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另一面】

虽然异动不如预期、总是新的环境新的开始，中央郁弥前一晚睡得并不好，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东想西，睁眼闭眼算时间，到凌晨仍不见睡意。
愈睡不着则愈紧张，适得其反。
直到天空即将破晓，他才昏沉沉地进入梦乡。
睡到自然醒。
自然从床上惊醒。
从床铺跳起来时、俨然过了上班时间一小时，他抓起闹钟及手机、看到上头显示的时间後懊恼地低吼一声，然後用最快的速度冲下床梳洗、出门，赶至新单位。
幸好他没混沌到忘记今天必须到新的地点报到。
待他匆忙抵达目的地时，距离正常上班时间已晚了近两个小时。
偌大的办公室内只有零星数人，见陌生人闯入、不约而同地停下手边正在进行的动作，视线一起扫向中央郁弥。
杀气有点重。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接着赶紧自报姓名：「我迟到了、非常抱歉」低头深深一鞠躬，「我是今天起调来这里的中央郁弥，请多多指教」
自我介绍完後，四周依旧一片静默。
「呃、请问我今天的工作是」没有人出声，中央郁弥只好自己先问。
因为迟到而理亏在先，他清楚自己没有太多适应环境的蜜月期。
「新来的，第一天就迟到，胆子不小嘛。」终於有人打破沉默开口了，却少不了一阵调侃。
中央郁弥仅能乾笑，「对不起，我昨晚太紧张了、睡不着」
「跟堀川搭档竟然还敢迟到」「啧」了数声、附上一记看好戏的眼神。
「啊、他要跟堀川搭档」捕捉到对方话中的讯息，另一人面露惊讶，接着瞬间转为同情，原先的疏离及防备消冗不少。
「堀、堀川」怎麽样吗为什麽他们一副很不妙的样子中央郁弥扬起警戒。
「警视是这麽说的啊、这次来的家伙就是堀川的搭档」对方模仿某人的语调灵活灵现地说道，「堀川那小子也单打独斗很久了，是该有搭档了。」上下左右看了看中央郁弥，「就是不晓得这次可以撑多久。」意味深长地说着。
等等、等等，可以让他稍微进入状况一下吗中央郁弥觉得自己愈听愈混乱──他怎麽有种未来的搭档好像不太好相处的错觉
「你们、少多嘴别第一天就把人吓跑，我去哪里生个人力给你们」後方有一道宏亮的嗓音制止还想再透露些什麽的新同事，被阻止後他讪讪然向前拍了拍中央郁弥的肩膀以示安慰：「加油啊、新来的。」在炽热的瞪视目光中，所有看热闹者一哄而散。
「真是、又要人力又爱吓人，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来者约莫四、五十岁左右年纪，身高不高、却挺有魄力，感觉是派出去和歹徒谈判也不会居下风的那类人，「我是米永，米永隆也，少年课警视，我很看好你的，好好干啊」赏识地拍拍中央郁弥直挺的背，「堀川人不错，就是安静了点、表情少了些，跟你先前的搭档、广濑，属於不同类型的人，但我想你应该能跟他合得来。」
「您知道广濑、前辈」中央郁弥难掩讶异，差点叫得太顺口、忘了在後面加上敬称。
「当然啦，广濑也认识堀川，他们同梯。」再度爆小八卦。
「喔」不知为何，原先的不安似乎稍微被抚平了。
「既然要和堀川搭档，就得先了解他的习惯，」闲话到此结束，米永隆也正色拉入正题，「堀川很讨厌人家迟到，下次可别踩他的雷啊。」
看来他的新夥伴很有时间观念。中央郁弥牢记这项提醒，「我明白了，绝不会再犯。」然後郑重为自己迟到一事向上司致歉。
他决定回家前顺便再去多买几个闹钟，以防万一。
「那麽、你今天就先认识一下环境及我们办案的流程，和了解堀川目前正在追查的案件吧。」米永隆也下指令：「明天开始要直接参与案件搜查，没有太多时间给你看资料。」让他有心理准备。
中央郁弥觉得这个堀川好像禁忌、眉角很多
「是」即便在心里腹诽，他还是精神抖擞地应允上司，接着专心投入新工作中。
米永隆也找来一位女警替他做简单的说明，包括业务内容与流程，然後找出许多档案资料，「大概是这些，你先看一下。如果有不懂的地方，等堀川回来直接问他比较快。」小林早音将一堆堆的资料档案搬到中央郁弥的新办公桌上，据说旁边就是堀川的位置。
他忍不住偷瞄了眼──整理得有条不紊的桌面，他的新搭档是男的吧他几乎可以猜出对方拥有怎样的个性了。
严肃、正经、爱乾净、自律大概八九不离十吧。
就算跟广濑龙翔同梯，但似乎不像他那麽亲和的样子同梯的话，年纪也一样吧不就大自己三岁
蛮年轻的呀，他以为让大家讲成这样，八成是个中年人之类的大叔
中央郁弥一边猜测未来搭档可能具备的样貌、个性，一边让自己的脑子塞进各项繁琐的讯息资料，待他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过了正午。
难怪觉得肚子饿，且他早餐压根来不及吃，算来已经十几个小时未进食了。正当中央郁弥思考该如何解决中餐问题的同时，稍早前取笑他的前辈们过来邀请他一同外出用餐，他爽快答应，除了想尽快和新同事打好关系之外，他亦想藉此获取一些情报。
包括关於刚才他一直在阅读的案件资料里不懂的地方，说不定他们会有什麽小道消息，以及他未来的搭档他想知道更多对方的事情。
一顿饭下来、就算先前不认识，不过以後有很多相处机会，撇除中央郁弥因迟到而给人带来的不良印象，实际交谈後发现他并无恶意且人还不坏，最後大夥儿也聊了开来。
彼此交换了很多有趣的经验和情报。
然而他发现只要一提到堀川，大家均有默契地三缄其口，问不出个所以然。
彷佛被下了封口令。
「我说小郁啊、」中村涉搭上中央郁弥的肩膀，「我知道你的心情，但不用那麽急啦，反正总会遇到的嘛。」不负责任地保证，说完後迳自哈哈大笑。
「对啊，到时候不用我们说，你也能认识。」基於搭档的默契，秋庭高雅点头附和，「还有、我们早上什麽都没说，你可别去打小报告喔」边不忘警告对方。
倘若没猜错，这两位前辈论资历，应该比堀川资深吧怎麽仍一副有所顾虑的模样
中央郁弥都快怀疑自己的搭档是否有什麽三头六臂了。
屏除这些不断冒出的疑惑，中央郁弥倒是为了这些人比想像中来得好相处而松了口气，他本来还在担心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融入对方的圈子。
中村涉甚至直接替他取了小名、大剌剌称兄道弟起来，起先中央郁弥根本没意会过来那是在叫自己。
「唔好吧。」他最後放弃从这些人口中套出什麽讯息了，「倒是接下来还请各位多多指教，如果有什麽地方做错、请直接告诉我」上班中，他以茶代酒敬所有前辈。
一顿午餐在颇愉快的气氛下结束。眼看时间差不多，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小餐馆、回到少年课总部。
中央郁弥继续和未完的成堆文件奋战，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总算快消化完这些让人死了不少脑细胞的东西。
待大家陆续离去後，中央郁弥留下来补班，赶完预定的进度，没多久整间办公室剩他一个人。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那位搭档了。
中央郁弥暗忖──他多少仍抱着或许第一天可以跟对方打个招呼、并且为自己早上的迟到道歉的心思。
坐了一整天，他起身舒展身子、犹豫着回家前要不要先去健身房活动身子，然後边思索边走往长官办公室，打算向他告知一下再离开。
途中，他遇到上午帮自己许多忙的小林早音，对方看来似乎正准备下班回家。
见到中央郁弥、她像是想到了什麽，指了指长官办公室的方向说道：「小郁、你不是还没见过堀川吗他现在在米永警视的办公室里喔。」
「欸」一个下午的时间、他告诉自己要习惯这个新称呼，听完她带来的讯息，中央郁弥投以一记感激的眼神，随後加快速度往目的地前进，深怕慢了一步又与对方失之交臂。
然後他在警视办公室门外听到谈话声，因此伫足。
半掩的门挡不住里头没有刻意压低的音量，让中央郁弥轻而易举即听清楚对话内容。
「你都还看过人、就想换搭档，这不只我无法同意，上头也不会这麽快又把人调走。」米永隆也不疾不徐地说道，看似温和的口吻中其实透露着不容拒绝的魄力，三两下便将对方的要求驳回。
中央郁弥知道他们八成是在讨论自己，而显然那位堀川很不满意他的新搭档，即便双方未曾谋面。
站在外头的人无奈地笑了笑──自己究竟给他多糟糕的第一印象啊
「好歹相处过後再说吧，我想这位应该和先前那些人不一样。」上司挂保证，一方面亦希望他打退堂鼓、关於换搭档的要求是不可能的。
中央郁弥不晓得米永隆也是哪来的自信，他听完都觉得心虚了。
「如果没事的话就回去吧，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你应该也累了。」开口下逐客令，摆明换搭档一事没得商量，「明天起那孩子就拜托啦，我相信你可以的。」
交涉未妥，堀川臭着一张脸走出办公室。
中央郁弥听见米永警视後来又补了句提醒：「别像今天一样又把人丢下来了。」接着被对方轻哼一声回应，也不管是否以下犯上。
好有个性的人啊他忍不住心想。
双方在门口相遇，似乎没料到外头有人、对方先是愣了片刻，随即敛去稍纵即逝的诧异、恢复成原先不悦的神情，瞥了眼中央郁弥後头也不回地离去。
连声招呼都没有。
那眼神与其说是在「看」，倒比较像在「瞪」。
这就是他的新搭档
中央郁弥盯着他的背影，不禁想道：似乎不太好相处啊。他突然开始担心了。
从方才米永警视所透露的讯息来判断、原来今天他是被故意抛下的。
并非没思及此种可能性，不过一旦得到证实，真相依然让人沮丧。
他开始想念交通部的同事们了。