,红敛的唇角勾起妩媚的笑意,在茜儿的扶持下重新上了马车,由柳伯驾着马车领路。
“驾”吴悔也马上驱动马车,尾随其后。
滕昊阳的眼瞳如星子般耀动,感受到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特殊情怀,就连对宓蓉也从未有过。不那是不一样的,他虽然娶了宓蓉,可是对她只有兄妹情谊,只因他不想浪费时间去找名妻子,所以才促成这门亲事。
可是当这柳家小姐亭亭玉立的出现时,那一刹那他忘了所有的人,眼底心里只有她灵秀出尘不似凡俗中人的仙姿,这一刻他才明了何谓消魂的滋味,内心深藏的澎湃情欲刹那闲在体内翻滚不已,是的,他无法否认自己想要得到她。
他要她这念头在他脑中已然根深柢固。
涮涮
滕昊阳被骤起的巨大两势唤醒,回过神来才注意到篷外下起倾盆大雨。
马车晃动两下停住了,他皱起眉头大声的问道:“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了”
莫言全身口然湿透了,朝里头大喊,“大少爷,前面的马车才一眨眼忽然不见了,我和吴悔正在找。”
“不见了怎么可能不是明明紧跟在后头,不可能不见了。”这场雨下得让人措手不及,加上没有人引路,眼看他们主仆三人消失。
“大少爷,属下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跟得很紧,可是大雨啪啦一下,马车就平空消失了。”吴悔不知是冷还是因为害怕而直发抖。
滕昊阳横他一眼,“那么大的马车怎么可能平空消失我们沿着这条路再往前面走,说不定他们已经在前头等着了。”
马车又继续前进,行了约半里路,仍然不见那辆精致的马车,使他们开始有种错觉,好像刚才作了一场梦,现实中,根本没有柳家主仆三人,也没有饿狼山寨的士匪。
雨下得格外猛烈,震动大地的声音彷佛天崩地裂一般,令人间之丧胆,又彷佛在发出不平之磬,向老天爷控诉着什么。
“吴悔,等一等,那儿好像有间屋子,我先过去看看。”莫言冒着雨冲向目标,不消一会儿又冲回来,“是一间破屋,我们暂时到那边避避雨好了。”
吴悔呼出一口气,将马车掉转头去,今晚的历险总算告一段落了。
第二章
破屋里生起温暖的火堆,树枝燃烧爆裂的声音不时响起。
吴悔和莫言设法将身上湿透的衣物就着火烘干,关上四周的门窗,免得让冷风挟着雨丝飘进来,一面拿出用油纸包好的肉类和干粮分成三份。经过一晚的折腾,大家已又累又饿,只想吃饱后好好睡上一觉。
“还好我们有准备吃的在马车上,不然今晚可难熬了。”吴悔津津有味的咬着冷掉的鸡腿,低声的咕哝道。
莫言烫好一壶酒,注满杯子递给滕昊阳,“大少爷,喝杯酒暖暖身体。”
“别净招呼我,这酒你们比我需要,拿去喝吧”
他说。
两人深知主子说一就是一的脾气也就不再推拖,边打呵欠边填饱肚子。
滕昊阳吃着手上的糕饼,若有所思的凝睇着红色的火光,还好他已经知道那姑娘是集贤镇柳家庄的大小姐,否则人海茫茫的,还真不知从何找起。
吴悔拐下手肘,朝莫言小声的道:“看情形,大少爷真的对那位柳小姐动了心,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夫人要是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
莫言不语,只是点头表示同意吴悔的话。
“说不定这位柳小姐有办法说服大少爷早日回牧场,明天一早我们进了镇,得先想办法打听柳家庄的事。”吴悔又道。
砰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撞了开来,卷进一道冷飕飕的凉风。
“哎呀真是要命,把老乞丐我淋得像只落汤鸡”来人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裳又破烂又到处是补丁,没有一块是完整的;像狗似的甩甩乱七八槽的灰白长发,将水滴都用下来。他猛瞪着滕昊阳他们手上的食物,喉结上下滚动好几次,“嗯,好香喔,嘿太好了,三位大爷好心的施舍老乞丐一点吧”
滕昊阳不假思索的便将吃不完的鸡翅和半个饼给他,道:“我们这里有火,你也过来把身上的衣服烘干,免得着凉了。”他没有摆出嫌恶的表情让老乞丐受宠若惊。
“谢谢大爷赏赐,那我就不客气了。”老乞丐在对面坐下,开始吃了起来。一脸浑然忘我的像在吃什么人间美味,“嗯真是好吃极了,今晚真是太有口福了,三位大爷也是来这里躲雨的吧唉,这场雨下了一整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停要不是为了躲雨,我老乞丐死也不会到这里来。”
吴悔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你说错了吧这扬雨才刚下不到一个时辰,怎么说下了一整晚呢”
“你才错了,明明已经下了快三个时辰,我老乞丐于什么骗你们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要不是在山里迷了路,走到这里来,父碰到这场怪雨,就是用八人大轿请我,我老乞丐说什么也不会接近这地方一步。”他振振有辞的道。
“你说这方圆百里都没有人家,这话可就不对了,难道前面的集贤镇都没有住人吗”吴悔跟他杠上了。
只是没想到老乞丐听到他的话后,整张脸都吓白了,两排牙齿猛打颤。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他合起双手念了几句佛号。
“我说了什么把你吓成这样”吴悔一头雾水的问。
老乞丐看看他们主仆三人,一脸欲言又止,“我看你们都不是坏人,我老乞丐奉劝你们,明天天一亮就往回走,最好绕别条路,不要再往前面去了。”
“为什么”滕昊阳好奇的问。
“不要问为什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我不会害你们的。”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
偏偏滕昊阳不是那种容易死心的人,除非有个好理由阻止他,否则他是不合轻易改变主意的,况且他想见的人住在那里,即使是龙潭虎穴他也要闯。
“多谢你的忠告,可是集贤镇我们是去定了。”他口气坚决的表示。
老乞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太铁齿了,什么都没先打听一下就乱跑,要是遇到什么事,可别怨我。”
老乞丐奇怪的表情和闪烁的言词让莫言疑心大起,大少爷为了再见那位柳小姐,只怕任何人也拦不了他,而吴悔早已昏昏欲睡,只有他还保持清醒。
“能否请你告诉我们原因”莫言不得不开口问道。
老乞丐吞吐了老半天,很是泄气的吼道:“这
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儿不于净,你们还是别去了。”他巴不得忘记那件事,这些人偏逼着他想起来。
“不干净”莫言难得一脸痴呆的重复问道。
什么东西不干净食物不干净还是客店不干净无法住人
“唉你这年轻人头脑实在很直,不干净就是闹鬼,大家都叫集贤镇是鬼镇,现在你都明白了吗”他没好气的把话讲白了。
“鬼哪里有鬼”半睡半醒的吴悔跳起来大吼大叫。
老乞丐翻个白眼不想理他们,迳自找了个角落窝着,蜷缩起瘦干的身体准备呼呼大睡。
滕昊阳根本不相信老乞丐的话,只当他是疯言疯语。“没事,累了一天,你们也都早点睡吧”说完,他将斗篷盖在身上,随意的靠在墙壁上闭目假寐。
梦里的柳羽彤正冲着他盈盈一笑,伸出皓白雪腕遥遥的对他招手。
***
一早醒来,便已不见老乞丐的人,外头是一片晴空万里,实在不像下了整晚的倾盆大雨,滕昊阳一行人坐上马车往集贤镇的方向驶去。
路的两旁尽是转红的枫叶林,在浓浓的诗意中引导着他们进入镇的入口。
这座山中小镇看来不大,约莫一两百户人家,大概是平日鲜少有外人来此。马车一进牌楼便惹来镇民的注目,有的眼中还流露着几分戒备。
“昨天那个老乞丐简直是胡说八道,明明住这么多人,他偏说这镇是鬼镇,里头没有半个人住,准是头脑有问题。”吴悔怨声载道,老乞丐的话害他还作了个可怕的噩梦,原来是被人给耍了。
滕昊阳探出头往外看,听见吴悔的话不由得开口取笑一番,“你还真信了他的话,这种怪力乱神的话不必过于当真吴悔,前面好像是一家食店,先到那里吃点东西再找地方住宿。”
“是,大少爷。”说到吃他可是跑第一。
这食店自然不能和大城镇相比,菜色也普通,可是只要不是难以下咽,他们也没什么好挑的,一坐定唤来伙计,便连叫了十多样菜。
伙计边听边记,还不忘仔细的打量他们,那模样像是在防贼似的。
“有什么问题吗”滕昊阳发觉不止伙计的表情怪怪的,就连附近其他客人也一样,这集贤镇似乎不太欢迎外来的人。
“呃没什么。”伙计面有难色,瞄了他一眼,嗫嚅的问道:“嗯,老实说事情是这样子的,不知三位客倌是打哪儿来的”
吴悔肚子饿得咕噜叫,嗓门其大的吼道:“我们打哪儿来和吃饭有什么关系快点把饭菜送上来。”他只要一饿脾气就差,那凶恶的模样比土匪还像土匪。
登时四周全静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瞅着他们,离他们最近的伙计更是直打哆嗦,气氛一下子变得很僵。
“怎么了你们干嘛用那种眼神看我”吴悔被看得浑身不对劲,只好求助滕昊阳,“大少爷,我说错了什么吗”
滕昊阳斜睨他一眼,朝其他人拱手道:“找这随从个性粗率惯了,嗓门也大一点,请各位不要见怪,我们主仆三人是打北方来,正巧路经贵镇,绝对毫无恶意。”
原来是他的人嗓门吓到他们了。吴悔搔着后脑勺,难为情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要害怕,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伙计半信半疑的上前一步,“你们真的不是饿狼山的土匪”
“当然不是,我们看起来像土匪吗”吴悔一脸受到侮辱的表情。
危机似乎解除了,场面又活络起来,伙计陪着笑脸哈腰道:“三位客倌有所不知,我们集贤镇的人被饿狼山的山贼骚扰得连晚上都睡不好,所以一看到有生面孔的人来,心里难免会害怕,你们既然不是最好了,小的马上去叫厨房准备,菜很快就会上了。”
“开什么玩笑,把我们跟那些山贼相提并论,实在太瞧不起人了。”他忿忿不平的道。
莫言淡淡的道:“谁教你刚才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难怪人家会误会。”
“我肚子饿嘛,他还在那边问东问西,我当然就火了,好啦,下次我会改进就是了。”吴悔勉为其难的说。
滕昊阳浅笑,“吴悔,南方人和北方人不同,你再多观察一阵子就会明白,看来这些镇民对饿狼山的土匪相当忌惮,为什么他们不去请求官府上山围剿呢”
先送上两壶酒来的伙计刚好听到这句话,叹口长气道:“唉远水救不了近火,官府有那么多事要忙,哪管得了我们这座小镇,再说饿狼山的:上匪众多,官府内的官兵有限,就算想围剿也心有余力不足,所以我们只好自求多福了。”
“岂有此理,他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伙计,这饿狼山的土匪究竟是些什么样的人,居然如此目无法纪”吴悔正义感大发的问道。
“还不都是一些不事生产,只晓得坐享其成的恶棍。不是拦路打劫,就是晚上偷偷潜进镇来抢东西,被抬的人家只有自认倒楣,只求能保住命就好,听说他们的土匪头姓江,叫什么江十郎,两年前占山为王后,我们这个镇就不得安宁了。”伙计义债填膺的数落道。
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陆续端了上来,十几盘摆满了一桌,也不管好不好吃,吴悔夹了就猛往肚子里吞,活像三大三夜没吃饭了。
滕昊阳一面吃着,一面想着饿狼山的土匪,紧锁着眉宇。
“伙计,能不能请问一件事”他忆起昨夜那几名土匪的话,有些放心不下。
伙计倾下身洗耳恭听,“客倌请说。”
“不知柳家庄怎么走”
伙计指着门口,比手画脚一番,“客倌,只要沿着这条大路走到底,便会看见一座红瓦大宅,那便是柳家庄了,客倌,您认识柳老爷”
“嗯,还算认识。”滕昊阳模棱两可的道。
这下伙计又有话要说了,谁教他是古道热肠的人。
“唉说起柳老爷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了,有个貌如天仙的女儿本来是件好事,谁想到会被那土匪头子看上,千番百计的就是要把她娶去当押寨夫人,依我看,饿狼山寨到最后软的不行,哪天就会硬抢,那可真是一朵鲜花掉在牛粪上。”
滕昊阳心脏猛地紧缩,“你指的是柳小姐”
“柳老爷就只有羽彤小姐一个女儿,我说的当然是她,真是红颜多薄命,这么标致的姑娘家要是落到土匪手上岂不糟蹋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想逃到外地去也没办法,那姓江的土匪头子早防着这一点,派人在镇外守着,况且羽彤小姐也不放心抛下爹娘自己逃走,最后只好听天由命了。”
砰滕昊阳重重的放下酒杯,脸色难看至极。只要有他在,他绝不会让她落到土匪手中,谁也休想染指他心爱的女子。
原来她叫羽彤,好美的名字,完全符合那教人屏息如仙灵般的美貌,他的心此刻完全萦绕着她的巧笑情兮,以及欲语还羞的娇态。
“可恶我不会让他得逞的”他一副势死如归的表情,想要得到她,除非踏过他的尸体。
“大少爷”吴悔和莫言一愕。
滕昊阳一震,才明白他失态了,激动的神情倏地消失无踪。擅于隐藏心事的他,头一次让自己的情绪爆发出来。
“伙计,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下去忙吧”他要不计代价的保护羽彤的安全,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男女之间的爱吗一定是的,他爱她,虽然只是短暂的一面,滕昊阳便确定羽彤就是他等待追寻的人。
伙计困难的吞咽一下,瞥着面前这名有着北方人外形的英俊男子,起初还保有南方人温和多礼的态度,看来已是不怒自威,可是方才怒火偾起,竟散发出慑人的气息,身上纠结强健的肌肉全部绷紧,剽悍壮硕得像头蛰猛危险的黑豹,特别是那双如火炬般的黑眸,让人不敢逼视。
“是是,三位客倌有需要的话再唤小的。”他还是闪远一点好。
莫言观察入微,轻问:“大少爷是管定这件事了”
滕昊阳一口将酒仰尽,“嗯。”
“那还等什么,待会儿就直接上柳家庄提亲,只要大少爷娶了柳小姐,那些土匪就没辙了。”吴悔心直口快的说。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大少爷,依属下之见,一切还是等见了柳家的人再说。”对方既是土匪,也就不会把道德礼教放在眼底,当然不能用平常的办法对付。
滕昊阳一双凌厉如豹的黑眼照焰发光,全身上下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魄力,他要为心爱的女子而战斗。
这一次他知道自己将为什么而活。
***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
明月不谙离十艮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欲哥彩笺无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柳羽彤纤盈的身影出现在绣楼旁,不胜悲苦的斜倚着窗棂,只能借着吟晏殊这阕“蝶恋花”来行解心中的苦闷,难怪词人们会写下“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的句子,昨夜梦中才会全是那人霸气的影子。
她浓密鬈曲的睫羽沾了几滴泪珠,在瑟瑟的冷风中如弱柳临风,无助的眺望远方,多希望能再凶到他一面,想得心都疼了,长相思,摧心肝,原来是真的。
“滕昊阳。”她轻启朱唇念道,好个英伟豪迈的名字,就跟他的人一样。
为什么昨夜他的马车没有跟在后头呢当她知道时真的失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难道是因为她的心意表现得不够明显,可是她也有属于她女性的矜持,总不能太放荡,那多羞人呀
希望老天爷能让她再见他一面,不然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柳羽彤垂下如扇的长睫,脸色瞬间黯淡下来,手上的淡紫色手绢破捏得死死的,像在克制不让自己崩溃。
近来江十郎的逼婚越来越嚣张狂妄,料定没人敢和他作对,爹娘为了她急得头发都白了,她好怕有朝一日他真的会光明正大的闯进家中将她劫走,到时她宁可咬舌白尽以保全清白,也不会让江十郎有机会强占她。
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柳羽彤机伶伶的打个冷颤,摩挲着臂膀,心情越发沉重。
“小姐,你怎么穿这么少站在这里吹风,小心别着凉了。”小茜在房里见不到,于是寻了过来,将紫色底绣有百花争妍的披风围上她的肩。
柳羽彤幽幽吐了一口气,“我没事,小茜,你别吵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莫非还在想昨晚那位恩公”既是是贴身丫环,主子的心事自然也就早已窥之一二。小茜眨了眨明亮的眸子笑问。
柳羽彤双颊酪红似火,又嗔又羞的咛道:“人家哪有你少乱猜了。”
小茵努力的憋着笑,“真的没有吗那昨晚是谁在床上长吁短叹,翻来覆去不能入睡,那人真的不是小姐吗”
“小茜,你真坏,人家才不是”说着说着,柳羽彤眼圈一红,又是气苦,又是羞恼的泛出莹莹泪光。
“呀好小姐,你可别掉眼泪,奴婢是在跟你开玩笑。”小茜忙掏出手绢帮她拭泪,不断的鼓励她,“小姐,你别再难过了,奴婢相信你一定可以再见到恩公的,你要有信心。”
柳羽彤心思如麻,百感交集,轻喟道:“见了又如何呢也许昨夜他只是纯粹为了救人,所以才会悄悄离去,根本没将我放在心里,我痴痴的想他念他又有何用”
“小姐,你可别贬低自己,像小姐这样天香国色,丽似芙蓉花开的大美人,他要是真的无动于衷,恐怕是眼睛有问题,不过,依奴婢看,恩公的双眼炯炯有神,见到小姐那一刹那像要喷出火来,可不像足有缺陷的瞎子。”
小茜的比喻逗得她噗哧一声,如银铃般娇笑出来,满怀的惆怅顿消不少。
“瞧你把人家损成什么样子,要是让恩公听到了多难为情。”柳羽彤娇媚的抛了个白眼,兀自又掩帕偷笑起来。
“小姐总算笑了,老是把不开心的事憋在心里,憋久了可是会生病,有什么烦恼就说出来给奴婢听,奴婢虽然不能帮忙解决,可是绝对是个好听众。”她极为贴心的道。
柳羽彤面露忧色,轻蹙秀眉,“我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希望江十郎能放过我,不然我怕。”
“小姐别担心,老爷和夫人已经怯找镇上其他有办法的人,大家商量个对策,或许能讨论个结果出来也不一定。”
“希望如此。”
一名婢女上了绣楼通报,“禀小姐,庄外有三位客人求见。”
“客人爹娘不在,请他们改日再来拜访。”她声音清淡的回绝。
小茜心思一动,“等一下,是什么样的客人”
“是一位姓滕的公子和他两名随从,看来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婢女道。
“是他”柳羽彤心跳如擂鼓,内心惊喜交集。
“真的是他我没有听错,是他来找我了。”
“小姐,奴婢就说恩公一定会来的,果然没有猜错。”小茜也为主子高兴,回头交代一句,“请客人到偏厅等候,就说小姐马上到。”
柳羽彤局促不安的拉着她的手,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小茜,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好快,好像快要从喉咙跳出来一般,你说我穿这身衣裳去见客会不会太失礼了,快来帮我挑件衣服”她急得像陀罗般在原地打转。
“小姐,不要慌,奴婢一定帮你打扮得让恩公看了都目瞪口呆,以为是仙女下凡,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小茵揶揄的笑道。
“小茜,你又取笑我,快点可不要让恩公等太久。”柳羽彤又羞又喜的坐在梳妆镜前让小蒂为她插上云簪步摇,换上自己最爱的藕紫色的江南丝绸襦裙,唇边绽起妍丽的笑意,欲将最美的一面呈现给意中人看。
在心绪奔腾间终于打理完毕,她迫不及待的赶往偏厅,脚步显得有些急促,小茜则紧紧尾随在后头,不时的提醒主子跑慢一点,免得一不小心跌跤了。
柳羽彤听不见任何声音,一心一意只为快点见到盼望已久的人,所以当她来到偏厅们口,也没来得及注意门槛的高度,不慎绊了一下,她不禁发出娇呼,眼看就要当场出糗
“小心”一个身影如电般快速的上前接住她娇嫩的身子。
在惊诧过后,她这才警觉到自己靠在男人身上,细腻的掌心贴着他坚硬如石的胸膛,而且正好就位在心口上,感应到他心脏的跳动,由慢转快,与她的心跳互相呼应。和他异常魁梧的身躯相比,柳羽彤头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娇小。
她缓缓的仰起芙蓉脸蛋,和他俯视而下的眸光一对,似乎再也扯不开两人之间胶着的视线,彷佛这世上只有他们,再也没有其他人存在。
小茜会意的一笑,朝呆立在旁的莫言吴悔努努嘴,指指外头要他们跟她出去,别打扰这对早已忘了天忘了地的有情人。
“你好美”
滕昊阳向来不作兴甜言蜜语,可是此时不由自上的倾倒在她清艳绝尘灿如朝霞的婉约之美中,赞美的话也自然而然的从口中吐出。
她双颊红艳似榴花,羞怯的垂下螓首,“是恩公谬赞了。”
“不,这全是我的肺腑之言,即使是北方佳丽也不及你一半的美貌,我这么说会不会太唐突了”瞅着她微勾的凤眼,荡漾着魅人心魂的风情,让他禁不住想牢牢的拥住她。
柳羽彤轻摇下头,欲说还休,“恩公”
“不要叫我恩公,如果你愿意,就喊我一声昊,而我则唤你羽彤。”他想要听她亲口这么叫他。
她娇憨的低喃,“昊”
“是的,难道你还猜不出我今日前来的意义吗”
滕昊阳执起她雪白的纤纤玉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我知道也许太快了,毕竟我们昨晚才第一次见面,可是却好似早已认识你,羽彤,你能了解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她沉溺在滕昊阳那双黑眸所射放出的深情当中,浓烈似酒,令人饮之欲醉。
“所以我想先知道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反对,等令尊他们回府我再登门拜望,羽彤,你愿意吗”他捧起她的小脸,深深曦进那翦水双瞳内,嘎声的询问道。
她的心几乎要被狂喜给淹没了。这一切不是在作梦吧如果是梦,她宁愿永远活在梦中,再也不要醒来。
“是的,我愿意,一千个一万个愿意。”柳羽彤喉头一紧,梗声的回答,柔情似水的凝望面前刚毅威猛的男性面庞,啊嫁给他将是她一生的幸福。
滕昊阳掬饮着她犹沾泪珠的雪肤花貌,差点忘情的要凑下唇一亲芳泽。
“嫁给我你绝对不会后悔的,不过有些事必须先让你知道,等你完全明白了我这个人之后,如呆你还愿意嫁给我为妻,这一生我永不负你。”
于是他轻握着她纤白的手,跨出偏厅来到花园中,慢慢的道出家中的点点滴滴,有关于他在北方赫赫有名的家世他的家人以及曾有过的一段婚姻,坦白不讳的全盘托出,没有一丝隐瞒。
柳羽彤听得如痴如醉,那是她从未想像过的生活,不过她确信自己一定能够胜任愉快,当他提到曾娶过一名妻子,令她微微的吃味,可是往者已矣,吃醋也是没用,至今他还念念不忘,显见他是有情有意之人,地应该感到欣慰才对,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
“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吗”她吐气如兰的问道。
滕昊阳呼吸一窒,“是的,羽彤,听完这些你还愿意嫁给我吗北方的气候虽然不像南方温暖潮湿,也许刚开始会不太习惯,不过我会加倍的疼惜你爱你,我的家人也会热诚的欢迎你。”
她双瞳泛出水光直瞅着他,“我不怕,只要有你的爱和疼惜,就足够支持我度过各种难关,我怕的只是你不再爱我。”
“小傻瓜,我怎么会不爱你呢从看见你第一眼起,我的心就陷落了,原以为不再起半丝波澜的心也为你而震动,否则就不会这么冒失的上门求见。”他轻点她的俏鼻,宠溺的说道。
柳羽彤羞赧的一笑,“我真怕这是个梦,你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人物,一不注意的时候便会消失了。”
他心底柔情一荡,收紧圈在她柳腰上的铁臂,让两具躯体密密的贴合在一块,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这样呢还像在作梦吗”
“你不要,会被人瞧见的。”她害躁的避开他噬人的眼眸,真切的领略到男女之间的差异,他的躯体就像烙铁一般发出高热,烘得她全身也热起来了。
滕昊阳压抑不住情潮的泛滥,将她揽得更紧,从地面整个提高,柳羽彤慌乱的勾住他的脖子,无法适应这种吊在半空中的滋味,只能怪两人的身高悬殊太大。
“嘘,别怕,我不会让你掉下去,这辈子,都会牢牢的抓住你。”他动情的封住她从未被男人品尝过的嫩唇,极尽温柔的挑逗。
“唔”柳羽彤不自觉的发出申吟,明知自己应该反抗才对,毕竟他们无名无份,不该有如此亲密的举动,可是当他亲怜蜜爱的吻她时,她却陶醉得将所顾忌疑虑一概都抛到脑后。
他不是好色之人,可是当一个男人抱着心爱的姑娘时,就算平日再清心寡欲也会产生冲动,而且芯蓉也去世快两年了,男人再怎么禁欲也是有限度的,只是目前场合时间都不对,他必须停止。
当滕昊阳让她稳稳的降下地面,柳羽彤绯红的小脸透着迷惘和茫然,想到她的朱唇上沾着他的味道,令他不禁有些男性的得意和自满。
“昊”为什么停下来了
他用拇指轻划过那两片微启的唇瓣,眼神越加深邃,瞅到她心慌意乱。
“等我明天我会亲自向你爹娘提亲,恳求他们把唯一的独生女许配给我,我绝不会让你落在那该死的土匪头子手上,羽彤,我会保护你,相信我。”
柳羽彤感动得坠下滴滴情泪,柔柔的偎在他胸前,“我全心全意的相信你,昊,明天我一定会等你的到来,千万不要教我等太久。”
“不会的,我一定天还没亮就在门口等着,只怕你还会怨我太早到。”他一脸促狭,打趣的道。
她嗔他一眼,“讨厌,你笑人家。”
“不,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笑你呢”他亲下她红透的粉颊,双目炯然,“羽彤,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是土匪强盗也好,是皇亲国戚也罢,你都是属于我滕昊阳一个人的。”
“是的是的,只属于你一个人。”相拥的两人尽情的陶醉在这美妙浪漫的时刻,不愿就此分别。
第三章
傍晚柳母却是独自回返庄内,并带回一桩噩耗。
“娘,您说什么爹他他被饿狼山寨的土匪抓走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娘,我们该怎么办”柳羽彤因为惊骇过度而脸色雪白如纸,搂住母亲只是不停的颤抖父颤抖。
柳母已哭哑了嗓音,两眼肿像核桃。
“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我和你爹正准备回家,谁想到几个饿狼山寨的土匪半途拦下我们,蛮横无礼的就将你爹抓走,还说”
“娘,他们还说什么”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
“他们还说要是你不乖乖的嫁给他们寨主,他们就会杀了你爹,彤儿,你赶快逃走吧什么都不要管,能逃多远就逃多远”柳母决定,就算牺牲丈夫和自己的性命,也要让女儿脱离魔掌。
柳羽彤猛摇着苍白的雪颜,抱住母亲泣不成声,“不女儿不能丢下你们不管,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不行彤儿,爹和娘怎么忍心见你杷一生葬送在那畜生手中,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爹娘在天有知也会感到安慰,呜”
“娘,不要,女儿不要离开你们”就算她真的能逃离饿狼山寨的魔掌,她这辈子也会背负不孝的罪名,她的心永远不会安。
柳母疼惜的抚摸女儿明艳照人的五官,这张令他们夫妇引以为傲的容貌,竟会为女儿惹来祸端,早知如此,她宁可女儿生得平庸些,或许那才是幸福。
“彤儿,你一定要活下去,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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